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在略有些起伏凌乱的呼吸声中,仅剩零星几不可闻地吞咽声。
尖锐的獠牙刺入皮肤,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受顺着喉咙涌入全身。
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宛如温热的泉水,在赫尔墨斯身体的每一寸角落奔涌而过。
温和柔软地抚平他身体内叫嚣着的痛楚和深掩在神力之下的虚弱。
这种感受无疑让人沉迷。
赫尔墨斯甚至感觉到一瞬间的失控。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享用食物。
在温黎之前,每天清晨降临,晨露坠落的时候,他的神宫都会敲响沉重的丧钟。
但他却从未体会过这种食髓知味的感受。
在遇见她之前。
赫尔墨斯不着痕迹地皱眉,用力撑起手臂起身。
他脑海中像是有一根紧绷的细线,在这种席卷而来的剧烈感受之中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绷断。
他艰难地在混沌和沉沦的冲动中寻找到最后一抹理智,克制住自己进一步动作,强迫自己停下来。
看清身下少女的状况时,他眸光不自觉怔了下。
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渗出冷汗,几缕碎发黏在上面,看上去格外狼狈。
本便白皙的肤色因为失去鲜血和能量而变得更加苍白,她的眼皮半耷拉着,熠熠生辉的生机和光亮从她的瞳孔中消散,略有些失焦地半睁着。
就连呼吸都变得衰弱,胸口起伏的弧度用肉眼几乎看不清。
赫尔墨斯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挪开视线,下颌线条不自觉紧绷成一条凌厉的弧线。
和他的餍足截然不同,她的状态显然算不得好。
赫尔墨斯略微低下头放松身体斜倚在床头,一条长腿伸展,另一条腿微屈支在身前。
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指尖插入淡白色的发丝,缓缓收拢。
金发少女躺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是已经死去。
那些对他来说汹涌澎湃的涌来的生机,对她而言,却是绝望的死亡。
他们之间此消彼长,永远不会停歇。
直至死亡。
那只轻轻搭在他后颈上的手软软地垂下来,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将她的手腕虚虚拢在掌心。
平日里向来优雅深情的笑意淡去,他的眼眸深邃莫测,意味不明地凝望着她。
他原本以为她在算计着什么。
但没想到,在刚才那样漫长而暧昧的接触之中,自始至终,她什么也没有做。
竟然真的只是因为关心他,所以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
良久,赫尔墨斯才随手拢了一下略有些敞开的衣襟,撩开床幔起身。
脊背靠在沙发椅背上,他单手支着额角,视线投向重新垂落的床帘。
床幔并不透光,强烈的光线穿过厚重的布料,只向内透出朦胧的光晕,隐约勾勒出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
赫尔墨斯揉了揉额角,收回视线,身体下沉仰头靠在柔软的扶手上闭上眼睛。
淡白色的睫羽掩住他眸底涌动的情绪。
“晚安。”
*
“什么?!赫尔墨斯竟然公开承认了未婚妻?”
妮可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紧握着权杖的指尖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微微颤抖着。
赫尔墨斯……他怎么会?!
