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神经一般絮叨着，诉说自己长久以来的怨恨。
众人神情复杂没有说话，想不到刘牧内心居然如此扭曲。
说着说着，刘牧又重新癫狂，猛然起身扑向辰宇。
“都是你，全都是你！就是你害死的他们！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死！！！”他此时脸部扭曲，如同地狱的恶鬼要择人而噬。
众人大惊，李福急忙出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张二狗此时不忍再看，宋党初神情厌恶，小草正欲拦下刘牧却被辰宇拉住。
？
她转头疑惑地看了辰宇一眼，只见对方迎着刘牧走了过去，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就攥住了刘牧的拳头。
仅剩的一只手被牢牢箍住，疼痛让刘牧拼命挣扎。
这时辰宇开口了：“我一直觉得，我们没什么仇怨。即使你害我，我都没有立刻找你报仇，你以为我不知道，或者我不敢？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想打破终南镇的这份平静。”
“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抬头望天的时候，你看不到他们鲜血淋漓地盯着你吗？”
辰宇声音越发低沉，“我想，这件事我是有责任的。”
在刘牧的视角，此时的辰宇眼神平静而幽深，包含着奇怪的意味。
这意味他看不懂，却发自内心地惊恐起来。
辰宇轻声道：“现在你知道了，其实我向来有仇必报，只是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众人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在他们思考究竟哪里不对的时候，辰宇嘴唇翕动，一只手扣上刘牧的脖子。
“辰宇！”
“刘牧！”
“不要！”
“你敢！”
众人惊呼，辰宇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动摇，直接拧断了刘牧的脖子。
只有刘牧听到他最后说的是什么。‘大丈夫不可怒而杀人。’
“你怎么敢，，，”
“为什么杀他？”
“别冲动别冲动。”
“太过分了。”
“有什么事说不清楚的。”
“凡事自有镇长定论，你凭什么杀人。”
群情激愤、声音嘈杂。有人起身、有人怒目圆睁、有人疾步而来、有人在安抚他人。
小草和宋党初连忙将辰宇护在身后，王铁虎一直保持沉默，此时来到辰宇前方，“差不多得了，要我说他就是该死，杀得好！”
其他人听到这话更加激动，眼看就要动手。李福连忙制止他们，对王铁虎说道：“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从始至终，辰宇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过了很久，乱局终止，会议也被迫叫停。
“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辰宇受这种委屈。”
“我怎么了，我不是把他平安带回来了嘛。再说就那些人，又能把他怎么样。”
“还顶嘴，要是我在，一定上去扇刘牧两巴掌。”
张桂芬和王铁虎吵吵嚷嚷，林茜发觉辰宇的异常，问道：“你没事吧。”
辰宇长出一口气，终于展露笑颜，“我没事。”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那一刻杀意涌上心头，怒意填充他的心神。但在动手的前一刻，辰宇还是犹豫了。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我是不是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他想。
辰宇不知道自己想杀刘牧，到底是因为对方曾暗害自己，还是真的为了那二十几条人命。
直到他平息了情绪，想起那句话。
大丈夫不可怒而杀人，那如果冷静时还想杀人呢？
然后他就动手了。因为这说明此人该杀！杀之无悔！
直到动手之后，看着刘牧眼神怨毒、双眼凸起的样子，辰宇这才意识到：他真的杀人了！
那一刻他大汗淋漓，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恶心、反胃，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
如果不是王铁虎带他回来，恐怕会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这时辰宇才想起后果，问王铁虎道：“现在没事吧，虎叔。”
王铁虎无所谓道：“能有什么事，老李比谁都心中有数，放心吧。”
辰宇沉默半晌，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恐怕大家对此事无法接受吧。”
王铁虎不露异色，“不接受又如何，死都死了，何况他本来就该死，你不动手老李也要处决。”
林茜安慰辰宇道：“没事的，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辰宇挤出一个笑容，这正是他担心的。他不后悔杀了刘牧，却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张婶他们和村民的关系。
犹豫良久，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不行！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辰宇刚说想离开，就招来了张桂芬和林茜的反对。
