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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返天南
    “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屋子被破坏得太严重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物件。”李试武神色坦荡,但实际情况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许多年未见了,杨御成也不知道这个正直磊落的大叔是不是学会了骗人。

    “我得提醒你一下,既然你认识她,那也该清楚她可不是好惹的。”杨御成又十分做作地朝东边拱了拱手,接着用大拇哥指了指时月昙:“这里已经被一众豪杰包围了,只待她一声令下,我可以给你一点重新组织语言的时间。”

    “呃?啊?嗯…嗯哼~”时月昙睁着眼睛愣了一下,稍微反应了一会,赶忙叉着腰挺起胸膛,演技虽然浮夸,但效果还不错。

    “我说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李试武的面色缓缓沉了下来,身后的一众同伴也各自寻摸着自己的武器,开始释放灵觉探查起周围的环境。

    “空手而归了?”杨御成亮着不善的笑容踏前一步:“你是个重承诺的人,不会在受人委托后什么都没拿到就灰溜溜地跑回来…”

    “更何况那人可是我大哥,你最敬重也是与你关系最好的人,我不觉得你是害怕其中凶险才率众撤出的…现在把你找到的东西给我,我还会顾及一下我们的往昔情谊。”

    李试武面色凛然,挺直身子:“你…真的加入魔教了?”

    “你觉得呢?”杨御成微笑着反问道。

    “我们在里面损失了不少人手…不过正如你说的,这并不是撤退的理由。”李试武叹了口气,视线转向身后的人群:“是他。”

    杨御成顺着他的面向望去,看到了一名身裹防风长袍的小矮子…不对,是个孩子。

    那少年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惨白,嘴唇失色,大热天的裹着长袍却直流冷汗。尽管身子颤颤巍巍的,却依旧举着手中武器,神色坚毅。

    这孩子比阿闪大不了多少…

    “他不是战士,是我们在三郡碰到的孩子…他没有家人,所以我们…”李试武摇了摇头:“他在下面受伤了,那时我才醒悟,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搭上人命到底值不值得…”

    “不管你怎么想,我身上现在确实没有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李试武皱着眉头转过头来。

    “小孩,你叫什么?”杨御成点了点头,朝着那孩子高声喊道。

    “安子…李安子。”那少年稚嫩的声音略显沙哑,却饱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子,你…”李试武肩膀一颤。

    “我姓李,还有什么问题吗?”少年并未回应李试武,而是死死地盯着杨御成。

    杨御成愣了一下,随即面上寒霜褪去,又露出那副不正经的玩味笑容。

    “老六,帮帮忙吧?”他转向身后,一枚裹着红布的小包裹精准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也真行,那是个屁的受伤,分明就是中毒了。”赵抚兰努着嘴嘟囔道:“你们一帮大老粗也就算了,还拖着人家孩子陪你们去闯那凶险之地…若不是这小子意志坚定又有点底子,只怕早就毒火攻心遮过去了。”

    杨御成伸手将小包裹都给了又是疑惑又是警戒,挂着满头问号的李安子。

    “一日三次,合热水服下,记得再拿湿毛巾裹糯米擦拭腹庭拔毒…”赵抚兰悠悠念道。

    “相信他,他在这方面应该是场中最专业的那个了。”杨御成耸了耸肩。

    “行了,收起武器吧,这附近根本没人。”李试武朝身后众人挥了挥手,收回神念,表情复杂地望向杨御成:“你唬我?”

    “你看不出来么?”杨御成一乐,李试武身后众人也纷纷露出疲惫的表情。

    老大这人哪都好,就是脑子有点直…

    “至于你说的魔教不魔教的…”杨御成缓步向前,伸出右手:“事实上我是被圣女大人要挟过来的,硬要说的话我也算是个人质。”

    “如果你有加入的意向我倒是不介意帮你递申请书。”时月昙嘿嘿一笑。

    李试武伸手与他相握,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难以言明的苦涩:“御成,我…”

    “别再把我们当成小孩了。”杨御成摇了摇头:“无论是我和雪隐都已经迈出了脚步,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我可以带着你和雪隐…我们一起,离开这些破事,找个偏僻的地方…”李试武欲言又止。