妮可第一次听说赫尔墨斯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将近千年前。
那时候,神国和魔渊摩擦频繁,魔渊之主和众神之主互不相让,而在这场漫长持久的争斗中牺牲的,则是在第一线厮杀的神明们。
妮可还记得当时不间断重伤回到神国休养的神明和天使,她在几名天使的对话中得知,这一次率领魔渊堕天使将他们重伤的正是色谷欠之神。
那时,他是魔渊中最为强大神秘的神明。
传闻中,色谷欠之神英俊而绅士,风流而放纵,神宫之中美人如云,灯火通宵达旦地长明,夜夜笙歌。
爱与欲向来相依,不可分离。
从各种角度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
妮可曾经见过赫尔墨斯深邃迷人笑意之下冰冷薄凉的眸光,那种眼神激发起了她浓郁的征服欲。
征服一个强大而英俊的神明,是她以爱神为名降生时便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赫尔墨斯的态度挑不出半点错误,却无声中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风度翩翩,几乎能够照顾到她一切意识到和并未意识到的情绪。
过一段时间再见面,他甚至会依旧挑着无懈可击的笑意,重新绅士而充满礼节地笑着问一句她是谁。
那是妮可在漫长而顺遂的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挫败。
但那时她也不过是玩心大起,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稀罕也不需要属于魔渊神明的这一份爱。
萦绕着她的爱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根本犯不着和一个没有心的神明死磕。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妮可酒红色的瞳眸中眸光渐沉。
赫尔墨斯他现在……竟然有未婚妻了。
在卡修斯和珀金之后,竟然连赫尔墨斯也变了。
越来越多的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实际上,自从听说了魔渊之中的变化,妮可就开始心神不宁。
身为爱神,她需要强大神明的爱慕来为她稳固自己的神格。
神国中强大的神明大多早已拜倒在她的神袍之下,而她的神格也在这样浓郁的爱意中愈发强悍,如今已经是神国二代神明中最强大的几名神明之一。
唯独魔渊的那四位主神性情捉摸不定,她没有丝毫办法从他们身上得到哪怕一丁点的爱意。
这原本并不算什么。
不会动情的神明对她来说就像是漂亮的石头。
美则美矣,但也只有装饰这唯一一种用处。
在一位神明没有对任何对象表达过爱慕的时候,就算她同样得不到任何青睐,也不是什么会折损她神格的事情。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妮可按了按眉心。
魔渊四位主神的神力强横,如果这几位神明同时流露出了爱意,而这份爱还不是奉献给她、而是被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女人抢走……
她的神格一定会受到不可挽回的重创。
神格是神明最重要的东西,神格衰弱,神力也一定会日渐衰微。
妮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一抹淡淡的绯红神光在她纤细修长的指尖沉浮。
神国是一个实力至上的地方。
曾经的卡修斯能够稳坐六翼炽天使之首的位置,绝对不只是因为他相貌俊美,气质清冷。
——神格低弱的神明,会在神国里被很快很自然地淘汰。
妮可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她神宫不远处突然大盛的神光。
这光芒甚至不输给当年她拥有自己神格的时候。
——神光越强烈,神格就越发强大。
相应的,神明的力量也就越发浩瀚无穷。
那时,不仅她望着那个方向惊愕得挪不开视线,整个神国也陷入一番喧扰之中。
“是美神!虽然并不是女神,但他的面容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
“简直无可挑剔!天啊,只是被他看了一眼,我就觉得自己要陷入爱河了。”
“清醒一点,他是男性神明,你也是。真不知道,最后美神会属于哪一位幸运的女神呢?”
“或许是爱神?那一定十分养眼吧。”
“……爱神?妮可大人最善妒,一定不可能。你看到冲天的神光了吗?美神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妮可大人才不会和美神在一起。”
“是啊,还好神国中女性神明的数量少于男性,否则,美神或许真的会抢走爱神八成的爱慕之情,彻底压制她取代她的神格也说不定呢?”
“……”
神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妮可记得第一次是因为卡修斯堕落,第二次是珀金觉醒神格后立即堕入了魔渊。
第三次,是因为她成为了最强大的二代神明之一。
但现在……
好像有人快要超越她了。
在原地踏步的时候静静等待后来者一点点追逐上她,然后毫不留情地超过她,绝对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在风中飘荡的议论声再次闪回在妮可的脑海中,她狠狠咬了下牙。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任何神明取代。
被取代,她将要迎接的不仅是被剥夺神格这种丢脸痛苦的事情。
在那之后,还有注定的死亡。
——众神之主,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被剥夺神格的废物神明继续苟活在神国的。
她怎么能就这样被一个初生的神明逼死?
魔渊四主神的爱意,她势在必得。
一抹浓郁的不甘瞬间从心口直冲而上,妮可倏然抬眸。
权杖重重地砸落在地,神宫空地上匍匐的几名神仆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的冰冷愠怒,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我要的预言,你们取回来了吗?”
