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庄重竟是大有来头纷纷惊骇, 之前就曾听闻新县令准备上任, 年纪不大是个纨绔公子,没想到对方确实年轻却并非纨绔, 听方才言语确实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这大郎夫妻碰瓷碰谁不好,竟是把官老爷给得罪了,以后他们这个村子必是会被瞧轻。
里正更是担忧, 连忙上前道:“大人, 这中间兴许有什么误会。”
庄重冷哼,这个村子就在官道旁边,虽说近可这些人来得也太快了。若非他有武艺高强的护卫, 方才那情形就是有理也会被扒一层皮。只怕这个村子都习惯对过路人出手, 就连这里正字里行间都是偏向这碰瓷之人。
“误会?昨夜死者就已经归西, 作为亲生儿子不仅没有张罗让死者为安,竟是摆到路中间讹诈他人。此人品性真是恶毒至极!死者如何死还要进一步查清, 若有猫腻这对夫妻不仅不忠不孝、讹诈他人, 还犯了弑母之罪!我朝最重孝道,如此就要罪上加罪, 应以腰斩!”
那男子听这话更加害怕,“大人冤枉啊, 我并没有杀死我母亲。她本就体虚,昨夜突然抽抽然后就没了。我本欲将她下葬,可这臭娘们说我们家现在连买棺材的钱都没了, 我母亲养育我一场总不能就这么凄惨的走吧?于是才想到这个法子, 都是这娘们怂恿我这么做的, 小的也是一时伤心所以才鬼迷心窍啊。”
妇人瞪大眼,完全没想到自个的丈夫会把责任都推给她,不知哪来力气挣脱禁锢住她的护卫扑了上去,咒骂道:“你个该死的畜生!分明是你见钱眼开,连自己娘都不放过。这种事你又不是你第一做,如今好意思赖我头上。原本你娘不该死,是你不愿给她请大夫,结果没熬住就给死了!”
男子被护卫禁锢住,根本躲避不过,脸被刮花狼狈不堪,“你个臭娘们造反了!要不是你老是让我娘干那些重活,我娘怎么会死?!你这泼妇,我早就该休了你,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夫妻两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互相猛掐,把对方的老底都给掀个彻底。旁边人想劝,可两人吵得正欢根本不理会。
这么一来庄重不用费力就知道来龙去脉,这一家人还真是够互坑的。听得差不多这才命人拦下,将二人押回衙门。
“大人,无需将大郎他娘的尸体带走,我这就命人把她好好安葬了。”里正见庄重命人将尸体抬走,以为是怕无人处置所以收到义庄,连忙表态道。
庄重不置可否,只问道:“死者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没了,就这么个儿子,结果……”里正摇头叹气,“都是穷给闹的啊。”
庄重心底越发厌恶,穷确实是一个原因,可天底下穷人这么多,又有几个会做这样的事?利用自己母亲的尸体去讹诈别人,还真是做得出来。谁的钱又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想着怎么好好挣钱尽是想些歪门邪道,人人如此天下岂不大乱。
可这毕竟是别人地盘,虽有护卫庄重依然谨慎,只道:“如今还无法确认死者是自然死亡还是他杀,待我查证才可安葬。”
那对互坑夫妻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喊冤枉。
“大人,我再畜生也不会杀了我娘啊!”
“大人,我婆婆本就体弱,一直都是用药吊着呢,最近我家没钱买药,所以她才撑不住的,大人我们真没杀人啊!”
里正也道:“大人,这两人绝不是会弑母的孽畜,他们虽是混仗了些,却也不会做出这样遭天谴的事来。”
庄重只道:“真相如何唯有查了之后才知晓,况且我并未说一定是这两人动手,若为他杀且另有他人,若不查清楚,那杀人凶手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莫非你们村子里的人脖子特别硬,都不怕那些恶徒不成?”
这话一落,其他人顿时都不敢再出声。
这里距离梅县县城还有一日路程,来回运尸体着实不变。庄重决定当场验尸,先命人用白布将尸体围住,留里正以及那对夫妻在白布中,外边由护卫守着。
庄重把衣服和手套戴上,正欲向前解开那妇人的衣服,就被那男子拦住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验尸若是不脱衣难以瞧清楚,落漏了什么,莫非你想要你娘死得不明不白,或是让你担负弑母罪责?”
