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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
    五公主年纪不大,先生委实不少,有教她念书习字的,有教她针线女红的,有教她画画的,有教她吹笛的,赵长卿教五公主捏泥人。

    虽然五公主十分想学用银锭捏花样子的本事,奈何此等本领非一时一刻可学会,倒是泥人软软乎乎很好捏。五公主便先从容易的开始学,捏个小鸡小鸭小鱼啥的。

    五公主小小年纪,却是个急脾气,她看赵长卿捏得活灵活现,自己捏的又丑又笨,不停的问,“赵安人,我什么时候能像你捏得这样好啊?”

    赵长卿很喜欢孩子,笑着哄她,“殿下别急,我是捏了一千个才捏了这样好的,殿下才捏第一个。等殿下捏到一千个时肯定比我捏得更好。”

    “真的?”

    “殿下把捏得泥人都留着吧,等下个月今天咱们比较比较,看是不是捏得更好了?”

    五公主很能听明白道理,想了想,点点头,“那我得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来放我的泥人哪。”

    赵长卿笑,“我教给殿下怎么放,殿下按日子的先后存着,今天捏的放一起,待咱们下回捏了新的,要与今天的分开放。有个顺序,这样才好。”

    五公主小肉手认真捏着,问,“安人,你说,怎么哥哥不学捏泥人呢?自从他跟一群白胡子老头儿学念书,也没空跟我玩儿了。”

    赵长卿道,“我小时候,弟弟没念书时总在一处,后来他去族学念书,我在家里同先生念书,也不能总在一处了。”

    五公主问,“安人,你也有先生吗?”

    赵长卿笑,“当然有了,念书习字,就是跟先生学的。”

    “安人的先生是什么样的?”五公主伸脖子去瞧戚姑娘捏的小鸭子,道,“阿戚,你捏得真好看,比我捏得好。”

    戚姑娘笑,“殿下,我年纪还比殿下大呢。”

    五公主又指着另一位伴读方姑娘笑的欢实,“阿方就没我捏得好。阿方年纪也比我大。”

    方姑娘默默一笑。

    赵长卿笑,“方姑娘出身将门,武功肯定懂一些的。”

    五公主道,“阿方力气可大了,她能把我抱起来。阿戚力气也不如阿方大。”

    赵长卿道,“这就是了,论力气,方姑娘最大,可是方姑娘不及殿下手巧。戚姑娘力气输方姑娘,捏泥人又比方姑娘学的快。可见人人皆有优点,人人也有不足。”

    五公主想了想,她说,“可是,我捏泥人不如阿戚,论力气不如阿方。”

    赵长卿笑,“殿下肯定有一样比她们都厉害的事。”

    五公主想了又想,苦恼道,“安人,好像没有诶。”

    赵长卿笑,“这事不急,殿下慢慢想,肯定能想到的。”

    赵长卿同苏先生道,“五公主可爱至极。”那样圆润可爱的孩子,哪怕不是有着公主殿下的身份,赵长卿都会喜欢。

    赵长卿叹,“真不知我何时才有身孕。”

    苏先生问,“夏家没催你?”凭夏老太太的人品,简直不可能就此事闭嘴哪。

    赵长卿悄悄同苏先生说明缘故,苏先生笑,“亏得阿文脾气好,由得你这样说。”

    赵长卿道,“这跟脾气好坏没关系,咱们都是通医理的,难道没身孕便怪女人?先生都给我把过脉,我身体没问题的。”

    苏先生道,“兴许缘分未到。”

    赵长卿向往道,“我要有了女儿,也把她养得圆圆润润,半点儿委屈都不叫她受。”

    苏先生一笑,道,“有件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先生这般郑重。

    苏先生唇角微抿,道,“前天我去天祈寺,遇到了一位故人。你还记得吗?那位欧阳先生,欧阳青峰。他如今就在帝都。”

    赵长卿神色微变,良久方道,“哦。”

    赵长卿道,“记得欧阳先生有一把不错的琴,还是蜀王府十五公子给他制的,那把琴,是冬至成琴,就叫冬至。现在想想,远不如先生这把重阳好。”

    苏先生道,“那是自然。”