“你一个人多危险啊！这不就是送死吗？”林茜焦急道。
张桂芬音调拔高，“有我在，我看他们谁敢动你！你自己离开像什么话，别人还以为你心虚呢。”
说着她拨了王铁虎一把，“你说句话啊。”
王铁虎无奈道：“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这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嘛。”
说着他还是转向辰宇，“不止你，现在大家都要离开，你何必急着一个人走？”
辰宇眼眶微红，心中一片温暖。
虽然嘴上不说，可刘牧指控他的时候，村民的反应还是让他很伤感。只因为自己是外来人员，即使救了大家，他们对他也没有丝毫信任。
反观眼前三人，这正是他渴望的感情。
辰宇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想：‘正因为这样，所以更应该离开啊。’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他睁开眼睛轻声说道，这是他压在心底的故事。
“有这样一个孩子，在他诞生那天母亲难产死了。”
辰宇面容悲伤，声音低沉。
“他的命，是他母亲用自己的命换的。其实也还好，毕竟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可没多久一场意外，他的父亲也死了。”
辰宇笑容苦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离世，他就这样成了孤儿。”
虽然辰宇语气平缓，可滑落的泪水还是出卖了他。
三人已经明白这个孩子就是辰宇，林茜和张桂芬不由自主地眼眶泛红。
“幸运的是，有位好心的亲戚收养了孩子。老人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告诉他，自己是他的表舅爷。”
“他们生活在农村，生活虽然拮据，却算得上安乐。直到他六岁那年，表舅爷告诉他，他应该去上学，而不是一直跟着自己。”
辰宇声音逐渐哽咽，“为了这件事表舅爷四处求人，可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孤儿，又有谁在乎呢？”
“孩子告诉表舅爷，自己不上学了，就这样生活也挺好的。老人为此第一次动手打他。”
“麻绳专挑细处断，在一个雨天，老人回家路上不慎滑倒，就此离开人世。”
听到这林茜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辰宇继续讲，“这之后，孩子进了孤儿院。他变得沉默寡言，不愿说话。”
“孤儿院的院长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对孩子们很好。在老人悉心照料下，他终于逐渐变得开朗。”
“毕竟是小孩，他慢慢忘记那些痛苦，和其他人一样去学校上学。虽然同学嘲笑他是孤儿，但他从没跟院长说过。他不想让院长爷爷担心，以为这样对方就能一直陪着他。”
辰宇抬头，泪水纵横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天不遂人愿，院长终究上了年纪，在孩子十二岁那年撒手人寰。”
“年龄小的孩子被领养，但他年龄太大，没人愿意领养。那就自己出门打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他开始变得冷漠、变得暴力。被人嘲笑，就用拳头让他们闭嘴；被人欺负就和人家拼命。毕竟，他只有这条烂命了。”
林茜已经泣不成声，张桂芬同样捂着嘴巴。
王铁虎拍了拍辰宇的肩膀，辰宇回给他一个笑容，“你们应该猜到了。没错，我就是这个孩子。”
辰宇继续说道：“那时我每天都在想，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然后我开始恨自己的懦弱，因为我没有结束生命的勇气。直到遇见了胡大爷。”
说到这辰宇陷入沉默，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半晌他才重新说道：“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我和一群人在巷子里打架，因为他们骂我野孩子。可他们人多，没一会就把我打倒在地。我蜷缩身体抱着脑袋，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时有人喝止了他们，我看到他站在巷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轮廓格外耀眼。”
看得出来辰宇对这一幕印象极深，所以言辞较多，脸上还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说他姓胡，让我叫他胡大爷；他说我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还说家里有空房子可以租给我。”
说到这他‘呵’的一声轻笑，“其实那哪是租啊，老头根本没收钱，说等我成年以后再还他。”
“后来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不愿意提起之前的名字，就骗他说我没有名字。胡大爷说，‘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然后他给我起了个名字——辰宇。”
说到这他停顿下来，陷入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