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阳历的八月底,农历的七月中旬。
经过北迁众们两个月来不辞辛劳的努力,三个屯军的小城已经初具雏形,城周边的村屯木屋也建造好了大半,一部分老弱和幸运儿甚至已经开始入住了。
任务量最大的荒地开垦,也在大量牛马的劳役下,完成了大半。连那几个品位不高的铁矿,亦在匠户营众人的努力下,两个月来也提炼出了几万斤生铁。
在开原时没来得及改造的五千多杆鸟铳,在发现煤铁矿后效率大为提高,不到两个月就全部改造完成了。
唯独就是硝石矿,还是没有任何着落,马爌也不记得后世是怎么人工提炼硝石的,所以火药的生产还是无从谈起,这也导致虽然改造好的火铳已经有了五六千杆,但还是不敢大规模的开展实弹训练。
但在接下来的狩猎中却不得不大量使用火铳,因为北迁众们优秀的弓箭手太少,完全指望弓箭狩猎效率实在太低,根本不能满足北迁众们十余万人的肉食消耗。不过这样也好,一举两得,火铳狩猎既实弹训练了士兵,又捕获了猎物。
自从改造好的五千多杆火铳加入后,从三营将士中抽调精锐组成的狩猎队收获就异常丰盛,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预期。
随着狩猎经验的积累,后来为了节约宝贵的弹药,他们甚至采用蒙古人的围猎方式来提高狩猎效率。
金台石和布扬古统管的狩猎队广布斥候,到处侦探黄羊群,一旦斥候们发现大群的黄羊后,就通知大队人马前来,根据黄羊群的大小,组织或几百人,甚至几千人来。进行严密的合围,合围的人使用布幔把黄羊群整个圈围起来,然后逐渐收紧包围圈,而傻傻的黄羊以为布幔是堵墙,却不敢撞上来,从而被整群地一网打尽。
这种围猎的效率非常高,最多的一次久捕获了近万只黄羊。
几个月来,他们在东至额尔古纳河、西至色棱格河、北到贝加尔湖、南至鄂嫩河的广阔地域狩猎,活动范围广达近百万平方公里。最远时向南甚至抵达过克鲁伦河附近,最后在车臣汗部的越界抗议下才不再前往鄂嫩河以南狩猎。
这下子漠北的黄羊算是遭了大殃,几个个月下来,几乎捕获了二十万只左右的黄羊和其他动物,可说是场巨大的生态灾难,减去两个月来北迁众们的消耗,依然剩余了十几万只可供腌制储存,照这样下去,猎够过冬的肉食,根本就不是事儿。
为什么过去的蒙古人不能通过狩猎解决大规模饥荒,而北迁队却可以呢,其中最大的差别就是火铳,弓箭毕竟是冷兵器,射程和威力有限,对付较大的猎物时,弓箭不能保证一击致命,中箭负伤的猎物往往还能奔跑很长时间才会死去,从而导致很多时候猎人不能得到猎物。而开原的火铳经过马爌改进后的威力大增,基本一颗大号铅弹就可以解决一头猎物,效率大大提高,这是蒙古人完全没法比的。
食盐的问题也随着铁矿的发现开采很快解决了。
原来此时漠北的蒙古人金属冶炼技术十分落后,连自己的基本需求都无法解决,他们甚至比蒙元时期还要退化很多,现在的漠北已经失去了直接从铁矿石中提炼生铁的能力,只能从外界购买必须的铁制品,或者买进半成品的铁坯后根据需求进行再加工。
由于铁的匮乏和昂贵,底层蒙古牧民家里连个煮肉的铁锅都买不起,要吃煮肉的时候,只能把肉放在皮革里加上水,然后把烧热的石头放进去加温,待石头凉后再放入新的热石头,周而复始,直至肉熟。吃一次煮肉,可谓是费力耗时。
而蒙古人又恰恰最爱吃水煮的手把羊肉,更要命的是典型的蒙古草原上因为树木稀少,燃料很匮乏,日常做饭取暖用的都是牛粪,这就导致吃一次煮肉的成本非常高。
由此可见蒙古人铁的缺乏和技术的落后,鉴于蒙古人的技术退化,明朝就把铁列为控制蒙古人的战略物资,哪个部落不听话就不卖铁给他们。所以当时的明朝政府为了控制蒙古人而对输入蒙古地区的铁进行政府管控。
马爌因为从前世的历史中了解这些情况,所以自从发现铁矿后立即下令铸造了上万口铁锅,一下子就和南边的咯尔喀三部交换了几十万斤食盐,不但把腌制黄羊肉的盐解决了,还顺带解决了北迁众们几个月的食盐消耗。
只是连续以肉为主食,让几千年来一直以素食为主的北迁汉人们有些吃不消。
在北迁之前,大家都是欠肉吃,但自从通过大规模狩猎解决了肉类来源后,现在除了在漠北不能耕种的大米可以细水长流地每天煮些米粥给大家调剂一下外,其他所有耐寒的且可以在辽东种植的农作物,如小麦、大麦、黑麦、燕麦、莜麦、荞麦和大豆等都被留作了来年的种子,绝对不准再食用。
到十月底大地彻底冻结的时候,北迁众们已经提前十几天完成了所有的过冬准备。原定的二十万亩荒地开垦实际完成了二十六万亩,三座屯军的小城和城内的房屋以及各个村屯的木屋都已建成。牲畜圈舍和过冬草料也准备得很充足,一旦发生白灾可以保证牲畜不会大规模饿死。过冬的肉食准备得非常充足,就连补充维生素的野葱、野韭菜等野菜也进行了大量储存和腌制,足够北迁众们整个冬天的食用。