    赵长卿眼底隐有一丝红,声音沉稳,“我不是很想见欧阳先生。”

    “那就不要去见。”苏先生道,“我着人去同他说,不叫他去打扰你。”

    “也好。”赵长卿道,“我来是想跟先生说,下个月十二是我们老太太的寿日,家里不打算大办,就是相熟的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先生在家也没什么事,别忘了过去。”

    苏先生温声,“好。”

    赵长卿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赵长卿回家接到了郑妙颖的帖子,请她去西山暖宅子的。郑妙颖在西山买了处小别院,因在山上,夏天住着正好,消暑且清静。这是刚收拾好,叫赵长卿过去暖宅。

    郑大人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性子,三品大员薪俸不低,郑家却家无余财,因为郑大人总会将除了生活之外的银钱捐出去。郑妙嘉郑妙颖这对兄妹却与其父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他们并不奢侈,但也不似其父那般清苦。

    郑妙颖手里有些银钱,更不会委屈自己。

    赵长卿还同郑妙颖一道置了些田产,并不多,也就十来顷的小庄子,自家吃用便宜些。

    赵长卿看过帖子后笑着吩咐红儿,“你去郑家走一趟,与郑姐姐说,我一定去的。”

    红儿领命去了,赵长卿问永福,“家里有什么事吗?”

    永福道,“杨表姑娘差人给太太送了双鞋来,自己并没有来。还有,姑太太去少卿府,早早就回来了,唉声叹气半日,说是少卿府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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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卿道,“少卿府能有什么事?”夏姑妈不知怎地,同夏恭人极是投缘,常去少卿府走动。

    永福道,“听说是永安侯府的事,到底怎样,我看姑太太也不知晓。”

    夏恭人的长女嫁的是永安侯,夏恭人颇以此为荣,这些事,赵长卿是知道的。看来,的确是永安侯府的事。赵长卿点点头,并未再问。

    夏姑妈听了新鲜事回来,嘴却是闲不住的,不停的同夏老太太道,“娘,你说能是什么事呢?族嫂的脸,刷就变了色。直跟我说,家里有事不便多陪。我只得出来了。我想着,定是大事。”

    夏老太太道,“打听人家那些做甚。你也别总出去瞎走动,做些正事才好。”

    夏姑妈捏几颗玫瑰味儿的葵花籽嗑巴嗑巴的往外飞吐着瓜子壳,道,“家里能有什么事?不当家不做主的,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夏老太太道,“我听说文哥儿媳妇置了田产哩。”

    一说这个,夏姑妈立刻来了兴致,眯起双目,低声道,“可不是,足有十顷地!我的天哪,帝都这边儿的地价儿,可不是咱们青城的地价儿,这得大几千银子呢。娘,你说,侄媳妇得多有钱哪!”

    夏老太太叹,“他们过得好日子,我也就不必操心了。眼瞅着莲姐儿一日大似一日,文哥儿他们是不用我操心的,我这儿还有些老本儿,莲姐儿的事定了,我给她添上几个,也叫她嫁得体面。”

    夏姑妈心中一喜又一愁,道,“娘只当我不急呢,这也得有合适的人家才成。”

    夏老太太道,“不如叫官媒来,打听打听可有合适人家。”

    夏姑妈不说话了,夏老太太最知长女脾气,道,“还是说,你有别的主意?”

    夏姑妈轻声道,“妹妹家我不敢高攀,我就莲姐儿这一个女儿,下半辈子全得指望她了,若不知根底的人家,嫁过去也不能放心。”

    夏老太太一时没明白长女的意思,劝她道,“咱们在帝都,不比在青城时亲戚朋友多,不容易找知根底的人家哪。若是媒人说了哪家,叫文哥儿他爹去细细的打听清楚,也是一样的。”

    当着老娘的面儿,也不必遮着掩着,夏姑妈索性直言,道,“眼前倒有一桩亲事,就不知大嫂愿不愿意了。”

    夏老太太眉心一动,“你是说武哥儿?”

