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辰宇终于回神。
只听他模仿着对方的语气说道:“辰是星辰的‘辰’,宇是宇宙的‘宇’,星辰代表亲人朋友,宇宙则是梦想和事业。你记着,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告诉你,要时刻把亲人朋友放在梦想和事业前面。”
说完这句话辰宇莞尔一笑,好像为自己的模仿感到有趣。
紧接着他遗憾道:“那年我十三岁,流浪一年后,我终于又有了一个家。虽然,胡大爷从没承认我是他的家人。”
“也是这一年,我第一次见到萱姨。”说到这辰宇沉默良久。
“当时她很憔悴、很疲惫的样子。她跟胡大爷跪下,说自己错了,说当初不应该那么任性。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哭的撕心裂肺,看着她满腹委屈,我就想啊,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这么难过呢?”
“然后,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了三个人。她说她叫胡瑾萱,让我叫她萱姨。我想知道她的过往,想知道她那天为什么哭,可我终究没敢问。”说到这辰宇有些落寞。
略微调整后他才继续说道:“萱姨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自从她回来后,家里就变得异常干净整洁。而且她还很细心,把我们的生活照料的无微不至。”
辰宇眼神悠远,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像妈妈一样的关心和照顾。”
王铁虎看着辰宇的表情,那是对方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眷恋。他差点没忍住打断辰宇,问一句“你怕不是喜欢她吧”。
辰宇自然不知道王铁虎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说道:“后来就这么过了四年。”
其实三人一起生活有九年时间,直到辰宇二十二岁。但是现在他又变回了十七八岁的样子,所以才隐瞒了真实时间。
“直到那天,我们那里发生了变故,萱姨和胡大爷他们,,,他们,,,”
辰宇的情绪终于崩溃,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他们全都,,,全都,,,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听到这里,林茜别过头去死死捂住嘴巴,她已经不忍再看辰宇。张桂芬满是心疼,就连王铁虎都眼眶微红。
辰宇双手捧着脸颊,泪水不停从指缝中溢出。他甚至不敢说出真相,因为那会让三人联想到灾劫,进而推断出他来自灾劫之前。
此时他再度回忆起那场灾难。
命星震动、楼宇倾塌、大地开裂、岩浆喷涌、海水倒灌、黑雾漫天。
辰宇亲眼见到有人奔跑不及被楼宇覆盖;有人跑着跑着被地缝吞噬;有人躲避不及被岩浆席卷。
岩浆和海水碰撞,水汽和黑烟升腾。阳光都被阻挡,世界变得黑暗。
惨叫、哀嚎、哭喊连成一片,到处都是求生的人,他们疯狂逃窜却求生无门,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野。
辰宇呲牙欲裂,“我就那样看着,我也只能看着,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
其他三人并不知道当时的情景,他们也无法想象,此时辰宇脑海里还回荡着胡大爷和萱姨落入岩浆,血肉被炙烤发出“滋滋”的声音。
他神情癫狂,话语不停,好像要一口气说出自己的不忿和怨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每一个对我好的人却都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好像我命中注定就应该是个孤儿,一个被诅咒的孤儿!”最后两个字辰宇压的极重,甚至有唾沫星子喷出来。
此时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怨气,这怨气从当初到现在,漫长时间都没有消散。
林茜眼睛都哭肿了,此时连连摇头。王铁虎长叹一声,再度拍了拍辰宇的肩膀。
辰宇这才从回忆中收回心神,他平息了一下内心起伏的情绪,抬头说道:“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拖累大家。本来打算挑个时间偷偷离开的,是我太贪心了,一直拖到现在。”
上次和张桂芬聊天之后,辰宇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结果没等他下定决心,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辰宇自嘲一笑,“或许刘牧说的对,正因为我的存在,终南镇才会发生变故。”
“说什么呢!”张桂芬刚才还沉浸在悲伤里,此时‘忽’地站起来,抬手就朝辰宇的脑袋拍了一巴掌。
辰宇睁大眼睛,只听张桂芬说道:“恶犬兽究竟是怎么来的,难道还说的不够清楚?现在你什么意思,你要相信刘牧的鬼话是吧?!你觉得这是你的原因是吧?!”
说着,张桂芬感觉仍不解气,又拍了辰宇一巴掌,“你个没良心的,我好心收留你,还供你吃供你喝,现在你不想活了是吧?”
“来来来”,她揪着辰宇的耳朵往外走,“既然你觉得自己被诅咒了,想送死就赶紧去,现在就去!就当小茜没救过你这个白眼狼!”
