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关在徒坊东侧的一处牢房,陆陆续续地有人被关进来,他们被关进来时,脸上全是懵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我知道,穷就是原罪。
直到又挤进了十来人,这个牢房,才终于消停,每个囚犯仅有一坐之地。
徒坊的审讯仍在进行,进度慢了,天色暗了,审讯官也是人,差役实在是打累了手脚,官爷与囚犯都已经精疲力尽。
我们四人找了个角落挤在一起,听着牢房里的众人讨论着他们口中所得知的“宰相遇刺案”的细枝末节,当然大多数都是编,市井小民,能了解到什么?
忽然一个三十岁左右,双脸瘦削,颧骨突出的男人向我们靠近,不停地嗅动着他的鼻子,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土蛋的身上。
我不太喜欢他,因为他的眼睛太过于精明了,给人一种油滑的感觉。
男人凑到我身前,却是对着土蛋说话:
“我闻到了,是白面馒头的香气,这位小爷,可否赏点吃的,我实在太饿了。”
男人压低了他的声音,充满期待地看着土蛋。
土蛋身上还揣着西市买的十个馒头,那是留给单峰的。
我实在佩服这个男人的嗅觉,这样的一座牢房,里面全是霉味与汗臭味,他竟然能闻到土蛋“贴身”收藏的馒头,简直是神了。
我一手把面前的不讨我喜欢的男子推开,用略带嫌弃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滚远一点,别靠过来。”
土蛋瞧了男人一眼,自然是不愿意把食物分给这位素未谋面的男人的,撇了撇嘴唇,便把目光转移向别处。
男人仍然不依不饶,在我双手的格挡下,还往前凑了几寸。
“我不会白吃你们的东西的,我叫焦廷,大通坊出了名的神算子,活神仙,瞧你们几位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我可以赠几位兄弟几句天机,我只需要一个馒头作为报酬,你们看怎么样?”
我轻蔑地一笑,然后看了一眼柴胡。
“柴胡,你的同行,你看要不要跟他切磋切磋。”
南山手肘碰了碰柴胡,柴胡知道我在调侃他,把头拧到了一边。
我又看着面前这位“神算子”。
“活神仙么?那你有没有算到自己今天会被抓进牢里呢?”
“活神仙”焦廷嘴巴微张,又紧闭着,双手摸了摸他那满是补丁的粗麻上衣,仿佛在思考着说辞,直到最后,他也没想出好的“解释”,于是决定,绕过我这个问题。
只见焦廷右手拇指不停地点着其余四指,嘴上振振有词,然后拇指停在中指上,忽然一拍大腿,看着我们说道:
“你们几位,是从西边而来的吧?”
他这样一说,引起了土蛋三人的兴趣。
而我则是一脸的不屑,无非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随便碰一个,25%的几率,算是给他碰对了。
“还真是神算子呢。”
土蛋开始露出了崇拜的眼神,然后看着柴胡,嘟囔了一句。
“比你要准多了。”
柴胡没有回应,双手卷在胸前。
焦廷看到我不屑的表情,继续按着他的手指,口中喃喃自语:
“地牢是为地,人为火,四为震,五为巽不对不对”
焦廷将目光转移到对他露出崇拜之情的土蛋身上,接着问道:
“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人?”
土蛋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连带着身边的南山与柴胡,看着这位衣衫褴褛的“活神仙”。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的,是的,我们还有一人。”
土蛋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地恭敬一些,接着说道:
“但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能帮我们算一下吗?”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棍,他是怎么知道的?真的是算出来的吗?不可能,这种把戏骗骗唐代人还可以,我可是现代人,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我没有制止焦廷,我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想看看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焦廷一脸的得意,继续按动着自己的手指。
“五人为震,加我六人,六则为坎,地牢相见,则地为上,坎为下。”
焦廷忽然压低了声量,站起身来走到了我们中间坐下,吸了一口气。
“地水师,师为行伍,几位兄弟,应是军爷啊,怎么会身陷囹圄之中呢?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土蛋已经完全被折服了,殷勤地拿出了两个馒头,递到了焦廷的手上,焦廷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南山与柴胡对这位“活神仙”也变得尊敬,腾开了地方,让他坐得更舒展一些。
而我则皱起了眉头,我们以商人的身份进入大唐,长安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土蛋一脸期待地看着焦廷,等他刚噎下馒头,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们还有个兄弟,请神仙帮我算一下他现在在哪里?”
南山也不甘寂寞。
“再算一下我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牢房。”
柴胡这个小年轻自然也信服了,放下了书生的架子。
“神仙,再帮我们算一下我们的事能成不?”
焦廷吃完了两个馒头,意犹未尽,抿了抿嘴唇。
“天机不可泄露啊~”
土蛋识趣地又递上了两个馒头,焦廷笑得裂开了嘴巴,又是两个馒头下肚,歇了几口气,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运功”。
“六为坎,六之缺为坎之缺,坎之缺为坤,而坤为地,坎上而坤下,则为比卦”
焦廷算好后,看着土蛋。
“比卦者,预示着你们的兄弟将很快与你们相见,小爷们请放心。”
“真的!”
土蛋一脸的欣喜。
然后焦廷接着他的“神算”,看着南山。
“七人为艮,地牢为坤,地山为谦”
焦急忽然握住南山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小爷们啊,谦卦啊,这是无往不利的卦象,结合上下卦,你们的兄弟很快就来救你们了,烦请你们把我也带上,求你们了,我身子骨弱,经不起官府的折腾,求求你们把我也带上?”
我“切”的一声,摇了摇头。
“你是说他会来劫狱吗?”
南山与柴胡也难以置信,单峰就一人一刀,他还能翻天了不可?
我还想接着奚落眼前这位神棍,牢房却传来了差役开锁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下阴一股痛感传来,双手连忙捂着自己的裆下。
站在差役身后的,正是给了我“致命”一击的女武侯,而女武侯的身旁,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队正,单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