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星期二成都阿玉的记忆
“死者体外没有明显外伤,无急性突发病史,死亡原因为窒息,导致缺氧性脑死亡,”
我低头看着他静静地平躺在桌台上,于是紧紧拽着他惨白的手臂:“赵富雄,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啊!”
我低声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手掌传来冰冷的触感。此刻我忽然觉得有些站立不稳,双腿瘫软一下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咚的一声。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感觉一丝疼痛,或许是因为累了。是啊,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为了帮他翻案,为了查当年陷害他的人。我都记不清去过哪些地方,遇到过哪些人,经历了多少事。
我最开始找到了高中同学潘胜的父亲,也是我爸他最好的兄弟潘定国,当潘叔叔听闻我爸入狱的消息后神情变化,似是有些难言之隐,只叫我好好读书,不要担心。再后来他的所谓朋友们得知他入狱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联系了。
“喂,赵富雄,别睡了。嘿,你是不是又喝醉了啊?这里是警察局,你干嘛躺在这里啊!”我想去拍拍他的脸叫他起来。
“你说啥?你大声点啊!”我的声音逐渐提高,我想他肯定没听见我说什么,是不是我嗓门儿不够大,以前每次吵架都是他吼我的。
“你他妈的装什么死啊!!!给我起来啊!”慢慢地我视线变得模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开始使劲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起来啊!你要睡觉,回家再睡啊,爸!你起来啊!爸!!!”八年了,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不等等我呀?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了,你该等着我的呀!
一定是他,是他杀了你!我知道的!
对不起!是不是他发现我在调查当年你的案子?对不起!
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要杀你的!
爸,等着我!
我艰难地撑着想要站起来,旁边的警察一把将我扶住,我无力地推开他。
靠着墙一点一点磨蹭着回到大厅,在一个拐角处实在觉得有些累了,转进了无人的会议室,抱着膝盖蹲坐在椅子上,一直坐到了下午。期间警察过来询问了些事情,我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我的旁边,他递给我一支烟。我认识这个男人,这次再见他,我发现时间好像在他身上停滞了一样,而且他长的好像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那个死去的人是我儿时记忆中的英雄铁娃叔叔,我爸以前常说当年铁娃叔叔救了他的命,自己却牺牲了,每年我都会跟着我爸去给铁娃叔叔扫墓。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8年前,就是这个男人把我爸从家里带走的。我爸见到他时一脸错愕,没有一丝反抗和辩解任凭被他带走,我恨这个警察,我认为他和那陷害我爸的人就是一丘之貉。
回过神来,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桌上是他留下来的一封信,他告诉我这是赵富雄在现场留下来的唯一东西,我犹豫了一下将信收起离开了警察局。
傍晚,我来到几年前为了方便调查而租下的一间破旧出租屋,这间出租屋隐藏在一个社区菜市之中。
地上夹杂着烂菜腐肉和泥浆,在这世俗烟火的闹市也不会有人过多的关注到我。
这间一居室的房内放置着我多年以来的调查线索,一张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纽扣磁铁和照片,白板的中央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坐在白板前,将那封信翻出,信上只有一句诗: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信的背面落款:4月2日国富安昌国际酒店,还有一个像是金条的图案。
国富安昌?看到这个名字,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深夜我返回到雾海国际的家中,在他的书房里翻找着,想要找到曾经他和他们的一张老照片。
我记得他一直把照片装在相框里放在书房靠里的书柜上,有一次我不小心把相框打碎了,那张照片后面写着他们的名字!
就在我翻箱倒柜的时候,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立马将书房的门掩上漏出一条缝,并迅速的关掉书房的灯。我透过门缝向客厅观察。
是她!王慧!就是她把赵富雄迷得神魂颠倒,过去了这么多年样子居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王慧穿着一身长裙,坐在沙发上,随后她从客厅的茶桌底下拿出一张照片,用打火机将照片点燃。直到她转动照片那一刹那,我看见了照片背后的一行字我才反应过来,她正在烧掉的是我要找的那张老照片。
我操!我心中的一声怒骂!我正准备冲出去之时,手机传来震动,吓得我一缩脖。我打开手机,碎裂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陌生的短信:危险!快点离开!
这条短信让我冷汗直流,我下意识地环顾着漆黑的书房。当我收回神转过头在去看客厅时,王慧正挎着包,穿着高跟鞋准备离开。
待到王慧离开后,我来到客厅,看着茶桌上那张烧掉只剩一角的老照片,心中感受难以表达。
我捡起照片的一角,擦了擦上面的灰,黑白照片上依稀露出1979的字样,旋即我将其收好,回到卧室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离开了这个“家”。
回到出租屋,我将王慧的名字写在了问号的旁边,用红色的笔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王慧这个女人我并不了解,起初我只认为她图的是钱,但是在他入狱之后,王慧并没有像其他拜金女一样离开赵富雄,反而是选择留在赵富雄身边等到他出狱,还给赵富雄生了一个孩子。
本来王慧多年的坚持和等待已让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可是赵富雄的死和今天的一幕让我心中此起彼伏。但是从今天她烧照片的举动来看,她和照片中另外三个人有关系,极大可能是陷害我爸的那人。想到这里我拿出了那封信,“国富安昌国际酒店!最好你们都在!新仇旧恨我们一笔一笔算!”
