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城……。”
小院,花荫。
烛光,灯影。
听到赫连征西的结论。席应真沉吟着看了一眼也正在看着他的李大仁。
两人的目光里都带着疑问。
“你昨天上午问我,关于钓鱼城的事。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席应真先问李大仁。
“知道一些,也不知道一些。”李大仁答道。
“知道哪些?”和尚又问。
“知道钓鱼城在哪里。”李大仁想了想,决定自已先坦诚一点。
秘密,通常需要用另外一个秘密来交换。
只有交换,往往才能体现出秘密的价值。
“哦?钓鱼城在哪里?”
“就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赫连征西奇道。
一个城巿不会走,会走的只有人。
当有人对你说一个地名,然后又说“就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是在说你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在这里。就是在你和我的脚下。”
李大仁盯着院里的那棵杏树,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众人都不再说话,都沉默了下来。
清风里,只能听见杏花随着光阴飘落的声音。
“和尚。”
过了许久,在院子里的杏花落下第三片花瓣的时候,李大仁忽然说道。
“什么?”席应真从沉默中回过神来。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是关于钓鱼城的事?”席应真笑了笑,他知道迟早都要说到这件事上来。
“钓鱼城的事情,迟早都要说,但在那之前,我却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李大仁也笑了笑,他也知道和尚的想法。
“哦?你问。”席应真不太明白,迟疑了一下,看向李大仁。
夜已深,几人已经坐进了陆离家的客厅里。
无论夏夜的星空多么的美丽,院里的杏花多么的好看,深夜里的晚风,总还是会带来一丝丝凉意,会让人感觉有点冷。
淡淡茶香,烛火并不太亮,也不太暗。客厅里摇曳的烛光正好可以看清楚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从大都到重庆府两千余里,李亦离和赫连征西二人前来,是为了风大开和两年前失窃的那七万八百多两银子。”
“而你,自然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等到以后老了可以写本游记?”
李大仁盯着席和尚的双眼,一个和尚,无官无职,不远千里奔波到此,自然不会光是为了好玩。
“当然也不会是大老远的为了要见我一面。”
李大仁又笑了笑。
“如果我说是为了在大理寺和刑部面前证明我自己的清白,证明我不是风大开,你信不信?”
席应真自然不是为了看看李大仁而来。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李亦离和赫连征西,回过头又看着李大仁的双眼,也笑了笑,问道。
风很清,也很轻,轻轻穿过大门钻进客厅。
轻风吹动了桌面上的蜡烛,烛光摆动,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淡淡明灭的光芒。
席应真看着李大仁,李大仁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依旧淡淡地盯着席和尚的双眼。
李大仁自然不信。
没有表情,有些时候也是一种表情。一种明知你是在胡说八道,我也会听着,但我却还在等着你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我来,倒的确是为了一本书。”
席应真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李大仁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
谎言说出来的时候,总是没有真话那么能够让人感受到力量,这样没有力量的谎话,大概连张老实都骗不了。
何况刚才说的话席应真自己都没打算相信,更合况李大仁并不是一个老实人。
于是席应真说出了实情。
“哦?!什么书?”
李大仁凝神看了一眼和尚,从他疑惑的眼神里,他相信这次席和尚是实话。
“一本游记。”
席和尚继续说道,他也很坚定地相信自己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因为他没有笑,而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实话。
“游记?”李大仁皱了皱眉,似乎从这两个字想起来些什么。
“是的,并不是我老了要写的游记。而是一本四十多年前,由一个西域人写的游记。”
“你是说在四十年前,忽必烈大帝时候的那个人写的那本书?!”
“果然是探花郎!正是那本《马克·波罗游记》。”
席应真微笑着赞道。
(“那么!哪里才有得卖呢?!”一一一一此句与本书无关。
“和尚我从了良后,一直在大都灵云寺修行。而两年前的大都白银案时,寺里藏经阁的这本《马克·波罗游记》也在同一天失窃。”
“据说此书现在是在风大开手中,也就是贵县捕快陆离手里,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
席应真接着三两句道出了原委。
“和尚从了良!”李大仁不由一愣,差点笑出声来。
“这本游记很重要?”李大仁压住笑。
“很重要!”
“有多重要?”
“比失窃的那七万八百两银子重要!”和尚又说道。
“一本西域浪人写的山山水水,吃喝玩乐而已,能多重要?”却是旁边杨四海听到那书比七万八百两银子还重要,不由嗤道。
风停了片刻又再吹起,烛花在清风里突地爆烈开来,烛火一闪更亮。
“你那一本,记录的自然是马克波罗一路的吃喝嫖赌,三教九流的指南。我这一本,却是与你的不一样。”
席和尚笑道。
“那么你那一本里面有什么?难道还记着更多好玩的地方?”杨四海眼睛瞬间闪出光来,绿色的光。
“蒙哥汗,黄金家族,还有当年这钓鱼城下的秘密!”
席应真斜看了一眼杨四海,懒得理他。然后对李大仁伸出三根手指,在爆起过后仿佛一下子暗下来许多的烛影里,一指一句慢慢说道。
一一一一一一
灯影里,茶已凉。
“那么,陆离现在会在哪里?”
片刻沉默过后,李大仁轻轻放下手里那只已经微凉的茶杯,又轻轻叹了口气。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