天气预报发布了高温预警,大叔却临时布置摄影作业。
班级群内一片鬼哭狼嚎。
严未清看了一早上电脑,眼睛酸涩,便打算借此机会出门走走。
严未清将单车停到走廊上,回头锁门,身后的门也正好被推开,她转过身,看见那对年轻情侣互相搂着腰走出来,也关门,准备乘电梯下楼。
看到严未清和她的单车,乔灵招呼道:“小学霸,出去玩吗?”
严未清不想和他们说话,疏离地点了下头就去推自己的单车。
乔灵却眼尖地发现她脖颈上挂着相机,又问:“你还会摄影吗,好厉害啊!”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情敌,当然,像严未清这样连擂台都爬不上去的情敌,沈行远都不需要告诉她令她徒添烦扰。
“正在学。”
乔灵转头对沈行远说:“我也想学摄影了。”
沈行远呛道:“上次问你买跑步机,你说一分闲钱也没有了,现在有钱学摄影了吗?”
乔灵:“……这个月工资到手咱就有钱了。”
沈行远低声笑了下,提醒道:“要还房贷。”
乔灵叹息:“行吧,认命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低声交谈,楼道里很安静,严未清或多或少能听清一些词句。
面对这样一个幽默会宠人的沈行远,她心里什么感受也没有,又或许是早就麻木了。
终于电梯停在12楼,两人率先走进去,按了负一楼,严未清硬着头皮把车推进去,然后横放,以免车身碰到他们。
沈行远伸手帮了她一把。
严未清这才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接,她便收回视线去按电梯键,没有道谢,冷漠又无礼。
别说一次小小的借力,就算沈行远帮了她天大的忙,严未清想,她也不会再和他说话了——她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电梯在一楼停顿,严未清头也不回地推着车离开,她把单车脚踏板踩得飞快,好像这样便能把不顺心的事全甩到身后。
“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们……”电梯里,乔灵嘀咕道。
“可能只是比较高冷。”沈行远说。
乔灵没有怀疑。
沿钟山路向市郊方向骑行半个小时,有一个围绕河流建成的湿地公园,公园不设门票,园里还有不少休闲娱乐场所。正值暑假,游客络绎不绝。
严未清把车锁在公园入口处,徒步进公园。
漫山遍野盛开的蓝花楹,引得游人驻足,严未清照片拍得尽兴,心情也慢慢明媚起来。
深入公园,行人渐稀,河流潺潺,水声悦耳,水面卧着碧绿肥厚的荷叶,有或白或粉的花朵点缀其间。
严未清上桥拍照,视野边缘却出现一对熟悉的身影。
还真是冤家路窄。
乔灵从路边卖饰品的小摊贩那买了一支玉兰花发簪,别在发髻上,正臭美,沈行远抬手欲拔那簪子,她忙双手护住头部。
男人的手便顺理成章落在她腰上,嬉笑拌嘴,好得蜜里调油。
严未清猜不出这是多少年培养出来的感情。
荷花她已经无意欣赏,转身过桥,到了对岸。
岸边伫立着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树下三俩卖饮品的木头小屋,严未清过去点了杯果茶,找了张有空位的桌子坐下。
被她拼桌的是两个年轻女孩,画淡妆,穿颜色靓丽的连衣裙,正聊高考志愿如何填报。
打开手机,大大小小的聊天群里也只讨论这一话题,甚至有摄影课同学匿名问:男朋友想去四川,我想去上海,分手还是异地恋?
众人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严未清第一次参与了这种“无聊的”对话:分。
在一水的匿名头像里,她那张漂亮的人物水彩画头像显得尤为瞩目,于是发完那句话后,严未清便后悔地隐身了。
为梦想舍弃感情,是符合严未清价值观念的做法,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发现这难以接受。
为了远离沈行远,放弃报考中大,她万分不甘。
柳城是南方一线城市,拥有一流的教育资源,学生们都尽可能地选择留在省内,无论是读书还是毕业后就业,都更有优势。
除此之外,陈岚因和严弘程都是中大出身,去父母相知相爱的地方,延续这个家的精神追求,是自严弘程去世后便屹立在严未清心中的目标。
可如今陈岚因宁愿违背两家老人的意愿,也要劝她离开柳城。
陈岚因的判断从不出错,严未清百分百信任她。
她要离开吗?
在今天之前,严未清尚有疑虑,此时,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不得不走。
家里为她报考bj的事闹得不可开交,老人们多番劝导无果,最后只能任由她离开。
八月底,各大高校陆续开学,陈岚因亲自送严未清到学校报道。
北方干热的天气,难以下咽的食物,都让从小娇生惯养的严未清无从适应。
在学校对面的酒店住了两天后,严未清下肢水肿起来,累积数月的委屈最终爆发——小严霸王依偎在母亲怀里呜咽了一晚上。
那是严未清从被父亲丢下的伤痛中走出来后,第一次落泪。
213年九月下旬,严未清正筹划着返乡,却破天荒地看见沈行远更新了空间动态。
那是一对新人的婚纱照。
——他们结婚了,沈行远特来分享喜悦。
那天严未清在自习室待到了晚上十点,室友唐棋发消息来,请求她路过食堂时带一份小笼包回去,严未清没有拒绝,只是最后唐棋坐在书桌前打开餐盒,却发现里面装的是锅贴。
“小清清,”唐棋疑惑道,“我不是让你买小笼包吗,你这买的啥啊?”
严未清没吭声,唐棋转头,看见她失魂落魄地望着手机,便终止了话题。
熄灯后,严未清躺在床上,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滚落,打湿了枕巾。
唐棋和严未清床位相邻,且床头挨着床头,听见低低的抽泣声后,唐棋终于忍不住问她:“严未清你怎么了?”
“没事。”她说。
不过就是少年时代的暗恋被猝然画上了句号,喜欢的人成了别人的丈夫。
唐棋虽不信,但怕她情绪更失控,便没敢再问。
过了很久,严未清才哑着嗓子问:“你国庆打算去哪玩啊,带上我吧?”
“你不是要回柳城吗?”
“不回了。”
“好吧……”唐棋想,那坏事必然发生在她的故乡,“我还没想好上哪儿呢,要不高中语文课本儿里选一个去处,你觉着成吗?”
“好。”
当然,在bj的日子,也是值得怀念的。
从手忙脚乱到从容不迫,严未清逐渐掌控大学生活,也学会了谦逊、忍让和结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