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顺十五年,春。
蒙蒙雾气萦绕着这烟雨江南,衬得城内的一切扑朔迷离,越发神秘。
初春,春寒料峭,护城河那并不宽阔的河面上游着一只小舟,小舟上站着一男子,他身着玄色长袍配金色腰封,左臂臂弯里挂着一件缀着琉璃珠的黑底金色彼岸花大氅,右手执着一柄简单的并没有什么装饰的玄铁剑。
他的眉宇间似是凝结了世间万般美好,刹那间惊艳了四海八荒,任谁看了都要感慨女娲娘娘的奇思妙想。
皮肤比京中青楼头牌们的皮肤还要光滑白皙。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珠,那双含着笑意的瑞凤眼,那高挺得如同刀刻般的鼻梁还有那鲜红的薄唇,无一不让京中少女为之心动。
船舱内传出了一声冷冰冰的女声。
“南奕。”
男子回首,见着鲜血从船舱内流淌了出来,沾湿了遮住船舱的云锦。
南奕应了一声,掀开帘子,那船舱内走出了一名面部和手指沾着殷红血迹的女子。
“这唇角的血倒是衬得郡主越发美了。”
云锦的帘子上沾着血迹,若是被人瞧去,心生疑惑该如何是好?
女孩儿摇摇头,掏出手帕擦去指尖和面部的血迹,随手将那帕子塞给了南奕:“一起处理掉。”
她身着火红色的裙子,青丝随随便便挽起,一条黑色的长鞭如同腰带般地缠绕在腰际。
眉眼如画,灿若繁星的眼睛里却挂着一丝狠毒。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从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再到不着痕迹地毁尸灭迹……两人配合之默契,动作之熟练,令人发指。
“郡主,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个了?集美宫少了这么多面首,陛下和太子不会生疑吗?”
女孩儿走向船头,蹲下,撩起护城河里的水洗净了嘴角的血渍,缓缓开口:“我朝陛下的后宫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枉死,太子府每月都会有那么一两名侍妾死于非命,南奕,你觉得我集美宫就算死了几个人……会有人责怪我吗?面首嘛……死了就死了,死了再找,你没看天下那么多男子就指着进了我集美宫,一步登天吗?”
她低头指了指血迹。
“更何况,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她抬首,猛然收敛了笑容,声音戛然而止。
横跨在护城河两岸的石桥上站着一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衣女子看着,女孩儿盯着他,他却冲着女孩儿微微一笑。
距离很远,女孩儿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气势逼人。
她慌了,猛然站起,船抖了抖。
“郡主?”
她的声音沙哑:“有人。你快点。”
船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船迅速下沉,男子撩开帘子走了出来:“走吧。”
女孩儿应了一声,她拉起男子的袖子,将那船狠狠蹬入水中,两人衣袂纷飞,双双飞起,落在了石桥上。
玄铁剑出鞘,刺眼寒光闪过,玄铁剑架在了石桥上那男子的脖子上。
女孩儿摇摇头,松了口气,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南奕,你看他眼睛,看起来像是眼盲,咱们还是留他一命罢。”
区区一个瞎子,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南奕收剑。
两人刚准备离开,却被那瞎子拦住了。
那瞎子气度不凡,就连剑架在脖子上时,也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惧色。
“姑娘,您可否告诉在下这石桥上为何会有一股血腥气?”
女孩儿用指尖撩起鬓边碎发:“这石桥原是先帝高祖南征北战开疆扩土时为我朝常胜将军建的一座石桥,名唤将军桥。只不过……咱们那位常胜将军功高盖主,惹来了先帝猜忌,同他的部下一起被乱箭射死在了这座桥上。”
那男子微微勾唇:“那是死了多少人哇……”
南奕扯了扯沂俐的衣袖,摇了摇头:“这位郎君,若是您想保住脑袋,这些事儿还是不问为妙。”
沂俐也微微一笑:“好奇害死猫,这段历史为不少人忌讳,我看这位郎君穿着打扮不像是沂人,就好心劝郎君一句,有些事还是不问为妙。”
她拉着南奕,走了。
站在石桥上的男子轻轻摇摇头。
来沂第一日便撞见大沂最受宠的皓阳郡主杀面首灭口,若不是自己装作眼盲,恐怕早已死在那男子的玄铁剑下了。
他看了河面上尚未散去的漩涡,又远远地瞧着那渐行渐远的一红一黑两个背影,也转身离开了。
不过是郡主处死自己宫里的下人,有什么值得自己大惊小怪的?
石桥通往城内方向的路上,南奕眉头微蹙,光洁如图大理石一般的额头上多了几道:“沂俐,你现在能告诉我……那个人犯了什么事儿吗?”
女孩儿叹了口气:“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杀了他需要理由吗?”
南奕张了张口,愣了半晌:“也是,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死了就死了,只是可惜那船了。”
沂俐挽起了南奕的胳膊:“南将军若是喜欢,我就差人送一艘去国公府就是,那沾了死人血的东西,晦气极了,咱们不要想它了。”
南奕点点头,将女孩儿扶上了街边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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