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一跨在天启皇帝的背上。
此时,他只冒出一个念头……龙骑士!
不过他还是记着正事的,于是道:“陛下,这时候那宁远城,只怕已乱成一团了吧。”
“管他呢。”天启皇帝头也不回,只继续闷头跑,口里则道:“这些人不乱,是不会狗急跳墙的,只有狗急跳墙,才能让他们不打自招,朕倒要看看,这些狗东西到底拿了朕多少的黑心钱。”
张静一能感受到天启皇帝每次说到钱的火气,这却是很令人理解的,试问谁被当成冤大头,谁不气?
于是他道:“陛下圣明,对了,能不能跑得慢一点,太颠簸了,我硌得慌。”
“你趴在朕的身上,哪里还有这么多的要求。”天启皇帝咬牙切齿道:“早知你这般没用,平日里骑射和击剑就带上你。你身子太孱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卿家,倘若这个时候,有人急了,去投了那建奴人呢?”
显然,天启皇帝或多或少心头还是有着忧虑的。
“不会这么快。”张静一道:“陛下想想看,就算突然之间要投了建奴,总还需先联络建奴人吧,这一来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成。何况我们也不会给他这些时间。”
“说的是,还是你有办法。”天启皇帝很耿直地道:“不过这事太大了,朕怕到时兜不住,到时回了京城,朕便奖赏你,赏你出言献计的功劳。”
日……
张静一心里大骂。
那我只怕要被言官们至少骂上三十年。
不过此举,虽是荒唐,可细细想来,历代的大明皇帝都这么荒唐过,只怕并非是表面这样的昏聩这样简单,更多的是靠着圣旨和律法,已经没有办法约束这些大臣了。
“只是单靠检举,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天启皇帝又道:“就算知道他们有罪,朕难道将这宁远城的文武大臣,统统杀光殆尽吗?”
张静一便恨铁不成钢地道:“陛下不要忘了,是你自己说要做太祖高皇帝的。”
“对。”天启皇帝点头:“那就做太祖高皇帝,可是……”
还不等天启皇帝说下去,张静一就道:“臣还有一个后着……”
“后着?”
张静一道:“我们先潜入义州卫,义州卫里,有咱们教导队的人,在那里绝对安全。不过陛下抵达宁远之后,说不准……建奴人就要来了,若我猜测不错的话,这宁远城里有他们的细作,一旦建奴人杀到,这宁远防务坚固,势必要先围义州卫,陛下可以躲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后,臣在义州卫,击溃建奴人,对外则宣称,这是陛下指挥若定,亲自击溃的建奴,如此一来,这威信不就来了?”
“那些骄兵悍将,之所以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不过是因为陛下没有军功罢了,若是陛下自己便可击溃建奴人,这些人还有什么本钱,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天启皇帝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张静一的这法子十分冒险,却是一个好办法。
当初这些人的底牌是,陛下离不开他们,所以他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可一旦天启皇帝立有军功,谁还敢放肆呢?
到时候,罪证是现成的。
威慑力也已足够,要收拾起来,便如切瓜切菜一般的容易。
天启皇帝却还是忍不住道:“就你这般,也敢说让朕躲起来,朕在宫中操练士兵,行军布阵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带着一般亲信的禁卫跑到了城外预先约定的联络地点,这里早有数十个锦衣卫牵着马匹来接应了。
天启皇帝似乎也觉得乏了,将张静一放下,而后翻身上马,意气风发道:“好啊,张静一,朕现在明白了,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哈哈……你让朕放这一把火,将人留在金州卫,原来是想以逸待劳,等那建奴人来。”
张静一也已翻身上马,他看着意气风发的天启皇帝,心里有点无奈。
不过眼下……碰到了这么个疯子,似乎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辽东的问题,不疯一把,是永远不可能破局的。
宁远城现在乱成一团,就让他们先狗咬狗吧。
可是建奴人却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一旦知道皇帝在这里,定会立即派出兵马。
当然,这只是仓促组织的兵马,肯定准备很不充分。
到时,就直接给他们迎头痛击。
到了那时……这辽东上下,军心民气,便都在天启皇帝的身上,谁还敢造次?