“爸,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喝着咖啡喃喃自语道,经过多年的调查,我已经知道我爸之前是被一个叫毛武安的陷害,从新闻上看到潘胜弟弟的死亡消息,再加上如今我爸的死,整件事似乎都指向这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潘胜一家情况怎么样了,还有我那发小陈心,听说和潘胜订婚了,她是否也被卷进这场漩涡了呢?现在有太多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有太多的答案需要被找到。
我就像身处一团迷雾,任凭我如何睁大双眼也看不清方向,任凭我如何挥舞双手也抓不到任何东西,我在迷雾中大声呼喊,也无人回答。
我之前花了两年在国外考到了正规的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证,为了调查之后的安全起见,我在每个被我催眠的人潜意识里都种下了一个很深的暗示。
也是因为这个暗示,所有被我催眠过的人都不会再记得我,在茫茫人海里,这让我生活得就像一条透明的鱼。思索完毕,我起身将信收好,我将一些催眠用的道具和一瓶鲁米那装进包里后乘车去往了国富安昌国际酒店。
甲子年三十苍梧广西姚华的记忆
后来我长大了,用现在的话讲应该是年满18岁,我们定居在了苍梧,曾经爷爷故事里圣人凋亡的地方。我们有依然是住在一间破屋里,因为定居下来,我在破屋周围开垦了一小块土地,种上了一些能吃的蔬菜。
老头子不再给人看病卜卦,只会处理一些当地发生的怪事,我也不只是在门外安静的等待,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了‘工’是做什么的了。
某一天午后,熟睡的我被一声鸟鸣惊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颗血红的大树之下。在我的记忆之中,此时应当趴在桌上。
我四下寻找着破屋的位置,四周山上我发现了一些我见过的村民正在劳作,不一会儿我看见了破屋方位,令我吃惊的是破屋与此地相隔了好几座大山。在我惊讶之余,瞪大双眼看去,看到了屋内出现了另一个我,正趴在桌上熟睡。
只是身体若隐若现,只在刹那间我不由自主地迅速离开了血红大树地位置,和屋内另一个我重叠在一起。醒来后我发现手指甲颜色变成了黑白相间。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爷爷,没想他听后开怀大笑:“我的乖孙儿呀,你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工’啦!”
世间有诸多隐秘之事,为世人所不知,那些典籍里的传说也并不完全是前人编撰。食人的狂症、发疯的癔病、有人听见棺椁中的哀嚎、有人看到房梁上的美女。
无数荒诞而又匪夷所思的事情,爷爷每次都只用一碗水将其解决,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我也在不断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名‘工’,虽然毫无长进,好在怪事也越来越少。
一直到了爷爷老去,在经历过许多之后,我也明白了爷爷口中说的他要去的地方,是死亡。
于此,我离开了苍梧开始四处游历。
我好奇地在这座庙里探索着,此时的宗庙已经断了香火,鲜有人至,随着我走到后殿,发现供台后方有一处暗门,于是我点燃蜡烛穿过暗门。
顺着用黄泥砌成的阶梯,一直向下。不知走了多久,我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推开厚重的石门,里面是一间四方的密室。我摸索着朝里走去,昏暗的烛火下逐渐映照出前面一个身影。
4月11日初七马关县云南
身处边境的密林中,我正在追逐着一个年轻人,离我一公里左右。
自我从那庙里发现干尸已经过去了近三四十年
他们把那年轻人连同木箱子一起埋在了土里,守在附近一直到天黑,直到那带头的人接到一个电话,又叫人把木箱子从土里挖了出来,准备把木箱的盖子掀开。
就在他们把木箱抬出来之时,我冲了出去,一个接一个把他们打晕在地,随后我将木箱盖子掀开,一道黑影从木箱之中窜了出来,一双脚蹬在我的肩膀,将我蹬得朝后仰去,还没我反应过来,黑影纵身一跃数米之高,越过我的头顶,窜入身后的密林。
4月15日十一青城山
因为打小养成的习惯,我并不喜欢城市的喧闹,于是借宿在青城山的一户人家里。随着那名年轻人的逃脱,我只好目标拉回到一切线索的起点。
伯温后人毛武安,他应该就是拿走那副画的人,早年的毛武安生性善良,性格刚毅,对待身边兄弟好友也是仗义疏财。可是后来变得性情残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当我在农家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家主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进门和我打着招呼:“诶呀,小姚呀,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放到城市头的楼房不住,咋想起跑到我们这些山咔咔头耍嘛?”
“哈哈,自小随爷爷,山里住惯了。”家主待我还算和善,我也笑着回答道。
“噢,那你也算大山的子孙哦,哈哈哈哈”家主爽朗的笑声吓得院子里的麻雀,四散飞走,“刚才也是,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人问我能不能住宿,我说住满了,让他去下家问一哈,他还非要感谢我一哈,送一张纸飞飞儿给我。”
家主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张黑色纸片,虽然听不太懂家主说的话,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有人向他询问住宿。
“小姚,你读书多,你帮我看哈,这上面写的啥子意思哇。”说着,家主将黑色纸片递给了我。
这是一封信,一面通体黑色,中间有一个图案,是一扇半开的门,另一面写着一行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落款是:4月2日国富安昌国际酒店。
看完信的内容,我扫视着四周,视线穿过院墙,穿过树林,落在了一辆黑色汽车上,正沿着山路朝市区的方向行驶。我将目光收回,看着家主说道:“老人家,这封信对我有用,可否将它送给我?”
家主有些发愣,不过还是答应了:“哎呀,没得事,拿去嘛,拿去嘛,这纸飞飞儿对我来说还不如那块木头烧的火旺。”
我点点头,回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家主见我要走,诧异地上来问道:“小姚,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老人家,我要去这纸飞飞儿上面写的地方,要走几天。最近山里要下雨了,你还是不要到处走动的好。”我笑着回答道。
家主见我学他说话,也是笑着叫我注意安全,他没有子女,也没有妻子,听他说因为十多年前的地震,妻儿还有孙子都丢了性命,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看着他,我想起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