她清冷悦耳的声线蕴着几分不悦的冷意,几名神仆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答:“是的,妮可大人,请您过目。”
说完,他更加恭敬地躬身,从怀中取出一枚莹润剔透的珠玉,双手捧在掌心献上。
妮可眸光扫一眼那枚珠玉,随意伸出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一下。
浅粉色的荧光从她指尖逸散而出,包裹着那枚珠玉升腾至半空中,悄无声息地上下沉浮着。
妮可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至高无上的神力自眉心涌入全身。
属于神国的预言,在她眼前展开。
宽阔的神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门外云层涌动间传来的空灵声响,是天使们每日清晨唱响的颂歌。
半晌,她倏地睁开眼睛。
汹涌的神力在她身体中暴动,珠玉承受不住这样强大的力量,在她纤长睫羽上扬的弧度中应声破碎。
啪——
妮可精致的面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冗长枯燥的预言中,她只能注意到一句话。
在不久的将来,魔渊将会被一名人类少女搅得天翻地覆。
魔渊之中最强大的四位主神,都会在命运的指引下与她产生密不可分的联结,最终沉沦于命运的力量,倾心于她。
倾心于她——
倾心于一个人类?
妮可险些维持不住神明冷漠的面具,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能够稳固她神格和地位的爱意,竟然是被一个人类抢走的。
这是她没有设想过的。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妮可半信半疑地再次回忆预言的具体内容。
神国的预言从来不会出错。
尽管预言并没有提到那名人类少女具体的身份,但妮可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加西亚。
那个千年前引诱了卡修斯、甚至让他从此被剥离神格,永远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和惩罚堕入魔渊的人类少女。
在卡修斯堕落甚至成为魔渊中最强大的四主神之一之后,神国中依旧流传着与她有关的流言。
毕竟,那个堕落的神明,是曾经神国之中最孤高最漠然的六翼炽天使。
妮可脸色僵硬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加西亚已经死亡,在众神之主的神谕下,她不入轮回,绝对没有可能死而复生。
而卡修斯的反应看起来,对那个预言中的人类少女也并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优待和偏爱。
或许,是她想得太多了。
卡修斯只是凑巧知道了她人类的身份。
而人类两个字,是他的逆鳞。
那么——
妮可冷着脸站起身。
珀金。
那名引起卡修斯和珀金争端的,珀金最新降下神谕任命的贴身女仆。
一定是她。
赫尔墨斯行事风格就算再过随心所欲,放荡不羁,也绝对没有可能爱上一个人类。
甚至公然承认她做自己的未婚妻,未来的神后。
而他的那名未婚妻,也并没有出现在预言上。
妮可低头从神座上扯下一朵蔷薇花,掌心涌出汹涌的灵力注入其中。
等她先解决了那个碍事的贴身女仆,再来处理这件事。
蔷薇花瓣被注入浅粉色的荧光,在轻盈的气流之中摇曳着飘向远方,然后湮没在明媚的光线之中。
妮可定定地注视着那朵飘远的蔷薇花,指尖轻缓而仔细地理了理神袍,重新在神座上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变得愈发透明的蔷薇花重新在她身前的空气中凝集,然后碎裂成浅粉色的光点。
一道颀长矜贵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中。
妮可脸上的不悦瞬间褪去,她微微勾起唇角,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语气轻声唤道:“珀金,好久不见。”
金发碧眸的神明正低垂着眼睫,闻言淡淡撩起眼皮,斜睨过来一眼。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染着些不加掩饰的不耐。
“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玩闲聊的爱情游戏,妮可。”他的语气很冷淡,带着些傲慢的讥诮,“直接说吧,什么事。”
妮可刚扬起的唇角险些重新落回去。
的确,珀金往常对待她,甚至对待任何人,都是这样嘲弄清高的态度。
妮可曾经反而因此更有征服欲。
然而在他身边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时候,这种令她着迷的语调便成了真正冷峭地插入心房的刀子。
妮可勉强维持住唇畔的笑意,这个弧度是她对着镜子无数遍练习出来的、最适合她的弧度。
“你还是老样子呢。”
她没什么芥蒂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温柔而包容,“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详谈,可以见一面吗?”