唯一让张静一觉得计划变了样子的就是……天启皇帝居然还想上阵。
疯了……
当日,张静一与天启皇帝已抵达了义州卫。
只不过这数十人,穿着的都是寻常的军校生的甲胄。
所以并没有人察觉出什么异常。
驻扎于此的军校生们,这几日都没有操练,张静一允许他们在此休整。
除此之外,便是张静一亲自清点带来的物资了。
他一再交代,这些物资一定要小心。
尤其是涉及到火药的仓库,严禁烟火。
这火药库里,可都是张静一让人用了大量骡马一起拉来的火药。
只是这火药却都用一个棉布裹起来,包裹成了圆盘状,差不多有半个磨盘一样大,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炸药包。
此时的火炮威力,张静一是很不满意的。
因为这时代的火炮都是失心弹,不过是借助着火药,推动铁球,然后将铁球飞出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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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这铁球能砸中几个人,就有天知道了。
真正威力巨大的,还是火药本身,大明其实也有开花弹,可因为工艺不过关,而且笨重,炸膛的风险也大,所以其实虽偶尔会用,但是并不常见。
只是这炸药包就不一样了。
谁能想到,拿棉被一包裹,也能玩火药呢?
清点了炸药包的数量,足足六百多捆,张静一才放了心。
天启皇帝则像没事人一般,在这义州卫里闲逛。
义州卫其实并不大,守将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按照兵部的名册上来看的话,这里应该驻扎着七百九十四个士兵。
不过天启皇帝亲自去义州卫的营地里看了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这里至多只有两百四十多个士兵,其余的……十有八九是领空饷的。
而且这些士兵,几乎都不操练,平日在这义州卫的堡子里,四处闲逛,有聚众赌钱的,有在沿街讨饭的,也有人穿着丝绸,招摇过市的。
几乎……这堡子里三六九等人,什么人都可能是兵。
便是街上的货郎,你去问他,说不定他也一边高高兴兴的卖你糖人,一面告诉你,我乃义州卫小旗官,然后取出一个印信来。
军校生入驻之后,这义州卫和军校生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很快,义州卫这里紧张了一阵,士兵们挨家挨户的搜查了一下这里的民户和商户,听说是宁远城里,有人刺驾。
当然,这种紧张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大家就各行其是了。
他宁远城死了皇帝,跟我义州卫有什么关系?
反正朝廷彻查也查不到这边来,跟谁吃粮不是吃粮?
如今寒冬腊月,这里又是辽东,漫天的大雪。
靠着军校生的营地不远,是一个茶摊,其实这个时候,早没人来喝茶了。
不过却还是有一些无所事事,穿着绵甲的两个老者来,二人忍着寒霜,各自在茶摊里落座。
然后摊开了棋盘,开始认真的下棋。
天启皇帝穿着军校生的寻常军服,却难得享受这惬意的时光,他也不知宁远城和京城现在怎么样了。
京城里有魏忠贤,他倒不担心,就是宁远……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只有天知道。
天启皇帝居然发现,这样无人打扰的生活很惬意,军校生的营地里几乎没有什么活动,他耐不住寂寞,便上街来。
一上街,便踩着厚厚的积雪,下意识地领着张静一,到了茶摊这儿,看到这两个老卒,认真的下棋,居然也饶有兴趣。
他看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老卒输了,抬头瞪他一眼,便将气发在他的身上,哼道:“看什么看。”
天启皇帝便笑着道:“输便输,怎么还一肚子气,我又没招你。”
老卒讨了个没趣。
天启皇帝则道:“你们年纪这么老迈,也来当兵?真要打仗了,扛得起大刀长矛吗?”
老卒捋着他乱糟糟的胡子道:“我不来这当兵,我儿子便要被抓来当这兵,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建奴人来了,要死也死我。”
天启皇帝却不觉得这话好笑,忍不住道:“若是陛下知道,这里当兵吃粮的都是老弱病残……定要了你们千户的脑袋。”
老卒却是笑了,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陛下算什么东西,这里山高皇帝远,皇帝来了也没用,在这儿,千户才是皇帝,这辽东里里外外上千里,哪一个总兵官、副将、房、游击将军、指挥使、千户,都是大大小小的皇帝,唯独那北京城里的……他算什么皇帝,他说的话,还没这里的百户算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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