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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开战(霸王票+19)
    荀子的儒家学说浓缩成两个字,即是“礼治”。荀子的政治思想是“义立而王”,即主张用“仁义”和“王道”来完成天下一统。

    如果孔子的儒是通过遵循“礼制”来规范君王士大夫等统治阶级的行为,从而使社会有秩序,从而达到国家治理的目的话,荀子的儒就是用礼义来制定王者之法,然后选择王者之人,来执行王者之法。

    而这个“王者之人”,一般而言,就是一个国家的相国,是帮助君王治理国家百姓的人。“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即实行中央集权,统一法制,确立一个起指导作用的政治纲领。

    如果能够做到“其法治,其佐(相国)贤,其民愿,其俗美”,四者都做到上等,就可以建立统一的“王”业。

    荀子虽然治儒学,但施行礼的这个过程,却处处凸显出法的作用。

    可见,李斯和韩非子明明师从荀子,学的是儒,但他们却都成为法家的代表人物,不是没有源头的。

    荀子认为,王道可以取天下,霸道,却只能强一国。而国家要想“一天下,财万物,长养人民,兼利天下,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即完成大一统,养育人民,人人都能得到好处,得到利益,普天之下都能接受、都能服从君王的统治,只能以仁义治国为主,以武力征伐为辅。

    秦国打下河内,靠的是武力征伐,但若是秦国想要治理好河内,不让河内发生叛乱,百姓出逃,就只有施行仁政,让百姓都愿意在秦国的土地上生活,愿意服从秦国的统治,这就是王道。

    霸道是不可能让他国万民归心的。

    李斯和韩非这两个荀子的高徒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但荀子觉着,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已经做到了他的思想精髓了。

    从踏进河内的第一步,荀子就觉着,秦国的安平君公子鱼,完全践行了他的儒学法治之道。

    安平君明明不是他的学生,只寥寥听过他的几次讲学,也不曾问过他的治国之道,但安平君的每一个政令,每一次治民,无不是在秦国法的基石上,施行仁政,让百姓臣服,让秦国打下来的每一块土地归于一统。

    其法治。如今天下战乱不休,使用严刑重法可以安定社会秩序,让善民安居乐业。这一点,荀子赞同,并且认为天下诸国之中,只有秦国做的最好。

    其佐贤。安平君扬农桑,重百工,广教化,使百姓知

    礼,让百姓富裕,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国富民强。

    其民愿。秦国的君王知人善任,君佐安平君贤能无私,秦人们得到了仁治,对他们的君王自然臣服归顺,安居乐业。

    其俗美。如今的秦国上下,阡陌纵横,良田无数,家家有余粮,户户有机杼,大人都想着得爵得财得到好的名声,小孩都想着读书识字习法光耀门楣,百姓以打架斗殴为耻,以邻里和谐为美。

    秦国将四者做到了上等,即已经做到了“上一”,在荀子看来,秦国离统一天下,已经不远了。

    只要安平君还在秦国掌权,只要安平君制定的治民治国政策不被废黜,秦国一统天下,将是迟早的事。

    荀子来到河内,是想看看,安平君是如何在河内的土地上施行王道的。结果,他来的时候,安平君居然不在河内,据武安君所说,是出去游历去了,归期不定。

    荀子虽然有些失望,但其实也没那么失望,他是来看河内的,又不是看安平君的,不在就不在吧。

    荀子开始在河内行走。

    河内沃野千里,即使没有官吏拿着皮鞭鞭策庶人,庶人们也都勤劳的在田间耕作,将自己的孩子都送去学室学习,将自家的老人送去公田做工,自己则是主动去官署申请服劳役,挖水渠,开桑田,种果树……

    官吏们都做什么去了?

