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讨论完毕,夜幕降临。杨家小院久未开火的灶台终于塞上木材热开了锅,雪隐马力全开搞了一大桌子菜,吃得杨御成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反而搞得大家有点不适应了。
这小子原先可是山珍海味如嚼蜡,金缕玉衣穿着烦的超级大少爷性子。
雪隐的手艺虽说不错但也不可能比得上世家府上的顶级厨师,真不知道他在那寥寥几句带过的三年之中遭了什么罪。
月落乌啼,绵软冷清的床铺唤起了往日熟悉的现实感,阖上双眸,疲惫感漫卷而来…其实这世间事世间人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身边少了个安静的小和尚吧。
猫倒是有一坨,加分。
疲倦不堪却难以入眠,这也不怪杨御成。饭怎么吃自然忘不了,但觉怎么睡这事还真的需要列出表单细细研究一番。
他还真的没思考过从闭目养神到入眠这个阶段到底需要几步工序,那么从睡着到如梦呢?再到梦醒呢?呵,想来也有点好笑,这世界上只怕没几个人会一边睡觉一边研究怎么睡觉了。
不过无心入眠的倒也不止他一个,先是左手拖着半死不活的大白狼,右手拎着被单子,贼兮兮地揭开一条门缝溜进屋内的阿闪。
小家伙冒着精光的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不过很快小保姆拉结就追了过来试图将她拉走。
“阿闪,御成哥已经很累啦…”
“就一下嘛…”
“不行,今天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不顾拉结姐的劝阻,蹑手蹑脚悄悄摸到床边的小刺客阿闪刚要下手,却忘记了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模样出现这个道理。
砰!
“呀!咯咯…!”佯装熟睡的杨御成猛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枕头甩在了阿闪脸上。阿闪在渡过了最初的惊悸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抡起被单就开始强势反击起来。
杨御成是个天生的武器大师,除了剑法天赋差到让人掩面之外,就算手中捏的是块羽绒枕头也能舞得八面生风。
一时间大山清枕,折柳入画枕等半原创上乘武功纷呈迭出。阿闪也不甘示弱,架起天道善念显化成型的神秘白狼十全子作盾,毫不留情地使出了天师一脉的秘传绝学“乱甩床单”。
插芊弟子对战天师学徒,一时间打得场中天地失色阴阳震荡,此情此景就算在世真仙前来恐怕也得夹着尾巴退避三舍,以免受到误伤。
拉结站在一旁苦笑一阵也起了玩心,虽然杨御成甩出的枕头基本都结结实实地拍在可怜的十全子身上了,不过他可是个跟小孩子玩都不会退让半步的究极小心眼。
故此拉结在经过了对场中局势长达三秒钟的漫长权衡之后果断加入了战团,随手抄起椅子上的布偶剑指正在放声邪笑的杨家四少。
“你们在闹什…哎呦!”推开房门,雪隐偏头晃开了迎面抡来的床单尾迹,却被出膛炮弹一般直突面门的枕头砸了个正着。
枕头滑落在地,雪隐顿了一会转头离去,杨家小院一下子陷入了恐怖的静谧之中。
啪嗒啪嗒,屋内三人眨了眨眼睛。
哗啦,雪隐抱着一大筐枕头强势归来,如同重回战场的不败老将。
杨家男儿遇战不惧,遇战不避。
小黑猫看着不明情况飞进屋内却被高射炮瞬间击坠,散落一地羽毛的玛蒂尔妲,又瞧了瞧位于战场最中心涕泪横飞的大白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挪着屁股后退半步隐入死角阴影。
至于睡眼惺忪的金悟和小泥鳅…这俩倒霉蛋直接被逢乱必到场的血离花当成子弹了。
鏖战至朦胧月色淡入雪光,年纪最小的阿闪终于顶不住了,一个猛子扎进杨御成怀中小腿一蹬直接打起了呼噜。
杨御成笑了笑打了个呵欠,接过雪隐递回来的被子枕头揉了揉满头大包的可怜大白狼,整个哐当一下砸在床铺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雪隐与拉结对视苦笑一眼,索性也各自回房换好睡衣,拉着褥子枕头回来打起了地铺。血离花则在一旁两眼放光,意犹未尽。
也许人们赌上性命拼搏奋战,就是为了将来的每一天都能像此刻一样吧?
尽管立场碰撞会蔓延出无数纠纷,但每一个为美好而战的人都值得尊敬。
“不打了么?”血离花嘟着嘴悻悻说道。
当然,她这种人除外。
次日清晨,杨御成吃完早饭,换了身不起眼的行商打扮,端着假胡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说实话,化妆卸妆是真的麻烦…
拒绝了雪隐的陪同提议,只拿了一张路线图的杨御成在行人较少的神幕小道上左拐右拐,悄悄咪咪摸向老六的歇脚之处。
五山队伍和四大世家除了插芊山之外基本已经全数离岛了,只留下了些边缘弟子于此充数,故此一路上倒是没碰见什么熟面孔。
但哥们这张脸之前好歹也被画在通缉令上贴过大街小巷的,一切还是谨慎为妙。毕竟当一天尸体少一天麻烦,这点道理小孩子都能懂。
不过让杨御成颇感意外的是老六竟然没有在此等候,甚至于他翻进屋内敲了敲那一尊颇为名贵的花瓶都没有得到半点反馈。
不止是无人留守,就连阵法符箓的踪影都无处可寻,这种大开空门的做派可不像赵抚兰那般人会做出来的…不说别的,若真有哪个神经病钻进来一顿打砸那他不就成冤大头了?
看起来这家伙还有别的落脚点,此处不过是用以联络。地头蛇狡兔三窟倒也正常,但这可苦了被阿闪踹得没怎么睡好还紧张兮兮横跨半座岛屿跑来寻人的杨御成。
“嗯?”仔细寻摸一阵,他终于在正厅桌案上发现了一张用砚台压着的可以纸条。
“北”就这一个字。
摸了摸脑袋,杨御成罩好兜帽按着对方留下的指示向着正北偏南一路行去,结果还真在不远处的临时医馆里找到了正在帮忙的赵老六。
“行了,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丑汉哈哈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肩膀,一旁似乎是游客的父母不断点头道谢,老六只是简单挥了挥手又交代了一番与后续疗养有关的重要事项。
来往看病的顾客络绎不绝,原本被派驻于此的老医师忙得脑袋都开始冒热气了,不知这一切是否与天空中飘荡不休的飞雪有关。
还是说云响州医疗资源不足?
杨御成也未贸然打扰,只是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了杯时下正流行的热饮靠在医馆后街的围栏边一边喝一边等。
说实话,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夕阳渐落,老医师终于过载宕机了。学徒们只能无奈将其抬回内室同时拉上医馆大门,还没排到号的病患只能等明天再来了。
赵老六收拾清洁完步,搓着手哈着白气慢慢悠悠逛了出来。他的脸被冻得微微发红,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恐怖了,不过在杨御成眼中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顺眼感。
“回来了?”老六嘿嘿一笑。
“回来了。”杨御成点了点头,递上先前多买的一份却早已凉掉的饮料。
“这什么玩意啊?”老六揭开盖子猛灌两口,禁不住骂了句街。
“热的时候更难喝…”杨御成耸了耸肩,两人踏着悠长的影子向老六的临时居所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