在柔和清丽的笑意之下,她的眸光一点点冷下去。
妮可决定首先将这则预言分享给珀金。
珀金厌恶人类,这一点神国和魔渊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果她能够善意地“提醒”他,此刻在他身边被他认真对待的那名贴身女仆,其实是一名满口谎言的人类少女。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珀金会愠怒,会杀了那个女人。
同时,也会感激她吧。
这样骄矜高傲的人在她面前低头的样子——
妮可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些。
还真是让她期待呢。
*
温黎感觉意识朦胧地恢复,她试探着眨了眨眼睛,慢慢睁开眼睛。
她正一个人躺在床正中的位置,身上被人体贴地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绒毯,并没有什么不适。
温黎下意识抬手抚了抚颈侧。
指尖触感细腻光滑,没有任何的伤口,也并不感觉刺痛。
实际上,在被赫尔墨斯吸的过程中,她也不觉得痛苦,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后来,她竟然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温黎从床上坐起来,正要翻身下地,床幔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
“早安,甜心。”
赫尔墨斯将床幔拉起,躬身单手将她捞入怀中,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昨晚,睡得好吗?”
说实话,真还挺好的。
温黎小口打了个呵欠,还没等她回应,便感觉身上被披了一件新的外袍。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赫尔墨斯正站在她身前,极为优越的身材在她视野中一览无余。
他却并没有看她,淡色的睫羽低垂,指尖撩起她散乱的长发,替她将长袍穿好,神情破天荒地透露出些专注。
赫尔墨斯……这是在服侍她穿衣服?
最后一粒纽扣被耐心系好,她身边的位置微微凹陷下去。
赫尔墨斯屈膝半跪在床沿,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轻松地打横抱起。
“你上次说过喜欢的早餐,我已经提前吩咐她们准备好了。”
赫尔墨斯抱着她在餐桌前坐下,却并没有松开她,虚虚揽着她的后月要让她侧坐在他月退间。
他端起一杯漱口水凑近温黎唇边,语气带着点散漫的笑意,“不过,除了这些以外,我还准备了其他你可能会喜欢的早餐。”
说完,他将一枚纯金打造的空碗递到她身前,低头耐心地盯着她。
少女含了一口漱口水,脸颊被撑得鼓鼓囊囊,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第一次显得有点茫然。
他挑了下眉,不自觉笑了一声。
温黎将漱口水吐回赫尔墨斯手中的金碗,心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感觉被当女儿养了。
这就是“真正未婚妻”的待遇吗?
被吸一口就能换来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觉得还挺值得,可以再来几次。
温黎这么胡思乱想间,一块已经被细心切成正好大小的可丽饼已经送到了她唇边。
她眨了眨眼睛,小幅度地仰起脸。
赫尔墨斯淡金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眸光像是最深邃的湖水,漾满了几乎满溢出来的深情。
光晕在他低垂的睫羽上镀上一层莹润的金边,眉间的金坠无声摇曳着,更衬得他那双眼眸迷人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温黎咽下一口可丽饼,晕晕乎乎的在前所未有的贴心服侍中吃完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温馨提示,亲爱的玩家,距离您的生命蜡烛失效还剩下四天二十一小时三十七秒。】
温黎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肢体亲密度还剩下多少?】
【还是610点结余哦。】
和她从[哆啦B梦の时光机]中回到现实之后,没有任何改变。
温黎不敢置信地抬眸看一眼赫尔墨斯。
在她睡着之后,他竟然一点点“过分”的事情都没有做?!