    荀子了解到,县乡的基层官吏们,每日一项必做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庶人们结算工钱。

    老人在公田工室里做一些诸如编席子、挑茅草、看守门户等轻省的力所能及的活计是有工钱拿的,孩子们在学室里学习得到了夸奖考取了好成绩也是有奖钱掌的,青壮们服劳役挖水渠搞基建更是有颇高的工钱拿,而要做好这些,不仅需要熟练的数算,更需要细心和耐心,这个工作,并不好做。

    但工资高。

    荀子这位治礼大家,虽然还没听说过“经济社会”这个词,但他现在,已经初步见识到了经济带给庶人百姓们的威力了。

    眼前悬着一根胡萝卜拉磨的驴子,可比用皮鞭抽着卖力多了。

    荀子看出些门道来,但又实在不是太懂这里面的道理,他觉着秦政府对庶人们发放的开支太大了些,那么,这些开支都是从哪里来呢?

    荀子问秦鱼:“我听说,河内的庶人百姓,多半都是从秦

    国各地迁徙来的,还有另一半是俘虏,他们都是没有恒产的人,他们在春耕之前,是没有收获的,全部靠着自己的力气和一技之长从秦国的官署这边领取钱粮布匹,秦官署,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钱粮,来供养百万百姓呢?据我所知,秦国去岁干早,百姓其实并没有收获多少粮食,是不够支持河内的。

    荀子是真的好奇,而且,荀子现在也算是秦国九卿之一,他要是过问秦国的民事,并不算逾矩。

    秦鱼微笑道:“钱,自然都是我自己出的,至于粮,则是去岁河内的百姓们辛苦种出来的,去岁河内还算风调雨顺,粮食收成稍有提高,还能勉强支应到现在。不瞒荀子,河内的粮草即将告罄,就等着齐国遵守约定,往河内运粮了。哦,从齐国买粮的钱,也是我自己出的。

    荀子对秦鱼说钱都是自己私人出的这个事实非常惊愕。

    秦鱼则是调侃道:怎么,荀子竟不相信,我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吗?荀子:……是有些难以置信。据老夫所知,安平君并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人。

    秦鱼叹道:“正是因为我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人,赚的钱才都没有花出去,以前都是存了起来,正好用在现在,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荀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安平君高义。”

    秦鱼:“我这才哪到哪儿?比不上武安君,几十年食邑所获,除了供养父母妻儿子孙,其他都分给手下将士军卒了,这才是爱兵如子呢。

    一直听荀子和秦鱼闲谈的武安君此时便无所谓道:“都是为了鼓舞士卒士气罢了,不值一提。”

    白起说不值一提,秦鱼却故意叹道:“都说武安君善奇袭,善打以少胜多之战,好像都将胜利都归属于武安君的兵法多么厉害一样。在我看来,如果武安君没有平日里将自己的食邑送给军卒与之共享,攻战的时候,这些军卒也就不会如武安君的臂膀一样,士气如虹,指哪打哪。所以,要我说,武安君口,并不是他有多么了不起的兵法,而是他以人格魅力服人,爱兵如子,兵卒们都信任他,爱戴他,他才会一直打胜仗的啊。

    您说是不是,荀子?

    荀子想说,兵法也很重要的,武安君□□,绝对是靠他在用兵上智慧过人,但他看到秦鱼一直在向他使

    眼色,便斟酌道:“是吧?”

    秦鱼:....

    都说人老成精呢?

    打配合啊,捧哏啊,双簧啊,您老怎么就不懂呢?

    白起见秦鱼眼都要使抽筋了,荀子却是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便嗤笑一声,道:“秦国的兵都是秦王的,将军调动军卒,必须要有符节,你说本君爱民如子,指使军卒如臂指使,是不是说本君在收买大王的军卒啊?

    坏了,马匹拍在马蹄子上了。

    秦鱼忙喊冤道:冤枉啊,这话从何说起,我可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瞎想!荀子轻笑出声,秦鱼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面前案几上的汤瓮里。

    自从他回到安阳,白起就对他比之前还要冷淡,他原本想要说说好话,恭维一下白起,谁知他这好话竟然踩了雷,惹人不快了。

    看来,他这是没有拍人马屁的天赋啊,明明他之前拍秦王的马屁时很顺畅的,真是失策。白起冷哼一声,不理他了。

    荀子继续刚才的话题:“即便安平君富可敌国,但有再多的财富,也总有用完的一天,等到用完的时候,安平君要怎么办呢?

