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感染的人，那些村民变的。”刘女士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有时候，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看走眼了。”

    后一句，许嘉音没有听懂，她看向刘女士：“什么？”。

    “没什么，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领会。”刘女士手里搓着两只乌黑发亮的圆球，神情愉悦，“剩下的交给你，没问题吧？”她看向淮姨。

    后者点点头，抓住王队的肩膀。

    许嘉音注意到几条瘦成筷子的黑影从王队的脖子上游过，再顺着爬上淮姨的胳膊。

    很快这几条没在这儿吃过亏的可怜虫就没了踪迹。

    在少许的沉思之后，许嘉音向着淮姨和刘女士各伸出一只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们。

    刘女士笑而不语，算是婉拒。

    被咒文包裹着的淮姨似乎变得暴躁了许多，一挑眉，啧啧两声道：“你就算了吧，多折腾人呐。”

    “那我体内这些黑影怎么办？”她瘪瘪嘴，神色怅惘。

    “你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

    “那不就得了，没病没痛的，你管它咋地？”淮姨翻个白眼，起身扛着再次昏睡过去的王队往外走去。

    许嘉音沉默，虽然听着很像一回事，但是，她这黑黢黢的样，半夜出去可不是得和夜色完美地融为一体哦。

    出门前，她回看屋里，随着那些黑影钻进他们身体里，室内的烛光又变回原来的橘红色。但屋内的藤蔓树木，却没有消失或者变回村民。

    “那些，被感染的人，是感染了什么？”她靠在门边，看着最矮的那棵树。

    “你看它们像什么？”刘女士站在她身边，双手交叠在腹前，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意，不答反问。

    “树？”

    “那就是树。”

    “……它们还能变回原样吗？变回人样。”

    “你见过，有哪一个被暗影吞没的人，会消除一切影响，重新变回人吗？”

    “淮姨。”许嘉音抬头看向身边的刘女士，试探着问。

    “她？她可没能消除暗影，只是没有被吞没罢了。”刘女士不再陪着她看那些逐渐枯萎的树木，转身离开，“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村子里静悄悄的，周围只有淮姨和刘女士渐远的脚步声。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绿洲之外总是狂风乱作，但绿洲里却没有一丝风。

    许嘉音看着逐渐枯萎的矮树，又回头看看她们远离的背影，最终咬咬牙，再次进入祠堂之中。

    她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滴在它身上，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如果她是特别的，希望这些血能够起到点作用。可惜，直到走出村，那祠堂里也没点动静。

    “那个小李，我没感受他的意识有什么不对。”

    许嘉音赶上前头两人，听到她们正在交谈。

    “一点也没有，思想波动什么的，都很正常？”

    “在这方面，等你比得过我，再来质疑我的判断。”刘女士的步子很稳，走起路来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像是掐算好的一样，“他不在村子里，至少不在我的判断范围内。况且，你那金虫子不也没能判断出点什么来？”

    前头的对话语气正常，只是最后这句，许嘉音觉得有一股子酸意扑鼻而来。

    “哼，你就羡慕着吧。”淮姨一语道破刘女士的想法，“算了，既然他和村长那边也不是一条心，只要他别跳出来添乱子，不理会就是了。也不知道期丫头那边怎么一回事，明明说是暗中行事，最后整出那么大动静来。”

    “这得问她。”刘女士语气平平，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淮姨则回头看了许嘉音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我觉得难，两个都不太行。”

    “这倒是。”

    许家“不太行”姐妹之一的许嘉音跟在两人身后，颇为尴尬地继续听着。

    但前边两个没有继续聊天的打算，她们放慢了步子，一边前进一边戒备地四下打量着。

    现在天色很黑，密林之上间或透下稀疏的光束。

    安静的林子里，只有她们走动的脚步声。林中的小草早前就已经被踩烂了不少，清新的植物味和微腥的泥土气息混在一起；其中还有第三种气味，像是血的腥气，但气味要淡些。

    “火药。”淮姨停下步子，转着脑袋嗅了嗅，中间十分嫌弃地将王队放在地上，“这种老东西，很久没见过了。”

    她刚好站在一束月光之下，许嘉音得以看清她的表情，她散去了咒文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杂糅了怀念、苦涩与伤感的温柔微笑。淮姨理了理头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问刘女士：“我看起来还好吗？”

    “我觉得不太行，你这样子，可不正常，明明已经一大把年纪，现在还想像二八少女。”

    “不会说话可以装哑巴。”

    之后的路程，她们仨明明还是无声地前行着，但淮姨的背影里无端透出几分轻快来。

    至于王队？他被留在了原地，出于一点队友间的责任感，淮姨请客客气气地请刘女士在他身上设置了障眼法，好叫旁人见了他只当那是根朽木。

    再往前行进一段距离，能够听到唰唰的破空声，以及偶尔的爆破声和落水声。前方的有人影和藤蔓的影子在一片银蓝的月光里快速交替变动。

    “ji……”许嘉音未喊出口的名字被迫吞回喉中。

    她的嘴巴被笑眯眯的刘女士捂着，双手被淮姨反剪身后，双腿也被她们俩一左一右地固定着。

    “不可以喊哦。”刘女士歪着脑袋看着她，双唇张合，无声地说。

    许嘉音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刘女士才缓缓松手，等确认她没有喊叫或者闯到前方的势头之后，淮姨才松开对她的控制。

    在刘女士的引导之下，三人匍匐前进一段距离，停在一圈矮灌木之后，透过缝隙看向外边的情况。

    村长站在树林边缘，拄着一支藤拐，面向圣湖。

    在靠近圣湖的沙地上，妹妹正在躲避一群半树木化的村民的藤蔓攻击。每当那些藤蔓被她戏耍得交织缠绕在一处时，站在湖边的消瘦人影就会扔出一枚火药包，将它们炸烂。

    爆炸之中，散落的藤蔓溅出浅绿的汁水，转眼就在热气之中蒸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