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口水吧。”
黄飞虎看着李茂干裂到渗血的嘴唇，便摘下马鞍一侧的水囊递过去。
谁知李茂也没接，只是回头看了眼跟着他的士卒，用沙哑到如同指甲剐蹭般的声音道：“三爻一战，咱们一起从南边过来的那几位，死了俩。本来还挺不服我当这个大将军，这下可好，都死了。”
黄飞虎心中一顿，默默将水囊收好。
“大帅没问我三爻怎么丢的？”
“等回去你自己解释就好。”
“解释？三千来个弟兄死在三爻渡口外，沿途让人像狗一样撵了几百里，解释？”
李茂抓着缰绳，嘶吼道：“老子跟谁解释？谁又能给老子一个解释？！”
“李茂，你稳住！我知道你心里憋屈。”
黄飞虎咬牙道：“大帅不是来了吗？这场战打完，天大的冤屈，他也会帮你的。”
手掌被缰绳磨得有些糜烂，将原本灰黄的颜色，染作红黑。
“知道了。”
闷声一句，他不再开口。
“报！发现敌军……”
听到来报，黄飞虎连忙上马，咬牙道：“要不要派人去挑衅一番？”
“不用。”
本就坐在马上的李茂沙哑道：“身后那杂碎是铁了心想弄死我，追了几百里还不放弃，现在邻近关隘，要是突然回身挑衅才会让他发觉不妥。继续跑，装作来不及进关，从牛角关前跑过去……”
见他这么说，黄飞虎也不再坚持，翻身上马，跟着这群早已精疲力尽的人马，继续奔驰。
远处，魏豹策马而住，遥望李茂所部又开始飞奔，眼眸深处有些恨意，“真能跑啊，跑了这么远！”
“将军，前方是牛角关，他们想进关？”
“进关？”
魏豹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的铁骑，阴鸷道：“不给他们机会！继续追！他们都在苟延残喘，一鼓作气追上去，在关下当这唐将的面，剿灭他们！”
说完魏豹一夹马腹，便一鼓作气的冲上去。
“将军，还是留下一部人马为策应吧！”
副将追上去想劝谏。
“一座小小的关隘，能有多少兵马？”
魏豹却是毫不在乎，“我部万骑精锐，谁敢出关一战？”
“可是……”
“不准废话，给本将追！”
……
…………
牛角关墙上，帅旗将旗通通撤下去，只留了一名偏将的旗帜。
观旗识将，从而判定其内有多少人马，这是常识。
只不过，眼下的偏将旗下，却站着一位大元帅。
李茂所部在关墙下呼啸而过，紧随没一刻钟，便是奔腾如潮的敌军。
只不过，紧追不舍的敌军稍稍远离关墙，在一箭之地外。
“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景云龙望着奔腾的骑军，拧眉道：“会不会有诈？”
“有诈的是我们。”
赵隶平静一句，看向四周留下来的骑军将校，“此乃隆州大都督，随本帅受皇命来此，稍后他带诸位出关杀敌，诸位当听其号令，不得有误。”
“喏！”
……
一座座起伏的土丘映入眼帘，李茂看着面前的地形，心中登时松下一口气。
不过却是没有迟疑，依旧催促战马，疯狂前行。
就像是穷途末路的丧家犬一般，只知道闷头逃窜。
而当魏豹所部来至此地，亦是第一眼就看出了这地形的险要。
不等他们多想，李茂所部忽地有几十人落马，而其他人像是无法顾及，依旧在闷头往前窜。
“将军，此地颇恶，当慎行。”
魏豹虽说想要报那一刀之仇，可终究也是不蠢，思虑片刻后，便下令道：“本部人马继续追击，务必将此部全歼。突厥的三千狼骑就让他们留在这，严防身后关隘的军伍。”
万骑追击，全歼他们应该用不了多久，身后还留下了三千狼骑，应当足矣策应。
“将军，要不还是留我本部人马吧，这样稳妥些。”
副将迟疑道：“突厥终究是外族，让卑下策应好些。”
魏豹却是指着狼狈如鼠窜的李茂所部，大笑道：“何须那般小心？先前追击之时，他们还能保持阵型，可你看看他们此刻，人仰马翻，犹如被吓破胆的鼠辈，追上去就是一刀的事，有何惧哉？”
说罢，魏豹催马前突，一手握着大刀脸色异常凶狠。
见到这一幕，副将也无办法，只得按令而行。
……
“不要管！不要管落马的人！”
疯狂前奔的李茂嘶吼不停，“不要停！一个也不准停！！”
不做足样子，又怎么引人上钩？
倏地，正在狂吼的李茂突然失去重心，在半空中飞出去老远，重重跌在地上。
他的马，也被崴脚了。
“将军！”
“将军！！”
头晕目眩的李茂满脸都是被磨蹭的血丝，大吼道：“黄飞虎！带人继续跑！不要停！！”
刚刚准备勒马的黄飞虎见此，环视一眼四周山丘，阴鸷道：“走！继续走！！”
此时刚进丘陵之地，还不到该收网的时候。
一骑骑策马而过，李茂吐出一嘴沙土，趁着敌军还未追上，转身就往一侧狂奔。
土丘后，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武行山默默擦着刀。
“来了！”
李良兴奋的有些颤抖，“这些应该是李茂将军的部下，那是……黄飞虎将军！过去了，他们过去了……”
瞥了他一眼，武行山没有说话，继续擦刀。
很快，又过去一会。
牛雄拎着刀咬牙道：“六哥，上吧？”
武行山探出头看了一眼，淡淡道：“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李良一愣，“他们已经快要追上黄飞虎将军了……”
“就是要他们追上。”
武行山平静道：“追上去厮杀时，他们马速才会降下来，到时候此地满是丘陵，再想腾挪冲撞就不可能了，那时候才是我们上的机会。
传令下去，最外围的人可以慢慢围过来了，牛雄，你带人去东边收口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在那里还会留下一些人马，你在哪撑着，等大哥带人出关。
在此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冲出去。”
牛雄点点头，在土丘一侧快步奔行。
看着依旧淡定的武行山，李良原本兴奋的情绪也逐渐缓解，默默抓着兵刃等待。
像是一个猎人，不看到猎物暴露弱点，绝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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