    夏姑妈道,“他们表姐表弟的,一道长大,武哥儿就比莲姐儿小一步。莲姐儿嫁了别人,我这做亲娘的也不能住到亲家去。跟大哥大嫂过惯了日子,还是自家人相处着舒坦,我也不必担心莲姐儿受委屈。再者,莲姐儿模样也是不差的,我自问闺女也秀得起侄子。”关键是,夏文赵长卿这长房是生不出孩子的,以后为延绵长房香火,必得过继。过继子嗣,首选就是夏武这一房。凭赵长卿万贯家业,将来还不都是她闺女的。夏姑妈早思量过多时了,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也没机会开口。

    夏老太太经闺女提了醒,道,“亲上加亲,这亲事倒也做得。”

    夏姑妈笑,“娘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别的不论,娘想一想,如今不比别时,长房一直没孩子,这就不是常法。阿武身为次子,也该早些开枝散叶的。”

    夏老太太笑睨长女一眼,轻啐道,“这世上的人哪,都给你算计到了。”是啊,赵长卿颇多私房,长房总要有个后的。既然长孙身子不妥,将来过继嗣子,与其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这样,连夏武一房的事,夏老太太都不担心了,还能一并解决外孙女的亲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真是极好主意。

    夏姑妈嗔道,“娘这是什么话。我是看小儿女实在般配,才想到这上头。”

    夏老太太道,“这事儿也急不得,待我寻机先探探你大哥的口风。”

    夏姑妈笑,“莲姐儿就靠母亲给她做主了。”

    夏老太太将此事放在心里,同长女秘秘商议许久,叮嘱夏姑妈暂不可走露风声。事关女儿终身,夏姑妈皆应了。

    既有了这等盘算,夏老太太素来是行动派,道,“早上不是着人买了些蜜桃,我吃着还好。你给你大嫂拿些过去,叫你大嫂尝尝。”

    夏姑妈嘀咕,“亲事还没成呢,我就先矮大嫂一头。”

    夏老太太道,“我还说让莲姐儿给她表嫂送些去呢,若你们娘俩儿拉这硬屎,那事提都莫提。你也不想想,哪家媳妇不给婆婆立规矩的,你若想莲姐儿将来享福,今天就得先低这个头。”赵长卿又不傻,不先哄好了她,难道人家会白白将万贯家财送你?这不是白日发梦么!

    夏姑妈笑,“我就一说,娘还当真了。不知道侄媳妇回来没?”

    夏老太太道,“回不回来都送些去。”

    “我知道了。”

    赵长卿在屋里看书,就听丫环回禀说赵莲来送水果,赵长卿微讶,命人请赵莲进来。赵莲与赵长卿并不亲近,她其实有些怕赵长卿,那些自小到大惯出来的跋扈在赵长卿这里半点儿都使不出来。何况,这些天跟着女先生学规矩礼数,赵莲也知了些好歹,尽管不喜赵长卿,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细声细气道,“外祖母差我给表嫂送些蜜桃来,说是直隶那边儿的桃子,甜的很,表嫂尝尝吧。”

    赵长卿笑,“吩咐丫环送来就是了,这大热的天,倒热着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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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端来凉茶,赵莲欠身接了,笑,“我闲着没事,走动走动也没啥,还担心表嫂不在家呢。”

    赵长卿道,“我也是刚回来。”

    两人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过一时,赵莲便告辞了。

    赵长卿命永福送了她出去。

    倒是红儿回来带回了新鲜消息,大暑的天儿,也就红儿这性子愿意东跑西颠。她微微拭着汗,笑道,“郑姑娘说了,只请了奶奶和苏先生两个,界时还有郑老太太、郑太太都去的,不是外人,一并热闹热闹。我经过钱家铺子,想着他家的乌梅汤在帝都是数得着的,奶奶也曾赞过味儿好,就买了些回来。奶奶要不要尝一碗。”

    赵长卿笑,“多倒几碗,你们都尝尝。再给老太太、太太送些过去。”自家厨下也会煮乌梅汤,只是不如人家铺子里味儿好。

    丫环们去张罗乌梅汤,红儿也捧着一盏喝,笑道,“今儿我运道好,可是遇着一件天大新鲜事,我是打听清楚才回来的。”

    赵长卿笑,“快说。”