    秦鱼道:“我已经跟齐国签署了新的贸易合约。接下来几年,秦国会将秦国特有的煤油、羊毛羊绒原料、香料、护肤品、精油、西域特产等紧俏货物专供给齐国,而齐国,也会以秦国需要的粮草、海盐、矿产等物品,来作为交换。

    唉,为表诚意,我还特地将秦国已经日趋完善精美的烧瓷技术免费送给了齐国,所以,等不到河内粮草消耗完,齐国的粮草和钱帛就会接济上来的。

    荀子沉吟良久,道:“之前,老夫还觉着,你将百工仅置于农桑之后,置于教化之前,还觉着你贪图财利,到底有失君子之风,如今看来,倒是老夫短视了。

    秦鱼忙道:荀子太谦逊了,您说我看重财利,并没有错。只因这天下间的‘君子’们都看重财利,而我以为,能以此财利,从他们手中换来更多庶人和百姓们需要的养民之物,就是行之有利的,所以才将百工置于教化之前的。

    虽然秦鱼觉着,在农耕社会,农桑和百工是国家这辆马车的两个车轮,缺一不可,但在治学大家荀子面前,他还是要恭敬谦逊一些,避

    开自己的锋芒,这不是油滑狡诈,而是礼节。

    难道以荀子的眼光,现在看不出来百工对于百姓,有多么的重要多么的不可缺失吗?人家荀子看的出来,所以他才说出以前“短视”的话来。

    荀子并不是个迂腐的人,相反,他修炼了一双智慧的眼睛,以遵循自然发展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人和事。人性本恶,人生来就有欲望,权贵们从父祖手中接管了财富,秦鱼能从这些人手里交易出来财富,来做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善事,那么,秦鱼的这个行为,就是善的,是可取的,是可以推广发扬的。

    荀子充分的肯定了秦鱼的品德,说他仁以为善,是士大夫的楷模。

    这可是荀子的夸奖哎,这可比秦王给他封君还要让他兴奋,兴奋的秦鱼一时没忍住,给白起抛了一个得意的媚眼,结果换来白起一个大大的白眼。

    秦鱼:..

    行吧,谁让你是战神呢?

    我忍!

    在秦鱼还未回到安阳的时候,秦王便以上郡郡守完廪为主将,王孙图为裨将,先一步抢占了赵之河套,将秦已经经营多年的河套正式划入秦国的版图,治于上郡。

    大将完廪率领骑兵五万驻守上郡,图则是率领五千骑兵去扣关雁门,想诈开雁门赵长城的关隘城门。

    很可惜,李牧对战机机敏非常,当他在邯郸的时候发现秦鱼能三言两语就将赵国君臣弄的玄机混乱,真假不分,他就已经见识到了秦鱼的厉害,而这样厉害的秦鱼,秦国在得知他被赵国扣在邯郸之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其他地方,李牧力有不怠,但对自己的地盘,他一定得守住了,可不能让秦军从雁门攻入赵国腹地,若果真如此,介时赵国腹背受敌,收回失地可就难上加难了。

    所以,李牧当天回到家中,将自己的猜想说给父亲听之后,李玑当机立断,让李牧连夜出邯郸赶回雁门郡。

    已经对秦国有戒心的李牧,一回到赵国边境防守线上,就勒令在关外放牧耕种的赵人赶快回到关内,然后紧闭城门,将每年春夏之交都要来雁门劫掠的匈奴和图都关在赵长城以北的草原上。

    图没有诈进雁门,倒是遇上了进犯赵国的匈奴。匈奴敢来欺负赵人,可不敢去欺负秦人。

    这些年,栎阳左右兵工室的火炉就没有熄灭过,一年到头都在为秦军卒铸造兵器和铠甲,尤其是

    在马镫马鞍马蹄铁问世之后,为了能装备秦国将要建制的十万骑兵,左右工室那是牟足了劲的为骑兵打造需要的兵甲和马上用品。

    所以,秦骑兵非常好认,好认到匈奴人远远看到秦骑兵的影子之后,也不想着进犯赵边境了,而是调转马头就跑。

    完了,这些杀神怎么在此,他们不是一直在西域跑马吗?俺们匈奴人都已经躲到东边草原来了,怎么还追过来了呢?