其实真的不用这么守礼的。
老公醒醒,宁可是色谷欠之神啊!要对得起这个名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还不如不要夺走赫尔墨斯的初吻。
谁知道他竟然这么“叛逆”。
温黎怔愣间,温热的指腹轻轻按在她唇角,缓慢地捻过。
赫尔墨斯收回手,他垂眸扫一眼指尖残留的巧克力酱,拿起一旁的手帕随意擦拭了下。
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在温黎的印象里,上一次赫尔墨斯这么做的时候,明明涩气满满地舔掉了那些巧克力酱。
系统平淡的声音里染上绝望:【你的计划真的有用吗?怎么看起来状况越来越糟了。】
温黎沉凝片刻。
【不,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虽然她暂时很难在赫尔墨斯身上赚取肢体亲密度,但这种转变对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说明她正在一点点地走进他能够接纳得更深处。
在那个临界点到来之际,无论是肢体亲密度还是改造度,都一定会以一种报复性的反弹势被她收入囊中。
她现在需要的只是耐心。
还有——
从别的老公那里获得足够的肢体亲密度,努力苟到成功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温黎主动从赫尔墨斯身上跳下来:“赫尔墨斯大人,通常这个时间点您不是应该已经很忙碌了吗?今天我好像占用了您太多的时间。”
她耳根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绯红,表情却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您还是快点去处理您今天需要过目的事务吧。”
她一个人玩一会。
不过一个人玩多无聊呀,她要偷偷地找别人一起玩。
落地窗边,赫尔墨斯依旧慵懒地坐在原处。
他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松散笑意,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是我的未婚妻,任何事情在我心里,都没有你重要。”
良久,他缓声开口,语调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戏谑,“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冷落你?甜心。”
说到这里,他终于慢条斯理地动了一下,指节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
“尽管的确有些琐事要处理,不能全心全意陪你。”赫尔墨斯撩起眼睫,又轻又缓地笑了一下。
“但今天,任何事务我都在这里处理。”
其实……也不用这样的。
这个答案显然超过了温黎对他的了解。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觉得系统的感慨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虽然赫尔墨斯的转变对她来说很有利。
可相应地,她更难从他身边脱身。
【温馨提示,距离玩家以傲慢之神珀金的贴身女仆身份前往他的房间,还有五分钟。】
【倒计时00:04:59……】
五分钟!
温黎抿了下唇角。
她的传送阵已经被榨干了,她现在只能靠步行没条件作弊。
满打满算,五分钟也只足够她堪堪赶到珀金的神宫。
她没有时间了。
温黎想了想,脸上流露出一种不似作伪的惊喜。
她不仅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转回身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走了几步:“真的吗?但是……真的没关系吗?”
她身上的长袍和赫尔墨斯身上的是类似的款式,衣摆长长地拖在地面上。
少女不小心踩到衣角,身体趔趄了一下,凑巧撞翻了桌面上还未喝完的苹果汁。
甜腻粘稠的果汁顺着精美华贵的长袍汩汩向下流淌,滴滴答答地坠落在毛绒地毯上。
“……抱歉!赫尔墨斯大人。”
少女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却被人扣住手腕拉入怀中,避开地面上黏腻的果汁。
赫尔墨斯立体英俊的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他上下打量她一点,毫芥蒂地带着她靠在他胸口。
“不需要抱歉,你没事就好。”
他不甚在意地扫一眼狼藉的地毯,抬手吩咐女仆进来清理更换。
应声进门的女仆瞥见脏污的地毯,惊愕地睁大双眼。
众人皆知色谷欠之神神宫中的宝库里珍宝无数。
但实际上,只有神宫中侍候的女仆知道,最稀有昂贵的东西都被摆在色谷欠之神本人的卧房之中。
