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林枫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伸手摸了摸来人的面容,丝滑的感觉。他确信是真的了,一把拽到房里,闩上门。
“你住在这里,让我好找。”水芙蓉打量着房间,“你一个人住,好清静。”
“你可不可以先等一会儿,我要洗一下。”林枫从野地里打完虎回来,一刻不停,汗腥气十足。
“你洗,我不妨碍你。你洗着。我看着。我们还可以说说话。”水芙蓉用手拨动温水,荡起一圈一圈涟漪。
“我……这不太好吧。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在里间卧房等我。”林枫恳求道。
“你想干嘛?”水芙蓉板起俏脸。
“我就想安安静静洗澡,你在里面别出来。这里有现成的酒菜,你先拿到里间,吃着。”林枫把水芙蓉推进去,关上门,嘱咐道,“听我的,别出来。一会儿,我进去。”
“好的。”水芙蓉从里面插上门。
林枫洗完,换了衣服,叫开里间的门。
“你很香呢!”水芙蓉笑道。
“说,你怎么想着来这里了?是不是想我了?”林枫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我来面试!”水芙蓉道,“我是院试案首,不过,朝廷不按规矩走,硬说我是女子,不能再继续考,就把我约到京城考恩科。”
“你真的很生猛!”林枫赞叹。
“你放开!”水芙蓉打了一下他的手,“你这样耽误我讲话。”
林枫放开她,把酒菜摆好,凳子放好。
两人对面而坐。
“今天中书省的考官把四十三经都翻出来了,一条一条考我。我全部通过。他们不知道,我早就把这些书都翻烂了。可是,一些老朽说,今水芙蓉乃以女子应此科,纵使尽合程度,不知他日将安所用?况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水芙蓉愤愤不平,“他们说,才藻非女子事,女子学而无用。他们认为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不但有伤风化,而且还会影响朝堂众臣。于是,我的殿试资格被取消。”
“厉害!”林枫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皇帝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可我还是很想殿试。”
“你那么想见皇帝?”林枫为水芙蓉夹菜,“想当妃嫔?”
“你怎么净往歪处想!”水芙蓉不悦,“我想尝试当状元的感觉。”
“当状元未必好,当太子也未必好!”林枫道,“平淡自然才是真。”
“不过呐,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皇上下旨封我为诰命夫人,每月可领五品官员俸禄。”水芙蓉兴奋地说。
“奥,我的诰命夫人。诰命,这是朝廷给当朝五品以上官员家属的荣誉,你完全凭自己的努力得来,还顺便解决了自己的生计问题。牛啊!”林枫抱起水芙蓉在房里转了几个圈。
水芙蓉开心道:“你在东宫还好吗?”
“边吃边说!”林枫先为水芙蓉满上,也为自己倒了酒。他只讲自己感到愉悦的事情,别的压抑不快阴暗面,他不想让她知晓。
水芙蓉喝得又快又急,有点招架不住,倒在了桌上,满面桃花。林枫暗骂自己愚蠢,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怎么可以把她当男人。
一觉醒来,水芙蓉发现房间空荡荡。桌上有张字条:
我去东宫值守,你在家等候!切切!夫字
水芙蓉看到最后两个字,耳根发烧,慢慢地把字条撕了。
吃饭,数日影,水芙蓉在房间里数着一丝一丝从窗棂里漏下来的日光,听着青天里白鸽的哨音,不知不觉间傍晚来临。
林枫回到房间,把一串缠臂金套在她的手腕,附耳道:“从今往后,不许离开我!我的夫人。”
“那怎么可以?”水芙蓉认死理,“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我们也没有媒妁之言重金聘礼,没有见过双方父母,这怎么可以?”
“芭蕉和尚示众云:尔有拄杖子,我与尔拄杖子;尔无拄杖子,我夺尔拄杖子。无门曰:扶过断桥水,伴归无月村。若唤作拄杖。入地狱如箭。颂曰:诸方深与浅,都在掌握中。撑天并拄地,随处振宗风。”林枫念了一段偈语。
“你是让我破执!”水芙蓉聪颖灵透,笑道,“放下对拄杖子的执念,放下对佛法的执念,放下对婚丧嫁娶的执念,否则,执迷于拄杖子本身,执迷于佛法本身,执迷于经义本身,执迷于科举本身,执迷于婚嫁本身,反倒失了本意。”
“对!所以无门禅师才告诫吾等俗人说,当你打破对拐杖的执迷,依然能过断桥水,依然能入无月村。”林枫凑近水芙蓉的耳边,“如果你真的这么执迷,我今晚就与你拜堂成亲。”
水芙蓉忽然感到男人挺可怕,她原本靠近他是寻找一种安全的感觉,现在感觉他才是最不安全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想走,又拔不动腿;想留,留下来,貌似很危险。
她靠近桌边,低着头,等他一走近,赶快移到床边,等他一来到自己身边,又赶紧闪开。两个人躲躲藏藏追追赶赶,从外间挪到里屋。当水芙蓉被逼到墙角,她的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不用哭!”林枫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滴,“我让你走!”
“不是!”水芙蓉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那为什么……”林枫想,这应该是高兴的事啊,你也不会明确拒绝。
水芙蓉突然抱住林枫,却像抱住了温暖的寝被,止住哭泣。
林枫看她眼睛红红的,忍不住怜惜了一番。
两人相安无事,并肩躺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