    图原本就被李牧避而不出弄的不爽,这下见到了老对头,当下也调转马头,带着五千骑兵追赶而去。

    这些匈奴人,以前他在陇西跟着王龁跑马的时候,可是没少穿过河西走廊跑到北面草原去找他们去练兵。

    他们一路追赶着匈奴人跑,有追上的时候,就砍杀一番,也有追不上的时候,就停下来,继续追寻其他匈奴人的踪迹。

    所以,这些匈奴人,基本上就没有不认识秦骑兵的,即便不认识秦人,但只要看到他们穿戴的战甲,背着的弩箭,拎着的砍马刀,登着的马镫,就都知道他们是谁了。

    秦骑兵也不是一味的追赶匈奴人,他们有自己的跑马路线,等将匈奴人赶到更北和更东之后,他们就会从北往南穿过瀚海,重新到达河套。

    在河套修养一番之后,继续往南穿过上郡,去到栎阳享乐一番,然后去咸阳和大王禀报军情国之后,就可沿着渭水一路回到陇西了。

    秦骑兵从西向北,从北向东,从东至南的跑了一个大大的圈,而这个大圈的范围之内,就都被认作是秦国的疆土,即便名义上还有赵国的土地,但在秦人眼中,这些土地,其实早就已经归秦了。

    所以,河套压根没开战,就被顺理成章的占领了。

    图将来南边进犯的匈奴人撵跑之后,等再回来,他就收到了秦鱼已经平安回到安阳的消息。等图知道秦鱼是用什么法子让赵国君臣巴不得将他送走之后,就灵机一动,也提出了一个法子。将军,不如我们也效仿安平君,以粮食为饵,引赵国军卒偷偷给咱们打开城门如何?完廪被图的提议给心动了一下,心动之后,就否决了他的提议。

    完廪:“安平君能用此计,是因为有齐国向邯郸源源不断的运送粮食,赵人们是能看的见粮食,并且将它们吃到嘴里,才会让赵国君臣害怕的。咱们这里,可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分给赵人。

    图张张嘴,想说什么。

    完廪没有让他将话说出口,继续道:“我认识安平君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他失信于他人,如果我等以粮食骗开了雁门城门,而我们却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分给他们,赵国必宣扬天下我秦国无信,诈降城门。

    介时,安平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国之信义,将会瞬间崩塌,也再不会有一个城池的城门再为我秦军打开。若是天下侧目我秦国,你我就是秦国的罪人。

    图狠狠地抹了抹脸,惭愧道:图受教了。

    方才,他确实想说兵不厌诈,有安平君以粮救济赵国离人在前,他们应该很容易就能将城门骗

    开,但完廪的话打醒了他,若是只是为了骗开一道城门,就然秦国失信于天下间,确实不划算。

    而且,他们也不一定就非得要攻入雁门。

    完廪道:“大王给我等的王令就是驻扎河套,窥伺雁门。你没事的时候就去那边跑跑马,帮助赵人驱赶一下匈奴人就行了,其他的,再等咸阳那边的命令吧。

    图恭敬应下:诺。

    李牧站在长城城墙上,看图带着秦骑兵将匈奴撵的到处跑,他身边的将领们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

    一个将领道:“那秦人脚上登的,就是马镫了吧?咱们赵国的铁匠也试着打了一些,但那恶金(冶炼粗糙的铁)不是太软就是太脆,脚一登就给登坏了,一点都不好使。”

    另一个将领道:“若只是软倒还可用,就是千万不能崩了,否则,马正在用力飞奔呢,断掉的恶金断口很容易就扎破马腹,让马匹发疯乱跑。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秦人是怎么冶炼这些恶金的,要是能从秦人那边弄来冶炼的法子就好了。

    不如去上郡绑几个铁匠回来……李牧:你们是怕死的不够快吗?将领:“秦人不是不杀俘虏吗?”李牧:是不杀战场上的俘虏。对抓到的间谍和叛徒,下场只有一个:死!