    “奶奶有所不知,直惊动了大半个帝都城,便是我不说,过两日,奶奶也能知道。”红儿极有说书人的潜质,先吊足了人胃口方道,“是永安侯府的事。永安侯夫人将永安侯的生身父母、两个弟弟都自侯府撵了出去,连带着永安侯生母的一位娘家侄孙,直接打断两条腿,一并撵了。永安侯夫人带着永安侯府大姑娘回了娘家,这事儿,都传遍了。”

    赵长卿道,“永安侯原就是过继的,哪怕生身父母兄弟在,也不该住在侯府。”

    “谁说不是。”红儿讥诮道,“若真这般眷顾生身之家,当初何必过继侯府?既过继了,只拿生身父母当爹娘,先老侯爷、夫人坟前的土都不知有没有人扫一扫呢。听说,原本永安侯还只是在侯府旁置了宅子给老子娘兄弟住,后来,这位李老太太变本加厉,直接住到了侯府去,连带着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两家,一并住了进去。全帝都没有不笑话的,亏得永安侯夫人好脾气,竟也忍得下。明明自己一府之主,如今这平添了公婆妯娌,真不知这些年如何过得日子。”

    赵长卿道,“不知李家老太太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以至于永安侯夫人决绝至此哪。”

    “这事儿也不是秘密,就是永安侯府大姑娘的亲事,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可是侯府嫡出长女,结果李家老太太不知怎么的,硬要孙女嫁给娘家侄孙,帮衬娘家。”红儿啧啧两声,“此等奇葩之人,世所罕见。她那娘家早破落了的,李大姑娘堂堂侯府嫡长女,哪怕不嫁公门侯府,也得是世宦书香,才不辱没了出身。李老太太只想着娘家要帮衬,哪里还会为李大姑娘考虑,听说竟悄悄的偷了李大姑娘的庚帖。永安侯夫人知道这事当场气死过去,醒来后召集家丁,先绑了那位侄孙少爷断了两条腿,接着就把李老太太李老太爷撵了出去,连同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不走也给打出去。接着永安侯夫人带着李大姑娘回了娘家,就要去敲登闻鼓,还是宁安侯夫人闻信儿去拦住了。不然,还不知闹到何等天地。现今,整个帝都府都知道这事了。”

    赵长卿唏嘘不已,“多行不义必自毙。天下间有这等可恶的老婆娘,也不能怪永安侯夫人。她是做母亲的人,只要是稍有良知的母亲,也不能坐视女儿被胡乱嫁掉。”

    红儿道,“谁说不是呢。”

    赵长卿只是唏嘘感叹罢了,此际,夏家已是一团乱麻。

    宁安侯夫人真不愿出这个头,只是宁安侯府与永安侯府祖上原是一家,尽管分了宗,较别家也亲近些。她不好坐视永安侯府出大乱子,好说歹说拦住了永安侯夫人夏氏,夏氏哭成个泪人儿,道,“这些年,过得这个日子,我纵使不说,嫂子定也听人说过。我也活够了,只是,就算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宁安侯夫人出身非夏氏可比,她出身武安侯府,宋皇后就生母是永安侯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是宋皇后见了她,也得叫声姨妈的。永安侯夫人平日里就看不惯李老太太的作派,劝夏氏道,“你这是何苦,就是看着孩子的面儿,你也得想开些。”

    夏恭人心里亦是气得了不得,又心疼闺女,拭泪道,“你嫂子说的是正理,你有委屈,只管跟我说。你是没娘家,还是没嘴巴,你只是不说,白受了这些气,你是割我的心肝儿呢。”

    夏家几位奶奶也在旁解劝,直待永安侯过来,宁安侯夫人方告辞。

    夏恭人根本没让永安侯见闺女,直接命人将永安侯请到外厅说话。夏恭人打发了儿媳妇,看着永安侯,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永安侯道,“姑妈,表妹不在么?”

