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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长桑站在一旁,笑吟吟地斟酒。

    沂俐接过长桑递来的汝窑天青色小瓷杯,敬了那妈妈一杯。

    那妈妈看着沂俐黑色锦袍上的暗银龙纹,心中一凛。她垂下眸子,冷眼瞧着沂俐那套锦袍上的纹样。

    交织着金线银线编制出来的蜀锦,绣着明晃晃的金色芍药与暗戳戳的银色虬龙。

    金色芍药倒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这虬龙……是连当朝亲王都不能用的纹样。

    眼前这人纵然双颊绯红醉眼迷离地同着临风楼里的姑娘嬉闹,却带着一种疏离感。那双圆溜溜的杏眼在怎么生动活泼顾盼生辉又如何?他的声音再怎么旖旎暧昧撩人于无形又如何?他那冷淡的礼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那妈妈小心翼翼地接过长桑递来的汝窑天青色小瓷杯,在黑衣男子手中小瓷杯杯壁半身处轻轻碰了一下。

    “叮——”

    瓷器碰撞的清脆声伴随着露霜阁门被撞开的嘈杂声,搅破了这用嬉笑勉强维持住的平和。

    露霜阁被刑部的人闯入,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沂俐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袖袍滑落,露出皓白如雪的手腕。

    她不紧不慢地撩起长袍衣袖,将那天青色小瓷杯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案上。

    沂俐清了清嗓子,抖了抖衣袖,像是瞬间醒了酒似的:“原来……这就是临风楼的待客之道啊……”

    “这位公子,我们临风楼的姑娘死了,临风楼不能替那死去的姑娘讨个公道么?”

    沂俐蹙眉,她起身时,目光瞟见门外一抹红。

    一抹红……

    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自己明明没有杀了她!

    她为何会死?这临风楼里还有谁想让她去死?

    “她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

    “这位公子,这姑娘是一位客人在楼上发现的。”

    沂俐点点头:“你们想带我走?”

    “例行公事,若是公子无罪,刑部自然是会放人的。”

    沂俐几乎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她跟在刑部官员身后出了露霜阁,目光拂过葛布包裹着的红衣女子尸体,落在她那张青紫色的面颊上。

    原本蜡黄的面孔又重新上了鸭蛋粉,女孩儿中毒后,唇上胭脂被抹去,厚厚的鸭蛋粉也簌簌落下,露出这么一副青紫色的面孔来。

    也不知道谁能狠得下心,对着么年幼的女孩子下手。

    沂俐轻叹一口气,咬住下唇,被带去了刑部。

    “姓名?”

    “沂俐。”

    刑部主事提着笔的手腕微微一顿。

    临风楼里的男子,为何到了刑部就变做了一位姑娘?

    他面色诧异,抬头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沂俐。

    气质矜贵,就算跪在地上也面色淡然,她眼神睥睨,脊背挺得笔直,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的戏谑,都是她自信能够掌控眼前一切的霸气。

    沂俐微微偏头,那主事急忙亲自上前,为沂俐解开捆住双手的绳索,毕恭毕敬地将她扶了起来。

    “郡主,下官也是例行公事……”

    沂俐挥挥手,揉了揉额角:“没事没事……”

    “既然此案牵扯到了郡主,不如明儿让尚书大人给陛下上个折子,让大理寺与刑部共查此案,如何?”

    沂俐用帕子擦了擦那主事碰过的衣袖,冷然道:“有必要么?”

    那主事的低着头,见沂俐将那帕子扔在自己脚底,冷汗不住地顺着面颊与脖颈流下。

    “郡主……郡主,这事儿下官也做不了主……”

    “死因?”

    那主事抖抖索索地答道:“砒霜。”

    沂俐“哦”了一声,她理了理黑色锦袍的宽大衣袖,用簪子簪好发髻,缓缓地,不容辩驳地开口:“集美宫对待一个青楼女子,根本没必要用这手段。”

    她努力用平淡的语气掩盖去内心的愤怒。

    “本郡主想取的人命,直接去取就好了,至于用这种弯弯绕绕的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我集美宫想要人命,直接用刀子割了喉咙,尸体或是用草席卷了扔到城外,或是在城内找块地埋了,怎么会让尸体被他人发现?”

    她负手立在桌案前,静静审视着刑部主事,那主事低着头,盯着沂俐的袍角,被她这一串问题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确实,集美宫想除掉一名青楼女子何其容易?

    傍晚的阳光从门缝中探出了脑袋。

    霞光落在金色芍药纹样的锦袍上,那金色芍药的纹样与那赤金色的霞光化为一体,投射在那黑色的锦袍上,那暗银色的龙便张牙舞爪地苏醒了过来。

    穿堂风轻轻拂起她的锦袍,她冷眼瞧着跪在地面上的主事,冷冷哼了一声,踱步走在书架边的博古架旁。

    她轻轻捧起一对银杏叶状的黄玉摆件,放在手心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正禄五十五两,恩禄五十五两,俸米五十五斛,本郡主原本想着主事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儿,日子过得清苦,没想到……”她掂了掂手中的那对银杏叶黄玉摆件:“这位大人日子过得竟如此滋润。”

    她的目光游离在博古架上每一个小格上,不住啧啧感慨:“这件麻姑祝寿雕件,怕是要花费你十年的俸禄罢?”

    那主事负手立在一旁,不敢发一言。

    沂俐指尖轻抚在博古架上,笑吟吟地看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男子。

    她取下博古架上一块蜡染的布料,轻轻拭去指尖浮尘,缓缓开口:“这事儿我也不会告诉陛下,但……”她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你若是干那些收人钱财徇私枉法的勾当,陛下饶不了你的。”

    “郡主,下官不过是刑部主事,掀不起多大风浪……”

    沂俐蹲下,伸手捏起那官员的下巴:“你最好是。”

    那刑部主事听见骨头的咯吱声,吓得脸色苍白:“郡主,下官这个小喽啰还不值得您亲自动手……”

    她松手时,那官员的下巴上赫然出现了两瓣鲜红的指印。

    沂俐看到那指印,若有所思地活动了一下左肩。

    “若有下次,定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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