    将领们被李牧森然的语气吓的一个缩脖,他们倒是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李牧这个主将,自从邯郸回来之后,就越来越阴晴不定了,总感觉他是在跟谁较劲一般。

    李牧等无论是秦人的兵

    甲还是匈奴的马都跑的看不到影子之后,才走下城墙,给守军下令,继续死守,擅自出城门者:斩!

    北边秦军饮马瀚海,南面河内也道了夏收的时候。

    今年河内温度要比去年和前年高了一些,如果降水不减少的话,这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再没有旱情的情况下,百姓们夏季耕种的谷物,可以有充分的热量和光照让谷物灌浆成熟,草木也枯黄的慢,百姓们也可以多收一些牧草、茅草、芦苇、野草等草木储藏过冬。

    今年将是比去年还要丰收的一年,如果不出现秋旱的话。河内的百姓们正在如火如荼的夏收,汤榆却带着郡守府的筮师来找秦鱼。

    就如每一个领兵作战的讲领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会勘测山川地理会辨别云彩方向会治疗伤口懂得金创之术的术士一般,每一个郡的郡守府中,也会养一个类似的术士,只不过,这种术士是被编入秦官吏系统之内的,官职叫做筮师,类似于后世朝代的钦天监。

    河内的筮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只在脑袋上系了一条用染成黑色和红色的茅草搓成的草绳,额头和眉头眉尾处画着符文和图腾,仔细分辨的话,那形状,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这筮师的打扮,一看就给人很神秘有本事的感觉。他也确实很有本事,农时预测和计算,天象勘

    测与解析,甚至哪一天刮风下雨河面涨水他都能测个大差不离,着实让秦鱼见识到了古代术士的厉害之处。

    秦鱼对有本事的人——虽然他对这样的本事压根看不懂,更学不会———向非常敬重,他先给筮师客气行礼,然后语含担忧问道:筮师可是占卜到什么吗?

    秦鱼没有说他占卜到了祸事,因为秦鱼认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筮师占卜到的不好之处,在经过人为的改变之后,很可能会变成好事。

    所以,秦鱼问筮师占卜的时候,他一向都只问当下的占卜结果,不问吉凶。筮师对安平君的礼遇波澜不惊,他回道:鄙人占卜到,今秋或有旱情,岁冬将有大雪。

    筮师知道眼前的安平君听不懂他的占卜术语,也不在他面前故意卖弄,直接用最简短最浅显的话语将他的占卜结果说出来。

    秦鱼心中暗叹,果然老话说的好,夏越热,冬越冷,看来他要早日做好严冬准备了。至于

    秋旱,秦鱼想了想,带着汤榆和筮师一起去找白起。白起正在安阳城外练兵呢,秦鱼也没让人去叫,自己带人直接打马过去了。

    白起练兵的地方,就离赵长城不远,在洹水北岸,这附近种满了已经成熟了的油菜花,白起在此练兵比武,输了的队伍要去帮助油菜地里的赵离人们去收割油菜,嬴了的,自然是晚上吃肉。

    秦鱼看了一会比武,然后去到白起的大帐前,找他议事。

    白起听了秦鱼的来意之后,他将自己军中的术士叫来,让他现场占卜,看他占卜的结果,是不是和筮师占卜的结果一样。

    白起军中的术士是个大汉,若不是他自己拿着茅草和龟壳占卜,秦鱼压根认不出来他居然是一个术士。

    大汉连占三次,颇有些迟疑的回禀道:“从占卜结果上来看,不利水象,将会少雨。至于严冬,需要根据前几年河内的冬日天象再做判断。

    这个大汉,也算是很有本事了,而且不夸夸其谈,不说自己没把握的事,性情沉稳,品性上颇为可靠。

    白起颔首:“安平君所说,借用军卒开挖沟渠之事,可。不过,河南之地,魏楚联军正在集结,很可能会渡河来攻打我军,因为,本君必须流出一半的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这一半的兵力,他是用来在大河边浇筑堤坝,设立壁垒的,这个就不需要说给人听了。秦鱼点头:应该的,借用之兵卒,我会给相应的补偿的。