赫尔墨斯大人并不是热衷于收藏的性格。
他行事肆意不羁,旁人只愿储藏在展示柜中远观的珍宝,他全都物尽其用地让它们发挥着本应有的职能。
那块被随意踩在脚下的地毯正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价值几乎能够买下人界一座城池的地毯却被泼满了果汁。
它的主人神色平淡,仿佛它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块不起眼的地毯,压根不是仅此一块的珍宝。
但视线落向赫尔墨斯怀中的少女时,女仆心里又有些理应如此的了然。
毕竟这位是令赫尔墨斯大人倾心的对象,未来的神后。
一块值钱的地毯和她相比,在赫尔墨斯大人心中根本不算什么。
温黎不知道身后安静清理的女仆正在心里惊讶地感慨着。
她伸出指尖捏着长袍的衣领,将沾染了果汁的衣襟提得远了一点:“赫尔墨斯大人,我觉得我或许需要换一件衣服。”
赫尔墨斯却并没有放开她。
他的目光暧昧地从她心口的衣料出缓慢地掠过,然后抬起眼看她。
他笑了一声:“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赫尔墨斯大人。”
温黎脸上显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和尴尬。
她轻巧地从他身边跳开,小声补充道,“……我先把它脱下来。”
她三两步跑回床后和另一片落地窗之间的空地,“唰”地一下把床幔拉下来,遮住赫尔墨斯的视线。
在狭窄的空地上,温黎飞快地凑到窗边,一边将窗帘拉好,一边闪身退到窗帘和落地窗之间的狭小缝隙之中。
她飞快地打开游戏背包栏,在金发洋娃娃图标上点了一下。
现在她娇滴滴的洋娃娃无疑是最适合赫尔墨斯的小娇妻。
就让它暂时代替她一下吧。
温黎找到[平平无奇的魔渊女仆]身份卡,点击切换。
灿烂的光芒一闪,被厚重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一瞬间的功夫,她身上沾着苹果汁的长袍瞬间变成了熟悉的黑白相间女仆装。
金发的少女穿着和她刚才款式相同的长袍,有点嫌弃地盯着胸口处的苹果汁。
很好,就是这个恃宠而骄的状态。
温黎看着洋娃娃三两下把被弄脏的长袍从身上甩下去,总算放下一颗心。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
温黎心里有点肉痛。
上次借口去找卡修斯的甜点师好不容易省下的一次使用机会,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贡献给了赫尔墨斯。
[漂亮的洋娃娃]只剩下了三次使用机会。
她开始感觉到贫穷了。
打工还需要更努力一点才行。
穿着整个魔渊通用的女仆裙,温黎微微低着头快步绕过长廊,完美地融入了整座神宫之中。
【倒计时00:03:28……】
赫尔墨斯神宫之中女仆众多,温黎穿过来来往往的身影低着头快步向外走,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怪异之处。
她顺利地踏出神宫的门槛,宫殿之中明亮的火光渐渐被望不见边际的永夜吞噬。
她把脚步迈到最大,迎着黑暗向前。
如果有可能的话,魔渊里可以开发一种类似于地铁或者公交车的交通工具吗?
她真的不是很想每天都练习竞走。
【倒计时00:00:14……】
无垠的晦暗之中,银白色的神宫终于出现在道路尽头,明媚的光线自苍穹倾泻而下。
温黎走得腿酸,此刻总算看见了点希望,加快脚步快跑了两步,冲进神宫的大门。
“温黎小姐?”
门前正好经过两名女仆,看见温黎从门外回来,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
温黎小姐这个时间难道不应该躺在房间里吗?怎么竟然从外面回来。
而且,看上去还非常疲劳匆忙的样子。
但她们并没有多想,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温黎随意点点头,朝着珀金的房间方向赶去。
【倒计时00:00:01……】
长廊就像是走不到尽头,终于在熟悉的房门前站定时,温黎听见脑海里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倒计时00:00:00】
总算赶上了。
温黎舒出一口气,正要抬手敲门,身后便传来一道小声的善意提醒。
“温黎小姐,珀金大人现在并不在房间里。”
不在?
温黎动作一顿,她心底本能般浮现起一股极为危险而不详的预感,倏地转回身。
“你知道珀金大人去了哪里吗?”
女仆微微摇了摇头:“珀金大人的行程,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
温黎想了想,冷不丁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今天神宫中有没有出现一些新的面孔?”