男子仍是不乐意,拼命挣扎,里正也道:“死者为大,你毕竟是男子,这般作为实在不妥……若大郎他娘全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啊。”
外面人听到动静,纷纷探头往里望,有胆大的还不停那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封焕派给庄重的童师爷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梅县不似京城,对这些极为忌讳。我们虽有护卫,可若引起众怒也难以善了。这里民风彪悍,惹急了将一县之长给打死也是有过先例的。”
庄重皱眉,“可若是不查,难以得知真相。不若将尸体运回梅县?哎,这也不妥,一路颠簸尸体容易损伤,会加大检验的难度。”
这时方莹莹走了过来,“弟弟,让我来当你的眼睛吧。”
庄重愣了愣,方莹莹敢留在白布里他已经很意外,没有想到竟是敢做这样的事。
硬着头皮留在这里的绿帘连忙道:“小姐,不可啊,这也太晦气了。”说完这话绿帘觉得不妥,庄重经常摸尸体,这不是说他晦气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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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莹莹抬手打断,“我如今还有何可怕的,况且查明真相让这位老妇人死得明白也是积福。”
不能亲自检验终究不够准确,这里本就仪器不足,可此时也只能这么办。虽然庄重从种种迹象看,可初步推断为自然死亡,但是职业的严谨性,让他无法这么一带而过。所幸这世毕竟科技落后,这些村民理应想不出太过高明的杀人之法,倒是降低了难度。
“那便劳烦姐姐了。”
庄重让方莹莹带上手套,方莹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质地的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可愣是压了下去,上前去帮忙将老妇人的衣服脱下。绿帘实在太害怕,李婆子大着胆子一同协助。
“我方才已经查看死者外露部分,也就是头部、颈部、手,这几个地方你们可以忽略,然后从颈部下方开始检查,看可有异样之处。死者已经死亡七个时辰,身体会出现尸斑,尸斑呈现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此为正常现象,莫要与其他伤痕混淆。手背既有,可对比查看。”
“是。”方莹莹认真对比,才开始仔细检查。
“身上可有明显伤痕?利器所伤容易分辨,若是钝器敲打则会出现青紫肿胀。”
虽是一眼可辨,可方莹莹却不敢怠慢,许久才道:“正面没有打伤痕,只是有些已经结疤了的细小伤痕,且不在致命之处。”
“你用手轻轻按压她的骨头,看可有断裂之处。”
过了好一会,方莹莹才出声,“也无。”
“李婆婆,请您协助我姐姐将尸体翻过去。”
方莹莹又仔细查看背部,依然没有发现异样。
死者的儿子舒了一口气,“我就说我没有动手吧,我就是想找些钱花花,却不会杀人的,何况那是我的母亲!”
庄重并未理会他,继续道:“姐,你查看一下死者的阴-部和出恭处。”
这下不仅是死者的儿子儿媳,就连方莹莹都‘啊’了一下。里正面赤道:“这,这就不用查了吧?”
庄重不争辩,只道:“我曾接过一个案子,死者是被妻子和奸夫将爆竹塞入粪-门炸死的。若不查看,外表看不出任何迹象。”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这个案件在京城很是轰动,可在梅县却前所未闻。
方莹莹红着脸用庄重提供的器械检查,虽觉得极为羞耻,却也十分认真,“无异样。”
庄重这才命方莹莹收工,虽这般检查实在是太过草率,可结果也会比较接近真相。想要开膛破肚仔细检查,目前只能算了。而且按照那两人所述以及其他人的证词,还有简单的检验,结论应是八-九不离十。
“死者虽是自然死亡非他人杀害,可大郎夫妻以母亲尸体讹诈却罪不可逃。”庄重断道。
夫妻二人经历这么一番,深刻知道这年少的新县令绝非泛泛之辈,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场伏罪。
里正也只是叹气,并未再说什么。
庄重又道:“你们夫妻二人虽是这般不孝,可你母亲却必是疼爱你们至极。我给你们夫妻二人两天时间,你们将你们的母亲安葬之后,再到县衙请罪吧。我会命人留守,莫要想着逃离。否则按照律令,逃犯被寻回不仅被严惩,还会连带邻居、你的乡亲们一同受罚。”
里正连忙表态,“大人无需担忧,我必是会将他们二人看紧的。”
庄重点了点头,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今日之事,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光是这二人必难成事,我也不会再深究。只是你们都给我警醒着,若以后我还听到有类似的事,必是不会轻饶!”
众人纷纷应和,庄重又转向那里正,“取一时之利却会后患无穷,若你们这村子都以讹诈营生,谁还敢与你们结亲,与你们来往!你们村子的人再是能耐,真有本事遗世独立不成?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人穷是暂时的,名声没了就是祸害了子子孙孙。”
人群中有人叹道:“我们这也是太穷了没法子啊。”
里正连忙道:“县令您来了,以后我们梅县必是大为不同!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齐齐应和,愣是将庄重抬到高处。庄重哪里不知里正心中的小算盘,倒也不在意,他既然来这里为官,若不做出点成绩,还不如在京城里混资历。
“那就要看你们听不听我的话,跟不跟着我走。”
话刚落,就有人吆喝起来,“这还用说吗,官老爷您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县令,必定是聪颖之人,我们不信您的信谁的!”
“可不是吗,方才听县令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咱们梅县有了庄县令必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赞誉之话迎面扑来,大家说得热情高涨,完全忘记场上还有个死人。
庄重笑得灿烂,“既然你们这般看得起我,我庄某以后必是不会令你们失望。而你们这村子我也会最为看重,到时候做好了有大赏,若是做不好就要翻倍受罚!”
这话一落,顿时一群人齐齐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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