    白起回绝了:“军卒驻扎,修建沟渠,本就是顺手的事,只要安平君能保证军粮供应充足即可。

    秦鱼笑道:今年河内夏季大丰收,对军粮之供应,武安君放心即可。

    白起勾勾唇角,难得露出一个笑模样出来:对安平君益粮之能,本君一向放心。夏收是一件很麻烦很繁琐耗时很长的大事。

    谷物光收上来不行,得脱粒、晒干之后才能储存起来,秸秆等物也得收拾妥当了上交府库,等待官署验收。

    除此以外,留作食用的麦、稷、粟等还需要送到磨坊里面去脱壳磨碎才能食用,收上来、打出来的油菜籽、大豆、芝麻等要拿去油坊冷榨出油脂来才能使用,或卖了换盐铁,或留着自己吃,或者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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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夏收前后,家家户户都在忙的不可开交,压根就腾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提前开挖沟渠,引大河里面的水往河内腹地延伸灌溉,秦鱼只好去请白起的三十万大军先帮忙一二,等夏收和夏耕完成之后,再征发劳役继续修筑沟渠。

    秦鱼打算的很好,但天不遂人愿,在河内陷在丰收的喜悦和夏耕的忙碌中时,已经在大河南岸集结完成的魏楚联军,准备从宿胥口渡河,攻打河内了。

    在大河附近放牧的百姓抓到了魏军派出来的探子,将之报到了当地的县署,县署不敢耽搁,层层上报,小半天的功夫就将这个消息送到了正在建设的荡阴城中。

    秦鱼自从邯郸来到河内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监工荡阴城的建造。

    荡阴离安阳不远,秦鱼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油坊里观看冷榨菜籽油。今年油菜花种的多,收上来非常多的菜籽,秦鱼下令榨取一部分,充实河内的油脂存储量,另一部分他打算交易给齐国,抵掉一部分从齐国买粮的货款。

    秦鱼收到魏国有探子在河内活动之后,他也没回自己暂住的府邸,直接带人快马加鞭,亲自将消息送去了安阳。

    安阳这边,白起早就收到消息了。

    从魏楚联军开始在大河南岸集结的时候,白起就已经开始往外头撒探子,加之秦国的陶郡就在魏楚交连处,陶郡原本是魏冉的封地,魏冉手下的将领,颇有一部分是曾经和白起一起征战的同袍,所以,白起都不用与陶郡多加联络,只是送出去一个信息,陶郡那边的秦守军,就主动帮助白起探查敌情,加深陶郡与河内的联系。

    白起是和秦鱼平级的武安君,他要做什么事,做什么安排,只跟秦王汇报就行了,所以如果白起不主动跟秦鱼说,河内的战机如何,他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国动向如何,秦鱼是不知道的。

    所以,等到秦鱼来到安阳,赫然发现,原本整修堤坝、建设渡口的兵卒们都已经整装待发,之前借给他去挖沟渠的军卒们也开始分批从各地召回。军中大小将领们,也已经在白起的大帐中集合。

    相互见过礼之后,秦鱼说了魏国探子的事。

    如今将要开战,秦鱼作为安平君,将会驻守大后方,同时为他提供粮草,所以,白起见秦鱼过来之后,直接说已已经收到消息,然后让他在自己大帐中听他派兵遣将,制定作战计划和布置河内防线。