    夏恭人冷冷道,“若侯爷未过继前,叫我一声姑妈,我是敢应的。如今这样称呼,未免不妥。侯爷愿意,叫我一声岳母。若不愿,喊我一声夏太太是一样的。“

    永安侯也头疼的很,“岳母,我来接她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回去给我那大嫂做小低伏,天天立规矩么?”夏恭人道,“我这话,不大中听。但,外头人,都这样说。侯爷位高权重,不见得有人敢跟侯爷说,我胆子还大些,就同侯爷学一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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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爷若真留恋生身父母,往朝中递上一本,辞了这侯爵,回本家尽孝,做大孝子,这才是人子之道。且光明正大,人人敬服。我把闺女嫁给你,也嫁得心服口服!介时,她做媳妇的就当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她敢不立,我拿大棍子敲死她!到那会儿,侯爷叫我一声姑妈,我也敢应!”夏恭人冷声道,“若舍不得爵位,我不能看着闺女去给八竿子搭不着的舅母面前立规矩,我也不能看着外孙女被什么不知所畏的舅祖母害了终身!”

    “侯爷,二十年了,我这闺女,不敢说百里挑一,可该忍的她忍了,该做的她做了,不该她做的她也做了。她给你生了三子一女,你做人不能太过。”夏恭人道,“我话撂在这儿,侯爷想接她回去,先将侯府那一摊子料理清楚。将那些来投靠的族亲,料理明白,她再回去。若侯爷还跟那些八竿子搭不着的亲,你不必来了,和离书拿来,给我闺女一个痛快。她有娘家,冻不死她也饿不死她,起码在娘家不受那些窝囊气!我也舍不得她去受那些窝囊气!”

    永安侯道,“我就是想跟华姐儿她娘商量这个。”

    “不用跟她商量,那些人又不是她请去的,谁请的,谁去打发。侯爷愿意给房子给田地给家业,都尽请随便,那不是夏家的产业,将来姓不了夏。就算侯爷悉数给了人,无非就是委屈华姐儿他们兄妹,这跟夏家也没关系,他们又不姓夏,将来坟头烧纸、陵前祭祀,更跟夏家无关。侯爷这做父亲的不当回事,我这做外祖母没的操那闲心做甚,这不是犯贱么!华姐儿她娘一个妇道人家,有娘家兜着。”夏恭人道,“侯爷若没事就请回吧!”

    此事满城皆知,永安侯在岳家碰了壁,回家倒也俐落,直接将寄居一府的两个弟弟都给宅子迁了出去,连带着李老太太李太爷,永安侯也叫他们搬回隔壁宅第。李老太太还叫嚣着要寻夏氏的不是,永安侯三尺青锋剑拔|出来,塞他娘手里,道,“老太太不如一剑杀了我,也还干净!”

    李老太太哪里拿得住剑,掩面泣道,“当初就不该叫你过继。”

    永安侯道,“我已打算上本,辞去侯爵,让于别的族人,也好回家侍俸父母膝下。”

    李老太太大惊失色,去捶儿子,边捶边骂,边骂边哭,“你这说的什么疯话!你表侄儿的腿已是残了,你这样,是不是要逼我去死?”

    永安侯倒不是逼李老太太去死,但,尽管快刀斩乱麻的肃清府第。第二日,永安侯仍被参了一本,他身份高贵,出头参他的也不是凡人,正是左都御史郑大人。

    郑大人参就不是参永安侯一个,连带着做官的李二老爷、李三老爷一并参了,这两人官职不高,却是永安侯细心给安排的肥缺。郑大人出马,李二老爷、李三老爷的官儿直接摘了,永安侯家里的事不大清楚,他与昭文帝私交好,兵部的事也干练,昭文帝罚了他三年俸禄,命他好生侍奉老侯爷的香火。就这样,郑大人都不大满意,极力提出重新过继嗣子之事。

    鲁安侯出面替永安侯分辨,道,“眼瞅着就是陛下万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永安侯好生自省,下不为例便是。”

    昭文帝允,永安侯谢恩。

    此事到此,暂且算个了局。

    赵长卿与苏先生去郑妙颖西山的宅子为她暖宅时,永安侯已火速为长女寻好人家,亦是显赫门第,鲁安侯府,说的是鲁安侯的嫡三子。

    郑妙颖的宅子离落梅泉极近,因是夏日,水边凉爽。郑妙颖命人在泉边支起椅案,诸人临泉煮茶。就是郑老太太在这山中也倍觉惬意,笑,“哪日我闲了,也来住几日。”

    郑妙颖笑,“祖母在家也没事,今天就别回去了。”

    郑老太太笑,“不成不成,明儿约了你宋家祖母摸纸牌。”郑老太太在帝都没啥熟人,她与宋老太太是旧交,两人皆出身草根,早些年便非常投缘,至今说得来。

    赵长卿在泉边汲了水,苏先生在几块水边的白石放在水里同煮。赵长卿说起永安侯府的事,道,“永安侯既有此决断,早该有所决断才是,拖到这时,岂不难堪。”

    苏先生笑,“子非鱼,焉知鱼之意?”