女仆仔细思索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说:“似乎有?不过,昨天色谷欠之神刚刚送了许多女仆来,我并不能肯定。”
温黎的心缓缓沉下来,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珀金突如其来的缺席,让她产生了一种敏感的预感。
不对劲。
这多半是爱神针对她下的第一步棋。
但她的水晶被放在赫尔墨斯神宫中的首饰盒里,她现在无法联系到珀金,更无法确认他的行踪。
温黎维持着神情如常,一边点开游戏背包栏,一边快步朝外走去。
她迅速地将背包栏向下划,在已使用的道具中找到粉红色爱心笔记本图标。
[SR:恋爱笔记本
一个粉红色画着桃心的笔记本,看上去满满少女心。
Tips:想要和心上人进行一场偶像剧一般的梦幻约会吗?在这个漂亮的笔记本上写下你想要的约会流程,然后在心里虔诚地许下愿望,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哦。]
在简介空荡荡的,旁边摆着一支钢笔,等待着她填补约会内容。
温黎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潦草地填空。
[使用对象:泽维尔
约会内容:在傲慢之神的神宫门口接上她,一起回到嫉妒之神的神宫中享用下午茶]
写完这行字,温黎戒备地扫一眼四周,闪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珀金离开了多久。
如果爱神的目的是引开珀金,然后在珀金不知情时迅速动手要了她的命。
那么珀金离开的时间越久,她的处境就越危险。
温黎下意识想到了卡修斯,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现在失去了传送阵,根本没有把握安全平安地从珀金的神宫中来到卡修斯身边。
一种被猎食者锁定的阴冷感慢慢爬上她的脊椎,温黎深吸一口气,将脖颈上的项链摘下来。
解除了赫尔墨斯神力赋予的“屏蔽”效果,泽维尔应该能够更快地找到她。
她重新点击了一下身份卡,切换回赫尔墨斯未婚妻的模样,趁着周遭安静无人,推开门快步往神宫大门走去。
*
魔渊最东部的神土上,暴食之神的神宫安静地伫立在晦暗的夜色之中。
宽阔空旷的房间里,窗帘没有阖拢,窗台上的红色玫瑰花无声地盛开,在一片黑灰的沉暗色调之中点缀着唯一的瑰艳色泽。
银发黑衣的神明懒淡地倚在软塌上,血月猩红色的光晕从窗户里大片地涌进来,洒落在他修长的身体上,镀上一层神秘的绯色光边。
他轻轻闭着眼睛,一只手冷倦地搭在额间,银色的碎发凌乱地散落在空气里。
维克站在他身边的空地上,神情严肃地汇报着近况。
“昨晚赫尔墨斯的狮鹫兽的确现出了真身,魔渊众神都看见了他环抱着一名少女在高空掠过,看来他这一次是认真的。”
“您托我送去的贺礼,他也收下了。”
卡修斯淡淡“嗯”了一下,嗓音冷冽中带着些刚睡醒的惺忪感,低沉而沙哑:“这不重要。我让你留意的事怎么样。”
“您让我多留意珀金那边的动向。”
维克欲言又止,“今天清晨他离开了神宫,看去向,目的地似乎是神国,但具体去了哪里,无法确认。”
软榻上的银发神明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半晌,他搭在额间的手臂微动,按了按眉心。
“神国。”
卡修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缓缓睁开那双静谧淡漠的冰蓝色眼眸。
他心口突然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像极了千年前的那一夜。
似乎有风雨欲来。
他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如泼墨般渲染开来,没有半点星光的痕迹。
他的视线落在窗台上那朵艳丽的红玫瑰上,良久,伸手扯过一旁墨色的长袍披在身上。
长袍如流水般在他脚边倾泻而下,维克刚转身从长桌上取了一份甜点端到卡修斯身边,见他蓦地起身惊了一跳。
“您这是要去哪?”
卡修斯没什么表情地抚过腰间的细剑,指尖在领口处的繁复盘扣上轻轻勾了一下。
在宽大的披风掩映下,他颀长清瘦的身影几乎融入夜色。
“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