    秦鱼虽然

    以拓地之功被封安平君,也曾在南郡挑拨离间让百越叛乱进攻楚国,但直面战争,还是

    第一次。

    秦鱼颇有些紧张的看着白起和将领们议事,他只听,期间并不发表任何言语,白起也不去问他,但也不避讳他。

    白起善奇袭,擅长打以少胜多的战役。他从来不是被动防守的性格,所以他制定的作战计划就是主动出击。

    他派遣王翦领兵五万从之前修筑好的堤坝和渡口渡过大河,迅速攻下魏国的繁阳,无需恋战,也无需占领,将魏军打散之后,继续渡河,到达齐国的刚平,借道齐国,进入陶郡,与陶郡的两万守军会和,直插魏楚联军后背,等待进攻的指令。

    派遣五大夫陵带领二十万大军直接渡河过宿胥口,在大河南岸与魏楚联军开战。

    战争是农耕时代最大的破坏因素,兵过如篦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为了能腾出战场,不给敌军留下半点可以资敌的物资,一般战场周边的土地都会施行坚壁清野的政策,所有的农田都会毁掉,所有的房屋都会焚烧掉,百姓更是会被驱赶,不能被敌军抓住去做后勤补给的活计。总之,战场并不是只有开战的时候才会残酷,他是在这片地被选做战场的时候,残酷就已经开始了。

    如今河内百废待兴,又正值大丰收,白起不能将战场开在河内,这样将会对河内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渡河去到南岸陌生的战场,固然不利于秦军作战,但两相比较,还是在南岸作战更符合最大的利益。

    而且,秦军装备精良,南岸的地形也已经勘探清楚,与秦军而言,有不利因素,但这点不利因素并没有到达影响战局的地步。

    三十万大军派出去了二十五万,剩下的五万,则是被白起沿着洹水布置了一道简单的防线,这是为了防住赵国出兵与魏楚联军会和的,如果赵国还能抽的出兵力来的话。

    如果赵国还有兵力,要想与魏楚联军会和,有两条行军路线,一条就是从东面绕过河内,渡河到达齐国境内,然后向南支援魏楚联军,但不说齐国会不会让赵国借道,就说这路途,委实太远了一些,最大的可能是,等秦、魏楚战都打完了,赵国军队都还没到呢。

    所以,如果赵军出兵,最好的战术就是,赵军从北面进攻河内,魏楚联军从南面渡河攻打河内,这样三军呈夹击之势击溃东河内的秦军,收回安阳、荡阴、朝歌等城池,将秦军压缩

    到南河内,才是战术上的上上之选。

    所以白起亲自带着五万大军驻守安阳,防御有可能出现的赵军。

    秦国在河内驻守的兵力,只有三十万,如今派出去二十五万精壮,剩下白起带领的这五万,战力并不强,好在他已经给秦王写信上奏要求益兵,想来大军已经在来河内的路上了。

    如果兵力再多一些,白起更愿意带着大军去围攻邯郸,而不是在安阳布置防线防守。

    魏楚有二十万联军,秦军这边必须有同等数量的主力面对面与之对战,才有可能仗着兵甲器械弓弩精良之便打败联军,为了能加大胜算,还有王翦带到陶地的五万大军、陶地本地的二万大军等着支援王陵这边。

    如果是白起自己领兵出战河南,他可以随机应变再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但这次,他是运筹帷幄的将帅,出兵作战的另有将领,他就必须派出足够多的兵力,去直面魏楚联军了。

    当白起给秦王去信说明河内情势索要出兵作战的兵符的时候,秦王随兵符而来的,还有一句话,问白起军中,可有擅于领军作战的将才?

    白起一时没有会意过来秦王是什么意思,但一直跟在白起身边的秦鱼看到了这句话,他让白起罗列一些他看好的将才给大王书信一封送去咸阳,然后建议白起此次不要作为主将出战,而是作为领军统帅运筹帷幄,制定作战计划,让其他将领出战,抵御魏楚联军。

    白起后知后觉的领会到了秦王的意思,秦国有战神固然荣幸之至,但也不能缺少其他领兵作战的将才,尤其是年轻的能接过武安君之位的绝世将才。

    就跟秦鱼自己说的一样,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才最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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