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宫门值守的潘重旦刚刚换防。
交接完毕后，他下令打开宫门，打着哈欠回味着昨夜小妾的体香。
“将军，今日没朝会，也没听说那几位阁臣要进宫，那是谁的马车，这么早就过来了？”
听到声响，潘重旦理也不理，懒洋洋道：“管他是谁，一会近前机灵点，天子宫阙是那么好进的？”
手下人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搓搓手纷纷应和。
“站……啀……参见国舅爷！”
“参见国舅爷！”
“参见国舅爷！”
羽林卫，说起来当初也跟他一起守过这墙头，自从他平南归来以后，在这些将士心中的地位，更是不必多说。
赵隶冷着脸大步向前，没有理会上前的羽林卫，寒声道：“我要见陛下，速去通传。”
什么人惹了国舅？好大的煞气……
潘重旦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肃穆一应，“喏！”
说罢也没指使旁人，转身就快步进宫去。
身上没有便服，而是换了身合该侯爵觐见的规制仪服，双手插袖，面若寒霜。
刚刚换防过来的羽林卫将士，本来多少都还有点迷糊，还在念着刚出来的被窝。
可眼下，看着宫门前漠然而立的国舅爷，谁还敢再懒个半分？
各个挺胸抬头，寒冬里的枪杆亦是抓的用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没过多久，一袭大红宦服的曹安良走来，恭敬道：“国舅爷。”
点点头，赵隶就这么跟着他走了进去。
“将军，国舅爷像是压着火呢。谁敢触国舅爷霉头啊。”
旁边副将嘀咕一句。
潘重旦拇指插入甲带松活松活，“哼，谁触的霉头我不知道，但他指定要倒霉了。要是本将没猜错，这次国舅爷入宫再出来，得有一些人人头落地。”
说着，他看了眼四下平静的宫墙，叹息道：“世道已乱，本该是我武将当兴之时，可惜……没咱爷们的用武之处。”
“将军想打仗？属下可听说，那顾淮直厉害的很……”
瞅着副将的畏缩表情，潘重旦反手一巴掌拍在他头盔上，“你小子，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
“嘿嘿……比不得将军雄心万丈。”
副将挠挠头，“不过将军若真想沙场走一遭，国舅爷或许是个门路。我总觉得，顾淮直这事，早晚还得让国舅爷来……”
听到这话，潘重旦没再开口，而是默默望了眼远处越行越远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思。
……
“臣，安乐侯赵隶，参见陛下！”
“装什么装，没吃就坐下吃点。”
李泾眼圈微青，本来想着难得歇一会，想在床上多温存一下，谁知道这小子一大早就跑过来，着实坏人心情。
听到这话的赵隶撇撇嘴，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拿起桌上的精美早食就吃了起来。
“你给朕留点！”
一顿风卷残云，心里还念着去哪再睡会的李泾当即不耐烦道：“你好好的在府上陪你夫人，闲着没事来烦朕作甚？”
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赵隶肃穆道：“启奏陛下，臣有要事需禀。”
“啊……有话就说，有……赶紧说。”
打个哈欠，感到困意再次席卷，顿时就不大乐意在这陪这小子。
结果，当赵隶将悟仙丹的事说出来后，他脸上的困意就彻底消失不见。
脸色沉凝似水，李泾难以置信道：“一江湖异人而已，会不会言过其实了？”
赵隶却是摇摇头，“悟仙丹，大毒之物。服之可令人神志不清，性情大变，且不可断，断之则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到时候谁手中有悟仙丹，那成瘾者便会言听计从……臣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此人是谁派来的，有没有幕后主使，此刻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彻底肃察悟仙丹，绝其根苗，使长安百姓不再受此害。”
说着，他语气一转，沙哑道：“其实，悟仙丹在民间坊市流传并不广，百姓受害不多。那异人真正的目标，怕还是城中各大权贵。陛下您想想，一旦这些人半数，不，半数都不用，只要有十之一二受其要挟，长安离大乱就不远了。”
“是顾淮直？”
李泾恨声拍桌，“若待来日，朕定要将其千刀万剐，九族皆诛！”
“是不是他的手笔，不重要。”
赵隶肃穆道：“臣说了，查幕后主使不是眼下要务，肃清城中悟仙丹，捉拿那名异人，不要让祸事扩大才是当下第一要务。”
“你打算交给谁去做？”
“六部各衙乃至长安万年两县，皆不可用。没人知道，他们中有没有人已经服用了悟仙丹。他们也不合适办这事。”
赵隶低垂眼睑，平静开口。
“哦？”
李泾眯了眯眼，“那国舅说说，该用谁？”
“臣，愚钝。”
“你怎变得如此小心？”
李泾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在怕朕？”
依旧坐着，赵隶垂着头盯着那双龙纹履，“算不上怕，防患于未然吧。我夫人怀孕了，我想看看那肚子里是男是女，我想陪着她们长大。”
说着，他抬头对上李泾的眼，“扪心自问，臣十八岁封侯，皇城护驾灭反王，率军南下定大疆，就说眼下，南国唯一可称精锐者，为我岳丈所部之岭南诸位大都督。腾翔、扬鹰二卫，是臣带回来的，就是陛下卧榻之羽林，亦与臣在城头有过同泽之情……
臣已经把一辈子的功劳都赚够了。”
盯着他的眼，李泾拇指顶着腰带静默许久，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
现在就怕功高震主了？现在就怕朕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
双手猛然按在赵隶肩头，李泾低头冷笑道：“你小子那点本事，当朕不知道？什么平南定乱，要不是你岳丈，你能平的了谁？你做的那些事，朕派谁南下都只会做的更好。
你现在要敢拍着胸脯跟朕保证能打赢顾淮直，大元帅朕就还给你。
别跟朕那位老师一样，还当朕是懵懂少年。
你头上还有县公、郡公、国公、郡王呢！
天下有那么多事让你来立功吗？
国舅啊国舅，你道你年轻，可朕何曾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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