进入十月后,虽然夜间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但白天依然在零度以上,晴天的中午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暖意。也一直没有下雪,北迁众们还可以做些修修补补的完善工作。
马爌的匠户营也一直没有闲着,在最近的两个月里又提炼了几万斤生铁,直到第一场初雪的到来,才彻底宣告了北方严冬的到来,所有人不得不进入猫冬状态。
自从抵达漠北以来,北迁大众们已经高强度地劳作了好几个月,所有人都几乎到了极限,就算是不下雪也到了必须休息的时候了。
这场初雪令马爌也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放松一下几个月来绷得紧紧的神经了。
就在马爌几乎忘记了的时候,四个月前交给母亲和妹妹调教的那个蒙古女奴回来了。
这几个月里,虽然马爌也隔三差五地回家看看,顺便打打牙祭,马倩和丫鬟秋菊及冬梅她们也时常过来看望马爌,但却从没带那个蒙古女奴来过,所以马爌这几个月来再也没见过那个蒙古女奴。
当然,也可以说是马爌压根根就没有留意他的那个女奴,她其实也没在马爌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忙起来的马爌几乎把她给完全忘记了。即便回总兵府时也没特意询问过。再说马爌回家几乎都是吃饭或者饭后和父母家人聊聊天,然后就走了。以她女奴的身份,马爌和父母及家人聊天的场合她显然也没在场的资格。
自中军大营的军城筑好后,因为匠户营的诸多事情需要安排,所以马爌并没有搬回专门为马家修建的城内最大的木建筑群——总兵府的家。而是就近住在了匠户营中。
当然,马爌在匠户营住也是一座独栋大木屋,马爌身为匠户营的总管,为他建造的房子工匠们自然会竭力奉承。所以马爌的木屋全是选用的上好木料,修建得气派宽敞,内里设施也很齐备。只是马爌考虑到自己还没成家,卧室就只暂时分割了两间,自己和贴身小厮各一间。
只是因为规制,马爌的木屋没有建造很高,毕竟马爌的职务太低,规制上不能僭越,要不工匠们并不介意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建造一座全城最气派豪华的大木屋。
自从抵达漠北后,马爌领导的匠户营因为所体现出的价值被全体留在了城内居住。
客观地说,现在匠户营在北迁众们当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从兵器的制作到生产生活用品的制作都离不开匠户营的工匠们。再加上开采矿藏、冶炼金属等等,都离不开匠户营的工匠们。
将来还要生产火药,特别是金属和火药,离开这两样东西可,北迁众们想要在漠北立足恐怕都会无从谈起。
一天,雪后的马爌睡了个久违的懒觉,一直睡到巳正时分(上午十点,刚起床不久,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听到妹妹马倩在屋外叫嚷的声音,马爌赶忙打开门一看,在门外的雪地里,马倩和两个贴身丫鬟以及一个高个子姑娘站在那里。
因为马家的遗传基因,马爌兄妹几个的个头都很高,才十四周岁的马倩身高足有一米七二左右,但和那个高个子姑娘比起来,却显得矮了一头,小了两号。因为马倩虽然个头挺高了,但到底年纪还小,身子还没有长开,身材远不及那位高个子姑娘丰润饱满,故此才显得比那姑娘小了几号。
马爌看到那姑娘时楞了一下,直至看到她眉眼间显著的的高加索特征后才一下想起来了!
“这不硕磊送给自己的那个蒙古大妞吗!几个月没见,几乎都把她给忘记了。”
只见她今天穿了一身淡黄色的厚缎裙,缎面上还点缀着一些粉色的碎花;因为天冷,外面又罩了一件灰色的不知是什么皮的大氅;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的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又不失端庄。脸上略施粉黛。除了那异常的身高外,从容貌到气质,竟然如脱胎换骨般的完全没了先前的蒙古印痕,看得马爌很有些惊艳。
听到秋菊和冬梅两个丫鬟不怀好意的窃笑声,马爌才从瞬间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马倩见此故意调笑到:“怎么了四哥?是不是几个月不见嫂子,非常想念呀?”
马爌听到作势要打,马倩大喊:“嫂子救命啊!”