    杨御成握着这只他无比熟悉的温和宽厚,满是老茧的大手,思绪也缓缓飘向了远方。

    白光凝滞,众人只感觉眼前一闪,李试武倏然之间便被狠狠掼在了地上,轰出一道深坑。

    他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慌忙伸手挥退了绷紧神经正欲上前的伙伴,怔怔地望向面带微笑的杨御成,还有他那只白色晶体缓缓散去的手臂。

    “时代在继续前进,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会变成属于我们的舞台剧。”杨御成收回手向马车走去,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着:“终于爽了,这一下可是你欠我的,我这人还是挺记仇的。”

    “等等,你不必背起一切,你的父亲与兄长,还有满盈城,风来州…这都是旧时代留下来的悔恨与遗憾。”李试武爬起身子,神情悲痛地喊道:“你只有一个人,斗不过上个时代残留下来的那些东西的,这一切也不值得你去…”

    “只有一个人?不值得?”

    杨御成转头微笑,时月昙背靠马车,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赵抚兰正帮老马梳理着鬃毛,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看到这副场景的李试武不禁愣住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秩序崩坏,无人救,无人可救,无人敢救…与其让它就这么烂着,我不介意去踢上最后一脚。”杨御成驻足于马车跟前,回身向那矮小身影喊道:“你叫李安子是吧?答应我,别变成一个跟你干爹一样混蛋…”

    “啊?”正翻着小包裹里的一堆瓶瓶罐罐,搞不清楚哪个是“一日三次,合热水服下”的李安子被他喊得傻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了…”杨御成伸手指着半坐在地上的李试武:“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一个不受待见的少爷…你懂的,孤苦伶仃,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那种。”

    “然后这个家伙有一天晚上点着灯笼,给老子讲了一整晚的鬼故事…一整晚啊!”杨御成痛苦地晃了晃脑袋:“就算到现在我都…哎,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理创伤吗?”

    微风吹过北风峡,众人愣在原地,挠着头目送着那白衣丑汉驾车离去。

    李试武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哪个是用来吃的啊?”李安子抓着满手的精致瓷罐,向周边的人不断询问着。

    是啊,虽然回不去了,但依旧有值得我们继续活下去的东西啊…

    “他们没说,应该是都得吃吧?”李试武扶着满是裂纹的土地站起身来。

    李安子倒出一枚足有指甲盖大小,离得远远都能闻到苦味的黢黑药丸,喉头一阵鼓动。

    北境三郡与风来州的交界之处,远本只是道路两侧有些植被与土壤的不同。现在却能明显看出空气之中似乎漂浮着一道薄膜,连带着外界的风景都隐隐有些扭曲。

    穿过阵法屏障,眼前豁然开朗,赵抚兰手中的三枚铜钱铮鸣一声,从他掌中跃动起来。后方车厢中拉结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那孩子我认识…”拉结望着呼着仿佛透亮了几分,无比真实的清新空气轻声开口道。

    “李安子吗?”杨御成转过头来。

    “嗯,他是个狼孩,父母早亡,偶尔会去市场捡些别人不要的东西,本性倒是不坏。”拉结露出了沉湎于回忆之中的温柔笑容:“他也找到自己的家了,真好…”

    “嗯,李试武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哎,怎么说呢,不修边幅?”杨御成挠了挠头。

    “你怕鬼么?”拉结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时月昙与赵抚兰也转面过来,满脸认真。

    “当然不怕了…”杨御成皱着眉头,语气却有些不自然的发虚。

    众人心领神会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马车飞驰,一路无话。返程比来时快了许多,不知是不是这匹神秘老马跑欢了蹄子,找回了曾经的感觉,众人只花了一个星期的功夫便返回了天南乡。

    这里依旧在戒严,乡外集镇也重新立起了简易寨墙,复国会是认得这辆马车的,由此也放开守备,任它长驱直入。

    严格来说,他们认识的是赶车那人的丑脸,真的太有特色了。

    不远处,早有一众身影在此地等候。

    “御成哥哥!”阿闪开心地大叫一声,一个纵身飞扑就搂住了从马车后方绕出来的十全子。

    下次能别喊着我的名去扑别的东西不?

    杨御成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对面正叉着腰微笑的杨雪隐与刘惮。

    这感觉真好,就像是…家。

    他揉了揉阿闪的脑袋,深吸一口气,挥舞手臂打着招呼迈步向众人走去。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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