    郑妙颖道,“别提这个了,因陛下回护永安侯,父亲气了好几日。要按我父亲说,早该夺爵才是。”

    “只看他这样迅速的料理家宅,永安侯便不是没决断的人。何况,李大姑娘婆家也不差,可见永安侯平日里自有交际,哪里是说夺爵就能夺爵的。”赵长卿道,“就是李老太太这等刁人,没能惩治一二,才是可惜。”

    郑妙颖笑,“李二老爷、李三老爷皆被罢官,究其由头,都是自李老太太而来。若不是她欺人太甚,永安侯夫人都忍了这些年,断不会翻脸决裂。如今这般,已是报应。何况经此一事,永安侯府子孙离心,更是报应。”

    苏先生亲自烹茶。

    郑老太太尝了道,“我是个粗人,你说这茶与往日在家吃的也没啥大差,味儿就是不一样。”

    苏先生笑,“这里的水好。”

    郑老太太道,“山水养人哪。”

    郑妙颖笑,“这处宅子不仅离落梅泉近,往南走不远,还有一处小湖,里头养着莲花,如今景致正好。一会儿咱们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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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说好一道去瞧莲花的,偏生午间喝了些酒,郑老太太郑太太都是上年纪的人,用过饭便去歇着了。苏先生亦不禁酒力,也去歇了。安置好了三人,郑妙颖与赵长卿结伴去看莲花。

    郑妙颖说路不远,也走了小半个时辰,郑妙颖道,“山里人少,也寂静,这里临着圆心庵,湖里的莲花就是圆心师太打发人种的。”

    赵长卿道,“这位师太倒是文雅。”

    郑妙颖悄声道,“圆心师太原是二皇子妃,后来在庵里修行。”

    赵长卿也知道一些帝都旧事,道,“我听说二皇子妃出身韩家。”

    “对,礼部李尚书因春闱事致仕,师太就是现今礼部尚书韩尚书的长女。”郑妙颖感叹,书香名门之女又如何,二皇子早已就藩远去。

    两人说着就到了湖边,不想竟早有人在,那人一袭玄衫,负手而立,身量高而瘦,只能看到小半个侧脸,已足够惊艳。赵长卿对郑妙颖使个眼色:监察司林随林大人。

    林随素有名声,在朝中同郑大人为在监举子的事吵过一千八百回,那些人仍旧没有放出来,郑大人如今提起林随就火冒三丈。既然林随在,两人便打算离开的,林随听到动静回身,道,“惊扰了。”

    郑妙颖客气道,“是我们惊扰了林大人的雅兴。”

    林随的眼睛在两人身上一掠,道,“郑姑娘也来赏莲花吗?”

    郑妙颖道,“是啊。”

    林随道,“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要我说,这世上没有比莲花再虚伪肮脏的东西了,明明出自臭泥之中,偏要作出一幅高洁之态,没的叫人恶心。”

    林随说完便离开了,赵长卿道,“林大人这是说谁呢?”

    郑妙颖道,“这谁知道。”

    赵长卿笑,“我都打算走了的。”

    郑妙颖道,“林大人这样厌恶莲花,肯定不会多呆。我倒喜欢莲花,秋天结出莲篷来,莲子可以煮粥,就是莲藕也能多许多菜色。”

    赵长卿笑,“嫩莲叶也可以煮粥,莲叶茶喝了清热解暑,于身体有益。”

    “对了,我们摘一些荷叶回去,晚上做荷香糯米鸡,味儿一定好。”

    这半湖莲花绽于山中,两人没大观赏,倒说起菜色来,且越发兴浓,高高兴兴的采了许多亭亭碧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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