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斯心想,这个推理过程简直是莫名其妙,凭什么就锁定到他们家了?而且自己母亲犯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让人很难不怀疑这家伙就是想杀良冒功。可如果对方执意要置自己于死地,他这只羔羊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反对!”盖斯赶紧提出反对。
“反对无效!盖斯·莫里,请你注意法庭纪律,现在是控方陈述时间,轮不到你反对!”主教义正严辞地喝止了盖斯,转头又示意治安官继续。
哈佛里治安官向主教点头致意后,又继续道:
“只可惜,吉娜·莫里五天前就已经离世了,她的家中除了一些正常的药剂和制药工具外,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但让人困惑的是,在邓弗里斯祭司为她完成终末祷告后,吉娜并没有举办葬礼,村子里也没有人知道她被埋葬在了哪里。
据说她的儿子盖斯,也就是这位先生,草草将她下葬了。”
哈佛里治安官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盖斯,语气强硬的诘问道:“盖斯·莫里,是你把这一切都销毁了吧?
那些药剂、还有你母亲和异教徒们往来的证据,连同你母亲的遗体,一同埋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带着这些可耻肮脏的证据一起消失。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存你们肮脏而丑恶的组织了吗?
就差一点,你的阴谋诡计就要得逞了。但是圣洁的圣火之主是不会让他的信徒失去希望的!
它指引着我们,让我查到了你!
你这堕落的异教徒!
快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母亲的墓地在哪?!
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无数双锐利的眼如同无数柄凌厉的刀剑,架在盖斯的脖子上,这一刻,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他也想解答治安官哈佛里的问题,可奈何他真的一无所知。
盖斯转动着他那无辜的眼珠,缓缓地说道:
“全知全能的圣火之主啊!原谅他们的无知吧!。”
刚刚被虔诚的信徒们视作异端的盖斯,此刻却突然开始赞颂伟大的主,圣洁的殿堂内又是一片哗然。
“肃静!”地区主教的声音一出,殿堂内顷刻间便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藐视地区主教的权威。
随即,他又转头严厉地注视着盖斯:“盖斯·莫里,你刚才的话语有何用意?仅管人生而无知,死而无知,无时无刻不需要圣火之主的宽容和原谅。但为何在此刻,你要特地强调此事呢?”
“抱歉,地区主教大人,我只是为哈佛里治安官的无知和愚蠢而感到悲哀,竟然如此污蔑圣火之主虔诚的侍奉者,我既为他堪忧的推理能力感到悲哀,更为格林希尔的未来竟肩负在这样的官员身上而感到悲愤。”
盖斯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语,其实是在为后续的谎言准备时间,他的脑海里已经编织出一张谎言的巨网。毕竟撒谎是每一个摇滚浪子的必备技能,一场即兴演出即将揭开帷幕。
治安官哈佛里被盖斯的话语气的面色铁青,靠家族权势和贿赂上位的他,显然被戳中了自尊,来自周围市民和教会成员的目光和议论更是让他气急败坏。
“你放屁!盖斯·莫里!难道你是在质疑我的推论不成。”哈佛里指着盖斯大声呵斥道。
对于哈佛里治安官粗鄙的言行,来福士主教颇为不满,他皱着眉头,用平静而严厉地语气斥责道“哈佛里治安官,请注意你的言行,这里是神圣的教会法庭,不是你只手遮天的巡查厅!”
随即转头看着盖斯:“盖斯·莫里,根据《圣火经》,圣火之主赋予了你当庭申辩的权利,如若你对哈佛里治安官所说的有什么不满,可以向在座的各位陈述。”
主教伸了伸手,示意盖斯继续说下去。
盖斯现学现卖,向主教和两侧的陪审团鞠躬致意,努力表现出虔诚的样子。
“尊敬的地区主教大人,尊敬的各位同胞,感谢诸位给我申辩的机会。我想说的是,哈佛里治安官和邓弗里斯祭司的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全都是他们的编造。
首先,我们一家都是圣火之主虔诚的信众,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感激主的恩赐,赞颂主的洪福。不论是日常祷告还是盛大的节日,我们都无比虔诚。
邓弗里斯祭司,您大可以污蔑我们对主的虔诚,毕竟您是我们的祭司,像我们这样的小民又有什么解释的权利呢?”