‘我也没说要去送死啊’,愣神的工夫,辰宇就被张桂芬拽到了门口。
等张桂芬松手,被扔下的辰宇满脸错愕地站在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悲伤的情绪于此时消失无踪,好像张桂芬刚才揪的不是耳朵,而是删除键。
“又吵什么呢?”这时李福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小草、张二狗和宋党初。
辰宇对李福说道:“抱歉李叔,给您添麻烦了。”
“哦?”李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辰宇答:“因为刘牧的事情。”
李福摇了摇头,“我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本来就该死,你又何必说抱歉。”
辰宇解释道:“我道歉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该由您来决断,我却擅作主张,让您多费心力。”
李福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也算你明白事理。”
“你知道什么真相你知道”,这时张桂芬截过话头。
“你知道真相还让那个刘牧污蔑辰宇?知道真相你不早点杀了他?知道真相你不帮辰宇说话,还让大家误会他。”
李福露出一个苦笑,“我不也是他们说了才知道的嘛。”说着他指了指小草和张二狗。
张桂芬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这镇长怎么当的,还想让我们辰宇领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们也配!”
‘哈哈哈’,辰宇在心中笑出了声,终于有人和自己一起尴尬了。
这时张桂芬撇了他一眼,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是要走吗?还站在这做什么?”
“走?”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辰宇,李福也顾不得尴尬了,急忙问道:“你要去哪?”
没等辰宇回话,张桂芬就说道:“有些人翅膀硬了,想飞了呗。”并没有说真实原因。
辰宇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知道很多人对我有意见,为了不影响终南镇的和谐,所以准备独自上路。”
李福见状也不再隐瞒,“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大家确实有些反应过激,但那都是受人蒙骗,你相信我,我会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不再对你抱有敌意。”
王铁虎这时候出现在张桂芬身后,“这些话你自己信吗?既然你这么久才过来,该说的话恐怕都说了吧?能想清楚的又有几个?”
张桂芬点了点头,“就是。仅仅设陷阱暗害辰宇这一条,就够辰宇杀刘牧十回!更别说他害死镇里那么多人,他们凭什么对辰宇有敌意。”
不等李福开口,她就转而对辰宇说道:“赶紧走吧,别在这烦我。”
辰宇这时自然明白过来,张桂芬很清楚村民对他的敌意,同时也不想自己再为他们付出,干脆让他离开,不被其他人拖累。
“我跟你一起。”
看到林茜的一瞬间,张桂芬赶忙过去扶住她。“我的小祖宗哟,你伤还没好呢,瞎跑什么。”
“我说我要和辰宇一起走。”林茜的态度异常坚决。
王铁虎无奈道:“你这样怎么和他一起走啊,我们跟大部队走不好吗?”
林茜不再说话,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看着辰宇。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辰宇也静静看着她。
“行了,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想去就去吧。但是你这样肯定不行,必须先把伤养好,到时候随便你们怎么走。”张桂芬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话间就想搀着林茜往里走。
林茜却没有动弹,“我不是小孩子了,张婶你不要想着骗我。”
被拆穿的张桂芬颇为尴尬,‘这丫头怎么知道我在骗她。’
因为林茜的原因,李福直接被晾在一边,他先是咳嗽一声,见还是无人理会,无奈直接开口道:“只要辰宇跟着大家一起走,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虽然不知道怎么劝说林茜,离开的事情辰宇却非常坚决,闻言他开口说道:“您不用再试探了,我是不会跟大家一起走的。”
从村民们怀疑他、说他是个外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辰宇不会和他们一起走。
“我也不和大家一起走,你必须把我带上。”林茜再次说道,从始至终她都只盯着辰宇一个人。
可辰宇离开本就是怕连累他们,此时又如何能答应。
‘我是个灾星啊’,辰宇在心里叹道,不知道该怎样劝说林茜。
这时小草的一句话却让林茜转移了视线,只听她说道:“我也和辰宇一起走。”
李福转身惊讶地看着小草,似乎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处于众人视线交汇点的小草表情淡定,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张二狗和宋党初本来也很惊讶,却突然被小草启发。两人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也去。”
李福已经彻底失去表情管理,“你们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张二狗这时灵机一动,“我和宋党初可以帮辰宇抬着林茜,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说完他看了眼李福,等看到对方阴沉的脸色,他才想起几人最初的目的。
张二狗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呸呸呸,什么皆大欢喜,明明是除了镇长以外皆大欢喜才对。’
毕竟,村民们也不想和辰宇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