旁边的秋菊和冬梅两个丫鬟闻言也在一旁嘻嘻地取笑。
此时,那蒙古大妞急忙上前一步行跪拜礼,口中说道:“奴婢见过少爷”。
这蒙古大妞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可就全露馅了,毕竟只是学了几个月汉语,哪里能拿捏得准汉语的腔调和神韵?一听就是外国人说汉语的那种大舌头腔调。
马爌让她免礼起身,这边马倩也停止了调笑,“装模作样”地正色道:“母亲大人念你长期住在匠户营中,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使唤服侍,很是心疼。如今这蒙古丫头经过本小姐我几个月的调教,也算是勉强可以用了,这丫头呢倒也还算机灵,身子骨也算壮健,服侍我们马家的千里驹也还勉强凑合,这不,本小姐——你老妹我今儿个特意给您送过来了”。
那边秋菊和冬梅接话道:“少爷,这丫头经过小姐和春兰、夏荷我们姐妹几个的悉心教导,礼仪礼节方面也算是初成了,照顾少爷您的日常起居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苦于时日太短,她在学咱们汉话方面还不是很纯熟,但日常沟通方面也能基本理解,今后再跟少爷您一段时间,估计汉话也就慢慢地纯熟了”。
“还有少爷,自从您把她交给太太小姐后,您长期也不过问,到现在还没给她起名字呢。小姐说那是您的人,名字要您自己起,她不好过问,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们都是叫她的蒙古本名来的,但她的蒙古名字又实在太过拗口,有时候我们就‘大妞’‘大个儿’的乱叫,回头少爷您要给她起个名字,以后也好有个正式的称呼。”
两个丫鬟正说着呢,一旁的马倩插话道:“四哥你不打算让我们几个进屋吗?这大冷天的,就让我们姐妹在外面冻着不成?”
经过妹妹提醒马爌才想起来大家还一直都在外面站着呢,急忙让妹妹几人进屋,进屋后又说了几句闲话,马倩又交代了一些蒙古大妞的情况后,就带着秋菊、冬梅两个丫鬟告辞回去了,留下马爌和蒙古大妞二人面面相觑。
这蒙古大妞倒很机灵,看到主子没什么话说,生怕气氛冷清惹了主子不高兴,急忙又跪地行了叩拜大礼,这次算是正式地拜见了主人,马爌让她起来后她又忙着去烧水给马爌洗漱及沏茶。
洗漱完后马爌告诉她不要拘束,随便就好,自己也不需要太多的服侍,平日里诸事都是自己动手的。并问她原本的蒙古本名叫什么?
蒙古大妞说自己原来的蒙古名字叫做“萨仁塔娜”,直译就是月亮珍珠,意思是像月亮一样明亮耀眼的珍珠。自己的全名叫“阿苏特萨仁塔娜苏尼特真”。其中阿苏特是自己所属的部族部落名,指出身于阿苏特部落,大体上相当于汉人的姓,萨仁塔娜是名字,苏尼特是所属的部落氏族名,苏尼特真就是指出身于苏尼特氏族的女人的意思。
马爌听完后被绕得头大,说道:“既然你所属的部族和部落名中都带有‘苏’字,那你的汉姓就姓‘苏’吧。至于名字嘛,“萨仁塔娜”“月亮珍珠”马爌反复念叨着。”
“有了,就叫苏月珍吧!嗯,不错,很好听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从今以后你就叫苏月珍,回头我给家里人都说一声,从今以后就算是正式给你改名了。”
新得名的苏月珍赶忙又重新跪下给马爌行了大礼,感谢少爷赐名。
看到苏月珍还是很拘谨,马爌就安慰道:“月珍,我又不是老虎,你随便就好,不要太拘谨了。”
苏月珍嗫嗫地答应着,却反而更加拘谨了。
原来苏月珍因为对马爌很是崇拜,所以在马爌跟前才显得手足无措的。
女人大抵都是崇拜强者的,已经完全发育成熟的苏月珍当然也不例外,并且她还是来自最崇拜强者的民族——蒙古人。
马爌小小年纪既能打、又能喝,喝起酒来就跟喝水似的,这两样都是蒙古人特别推崇的本领,况且马爌按照蒙古人的审美标准长得又帅,使得苏月珍在马爌这个主子面前紧张得心里边如同小鹿乱撞。
当然,马爌的帅只是符合蒙古人审美上的帅,若是按照此时大明的主流审美,马爌可就跟帅完全不沾边了,此时大明对男性的主流审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要儒雅文弱,那样的才是明人认可的个美男子。
类似马爌这样的,晚上走夜路时在明朝都能吓死人,太粗犷大只了,虽然马爌的面部轮廓还是很英俊的,但那宛若巨人的身材,粗大的骨骼,隆起的肌肉,小船一般的大脚和蒲扇般的大手,在明人眼里就是夜叉太岁般的存在,跟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不但不会让明朝的美女动心,反而会让当时的美女们心怀畏惧或者恐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