盖斯观察到陪审团中的贫民们频频点头,想必他们也久困于基层神职人员对神圣事务解释权的垄断。
“其次,邓弗里斯祭司对于我个人品德的指控也完全是污蔑。我勤劳勇敢、积极劳作,承担家庭重任,赡养我的母亲,培养我的弟弟。如果受女士们青睐也是一种罪恶的话,那英勇的骑士们岂不是罪无可赦。”
盖斯向大家展示自己手上的老茧,陪审席间不经议论纷纷,他注意到几个年轻的少女低着头脸上泛起了绯红。
盖斯的对手邓弗里斯祭司和哈佛里治安官更是一脸惊诧。显然,他们对盖斯的陈述毫无准备。
他不经窃喜,他察觉到信任的天平正在倾斜。
盖斯成竹在胸,他继续说道:
“第三,在我的家中根本就没有发现异教徒使用的两种药剂,这也就无法证明异教徒使用的药剂是由我母亲制作的。
至于哈佛里巡查官推断的,说我把所有的证据都和我母亲埋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更是无稽之谈,这不过是一种无理取闹的诬告罢了。”
说着,盖斯缓缓转圈,以确保所有人都可以看见他这一身破衣服。
“如各位所见,我们家极度贫困。
父亲去世后,母亲含辛茹苦地拉扯我和弟弟长大,以往采药炼药的收入完全无法支撑这个家庭,为此她不得不承担农活和樵采以补贴家用。
我们家很贫穷,很多时候连面包都吃不起,母亲就去山上采野菜,但她把菜都留给了我和弟弟,自己只能喝汤充饥。这些年,也许是我长大长高了,我总觉得母亲变得越来越矮小。”
说到动情之处,盖斯的眼中竟有泪光。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恰如其分地在光芒中闪烁。
陪审团中的各位无不为此动容,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心中暗自为这场顺利的表演欣喜。
没有任何一个宗教不歌颂母亲的伟大,没有一个人不感激母亲的养育。树立起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人设,能够成功地将所有人拉到自己这一边。
根据他对形势的观察,这里认识他的人大概率屈指可数,而且都在自己的对立面,无论彼此说的内容有多相悖,都会被认为是各执一词。
这时候我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如何渲染。
盖斯接着哽咽地说道:“长期的饥饿和劳累摧毁了她的身体,让她患上了沉重的疾病。从前我每次回家,一敲门,母亲就会站在门后,可这两年,我一敲门,要过很久,母亲才会颤颤巍巍地把门打开。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得过一场重病,高热不退,那感觉就像是快要死了。她爬遍了整座山,为我找治病的草药。我看见她的身上多了几道伤痕,可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她只是笑着和我说你健康就好。
可是当母亲病了的时候,我爬遍了整座山都没能找到治好她的草药,就算我在荆棘丛中摔得遍体鳞伤,最终也于事无补。
当我回到家,我看着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我哭着对她说:对不起,我没找到能治好你的药。
她却哭着问我:身上的伤疼不疼。
我真的好想回到她的身边……真的……”
说到此处,盖斯已是泣不成声。
陪审团中已有不少人闻之落泪,富有怜悯心的妇人们纷纷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时不时发出抽泣声,那些悲哀的遭遇无不让人感同身受。
男人们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他们悲哀着这对贫贱母子的可怜遭遇,但依旧希望保持作为陪审团的理智。
连一贯严肃的主教都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
“母亲辛苦将我养大,还未能颐养天年便早早离世。可是我!身为人子,却连自己母亲安葬费都拿不出!到头来,只能将我的母亲葬于荒郊野岭,连一块墓碑都购置不起。
不仅如此,还要被人当作罪犯怀疑和审问!甚至祭司都对我们落井下石,污蔑这位母亲的清白!
可悲的现实却是,我连自己母亲葬于何处都不得而知,来年若想要祭拜都无处可寻。”
讲到此处,盖斯竟嚎啕大哭起来,他显然已经走进了自己编织的故事里,成为了那个悲痛的儿子。
陪审席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声,男女老少无不为此动容,人们的叹息和抽泣汇成一组多声部的哀乐。
女士们纷纷哭花了妆,男士们的衣襟上都沾满了泪水。连主教都背过身去,以免让人目睹他失态的神情。
哈佛里的质问打破了悲哀的情绪:“你前不久才埋葬了你的母亲,怎么可能连葬在哪里都不记得了?还是你想借此隐瞒坟墓中的秘密。”
盖斯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但作为一个专业的表演者,临场应变能力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盖斯跪在地上,埋头痛哭着。众人无不被拉回到一个悲惨故事的氛围中,等待着这位悲哀的孝子讲述这个家庭的悲剧。
“这个故事诸位本不该得知的,但哈佛里治安官竟如此不依不饶,我本人的死活本是无关紧要,可为了我母亲的声誉,我不能让她蒙受冤屈的死去。那就让我为大家讲述来自圣火之主的神启。
原谅我吧!伟大的圣火之主啊!我只是希望保护我的母亲!让她可以清白的离开,免受小人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