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又在深渊中过了一站。

    停站时，依旧由亚当将木门顶在电车门处，这次黑发青年带着两位教友也来帮忙，其他人则分别站好位置准备开枪。

    很快，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乘客们当然不会开门。

    敲门声不断继续，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新的变化发生，直到电车闭门离站。

    有惊无险的连过两站，而且下一站不是深渊的话就是目的地，大家士气高昂。

    可怜亚当还是不大好受，深渊之中，他的后脑头皮刺痛成了一种常态。

    幼年流落街头时，寒冷与饥饿对他来说也是常态，尤其饥饿，在他被强征入伍前一年四季都不曾缺席。

    亚当无法对这种程度的痛苦感到麻木，一直深受折磨，只是习惯忍受折磨而已，正如现在他忍受头皮刺痛。

    大块头就明显不如亚当能忍。

    原本安娜按照第一次上车的习惯坐在亚当身边，不知怎的，这稍微令亚当的痛苦得到缓解。可安娜此时见到大块头痛苦不堪的样子，过去尝试照顾他了。

    亚当依然不动声色忍耐，他没有暴露伤痛争取怜悯的习惯，因为他的经验中这从没成功过。

    受安娜恩惠的不止大块头一人。

    塞弗尔用匕首切掉一根雪茄的屁股，再用火柴将其点燃之后美美吸了一口。

    “真是好货色。“他陶醉道。

    黑帮杀手带了不少食物和武器，加上两位死亡同伴的遗产，手头东西就更多了。但这雪茄不是他的，而是罗瑟堡家族狩猎小屋的收藏。

    正常情况下，即使塞弗尔所属家族的老大也抽不到这个牌子的限量版雪茄，倒不是能否负担得起的问题，而是根本无从接触获取这种稀有奢侈品的渠道。

    安娜带着这些东西是打算到其它碎片换取医疗器材和药品的，不过有了并肩战斗险死还生的情谊，她也不介意拿出一些好东西与战友们分享。

    就连新认识不久的蒂埃拉也香甜地吃着安娜给的蜜桃罐头。这女孩来自低阶层，本是拿了荐书要去城市东南角的一户中产阶级家庭面试住家仆人的，王城飞升时刚好路过城堡社区所在地，这才被迫滞留。

    “罗瑟堡小姐，如果上帝保佑，这一切都能结束的话，到时我能到你家去工作吗？”蒂埃拉期待地问道。

    安娜一边将冷水浇湿的毛巾敷在大块头的额头上，一边回头郑重道：“好啊，非常欢迎，我会跟管家说的，让他一定录取你。”

    塞弗尔在边上道：“美丽的小姐，如果这一切能结束的话，我们就最好不要有什么交集啦。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有什么人需要除掉的话，可以到洛克街235号的花店来找我，我不在的话你可以留言。”

    安娜笑着摇头：“瞧您说的，我只是为了买花来找您的话不行吗？”

    塞弗尔也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他转头又与黑发青年闲聊道：“喂，拉索读了怪书后能用死尸恢复伤势，你也读过怪书吧，有什么奇怪的本事？”

    黑发青年伸出两只手，手从中间开始一分为二，接着二分为四，最后全部长回成一只完整的手。

    他的每条手臂上就此长了四只手，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肢体伸向塞弗尔。

    “你干什么？”塞弗尔警惕地猛朝后一跳。

    两臂八只手以复杂的配合做出奇怪的手势，离黑发青年两三米远的塞弗尔一个哆嗦，双腿短暂一软。

    “你！”塞弗尔一时间又惊又怒。

    黑发青年却笑嘻嘻道：“您明白了吧？”

    塞弗尔骂道：“草！你这能力对怪物能有用吗？我们家族控制的妓院倒是用得找你。”

    黑发青年依旧在笑：“我也可以给人带来痛苦，只是给您示范的是快乐罢了，您还想再试试吗？”

    塞弗尔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骂道：“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又看向另外两名赤杯教派成员，“所以他们的能力也是这个？”

    黑发青年：“对，能力是一样的，只是距离和程度上比我差一点。”

    塞弗尔摇头：“真是邪门，幸好我没读懂你们的书，还是拉索的能力比较正经。”

    黑发青年不以为然：“正经？您记得我之前说过绝大多数求道者团体都没干过多少十恶不赦之事吧？只有心学派是例外。其余学派即使以危险的方式追求危险的知识，也是隐秘且牵连甚少的。那些暴露在普通人视野中的所谓合灵教犯下的滔天罪恶，基本都是心学派干的，合灵教的核心就是心学派。”

    “嗯？”亚当很在意。

    他在身为警察和警探的日子里都参与过跟合灵教有关的案件。因为赤杯教派和蛾学派的行事方法与他所了解的合灵教相差太远，所以亚当开始并没将他们联想到一起。想不到合灵教就是求道者中的心学派，而自己还获得了他们学派的能力。

    黑发青年：“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吧，在飞升之前的现世中，心学派初级成员的能力远没有拉索先生现在展现的那么强大，哪怕他们的中高阶成员，治愈自己的伤痛、残缺或疾患也需要在布置特殊仪轨后使用大量新鲜的人类尸体，要搞到这些尸体，当然需要犯下大量的罪行。”

    塞弗尔：“那是以前，现在这能力比你们的好用。”

    黑发青年叹口气：“居然会鄙弃精雕细琢的纯净珍宝，追捧污秽混杂的不堪俗物，怪不得您无法成为我们的同路人。”

    塞弗尔还没说啥，亚当听得哭笑不得。

    虽然赤杯教派送给他西行漫记，让他获得了救自己一命的能力，现在还有三个人主动给他当保镖，但听他们反复表达对自己的看不上，真是有点不好承情啊。

    昏黄之色骤然出现，电车终于离开了深渊，这次深渊之行历经两站，却全程没有发生战斗，八名乘客包括毫无战斗经验的蒂埃拉全员存活。

    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一次在车站里有一个人正提前等待。这人三四十岁年纪，下巴上留有没刮干净的黄色胡子，穿一身军装，头上戴着钢盔，背后背了一个大包，一把霰弹枪横放在包上，此外，他的腰带上还挂了两把手枪，一把匕首。

    这位黄胡子不理睬下车的八位乘客，等下客空出通道后，就沉默地独自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