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实在是太近了。
秦国夺取了魏国的河内之后,离魏国大梁,实在是太近了,只有一河之隔。
渡河之后,要赶到大梁人跑马行会需要很多时间,但若是大河之水倾泻而下,奔腾至大梁,也就只需片刻的功夫。
只因大梁城是一处洼地,水往低处流,拦都拦不住。
历史上黄河历经多次改道,二千多年后,黄河已经从荥口改变现在北面的河道,过北宅,经阳武,路过大梁之北奔腾向东而去。
如今的濮水还在黄河南岸,等到黄河改道之后,就变为在黄河北岸了。
现在魏国国都大梁北面还是陆地,但等到黄河决堤之后,这里就会被大水淹没,成为新的河道。
能让大河改道之后再也拦截不回原先的河道,由此可见,大梁是有多么低洼了。
自从韩国将垣雍割让给秦国之后,魏王就寝食难安,下点暴雨就要积水的大梁,经得起垣雍对大梁的威胁吗?
魏王至今还记得,当年魏楚联军将要攻秦的时候,秦国的武安君白起就曾从韩王手中拿到了垣雍归属权,用掘开大河口引水淹大梁来要挟魏王退军。
如果说当年垣雍只是被秦国暂借,那么现在,垣雍是彻底落到秦国的手中了,秦国掐住了魏国的喉咙,这样魏王如何不怕?
如果秦国没有将魏国的河内之地全部攻打下来,让魏国失去了河内的大片土地,直接将魏国的河南腹地全部暴露出来,魏王或许会摄于垣雍的压力,惧怕秦国,不会动作。
历史上就是这样的。
原本历史上秦国虽然将野王攻打下来,但因为接下来的上党长平之战秦国耗费巨大,根本没有余力来经营河内,秦国在河内的地盘,也只限于少水以西。
以少水为界,少水以东的山阳、修武、荡阴、安阳等秦国现在经营的大片东河内地区,仍旧在魏国的手中。虽然因为长平之战赵国军败,韩国的垣雍割让给秦国落入到了秦国手中,但没有失去河内大片土地的魏国,有地有兵有百姓,算是非常淡定的。
一直到秦国再次持续围攻邯郸三年之后,魏王还派出了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去援救赵国,虽然魏王有一部分摄于秦国的压力,让大将晋鄙屯兵在赵长城外围的邺城按兵不动,但其实更多的,是魏王自己难以取舍,在违逆秦国援助赵国和交好秦
国之间摇摆不定,才给了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的机会。
如果只是屯兵不出兵,魏王还有选择的机会,但等到魏无忌窃符杀将指挥魏国大军攻打秦军救援邯郸之后,魏王那是彻底没有了选择的机会了。
魏无忌率军救援邯郸,那是彻底的将秦国给得罪狠了,如果魏楚联军没有成功解救邯郸,而是失败了,等待魏国的下场,估计水淹大梁就会提前上演了。
伐木挖土也是需要人力和时间的,秦国若是想要水淹大梁,没有人力和时间来掘开大河之口,是
引不来水的。秦国若是兵胜,为了报复魏国,可以好整以暇的挖河引水,若是兵败,人都逃跑了,自然就无人再谋划指挥着去水淹大梁了。
魏无忌率领的魏楚联军将秦国从河内赶走,垣雍重新落入到了魏国手中,魏国之危也算是解了。
但现在,因为某人的参与,秦国不仅打嬴了长平之战,还有余力趁机将河内的地盘沿着大河一路向东,拓展到了赵长城底下,严重压缩了魏国的国土和百姓的生存空间,这让魏王如何不惊、如何不怕、如何不怒?
昔日楚国郢都之祸就在眼前,如果魏王再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不做抵抗,那可就真是一头猪都能做魏王了。
所以,历史上是信陵君魏无忌一直在奔走抗秦救赵,魏王自己则是犹犹豫豫不能决定,现在就是魏王自己迫切的想要出兵将秦军赶出河内了。
魏楚联军攻秦提前了两年,大将仍旧是晋鄙,这一次,晋鄙可以免除被杀的命运了。
虽然晋鄙免除了被魏无忌杀死的命运,但他的下场,仍旧算不上好。
因为,秦军实在是太难打了。
魏楚虽然联军攻秦,但因为没有主帅,魏国大将和楚国大将谁也不服谁,两军虽然合作对抗秦军,但在配合上,完全是各自为战。
如果魏无忌在此,以他名满天下的名声和魏国公子的身份,或许会将魏楚联军凝合起来,提高魏楚二十万大军整体的战力,可惜,因为魏王抗秦之心坚决,魏无忌自觉他的责任已经尽到了,魏王没有让他出战,他自己也就没有主动要求来战场。
秦军正面主将王陵领军作战的才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对秦军来说中规中矩便足够了。平原作战,靠的更多的还是两军战力,哪一方战力强悍,哪一方就能获胜。在人数上,秦军与魏楚联军相当
,但秦军的军备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从表面上看,秦军的战车和联军的战车没有什么不同,但秦军的战车轮子使用了钢珠滚动轴承,轴承和车轴之间用的是机油作为润滑。滚珠轴承和机油润滑可以将车轴与轴承之间的摩擦力一降再降,让战车转向更灵活,速度也更快,最重要的是,可以让战车跑起来更平稳,不容易散架。
战国时代的车辆,无论是战车还是贵族坐的轺车,连接车轴和车轮的,是车轴套,而不是轴承,战国时代,轴承已经出现,但不是滚动轴承,而是滑动轴承。这个车轴套,就是滑动轴承的一种。
在车轴套和车轴之间涂抹动物油脂,车轮滚动起来的时候,可以减少车轴套和车抽之间的摩擦力。
但如果车辆行驶过快,摩擦生热,温度极具升高,车抽和车轴套之间就很容易损毁脱离,所以在战场上,你会看到一些战车跑着跑着就散架了,或者轮子跑没了。
就是因为轴承损毁或者车轴断裂的缘故。
用滑动轴承就不一样了,滑动轴承不仅可以充分分担车轴的承受力,还可以分散因为摩擦产生的热量,让车子在平地上跑的更稳少颠簸,更灵活易转向。
滚动轴承只要给出图纸,其原理和应用方法就可以很快被研究出来,按说应该很容易面世才对。
但实际上并不容易。
在没有机床的情况下,如何浇筑零误差的滚珠,如何将这些打磨的几无二致的滚珠装到轴承上并让车轮滚动起来衔接紧密不松散,都是一个个难以克服的难题。
先秦是有数学的,也是有物理的,如果没有数学,没有对力学的研究,墨家如何能利用自己的机械手段发展自己兼爱非攻的墨子思想呢?如果没有数学,官署如何对田地取程确定税赋呢?如果没有数学、没有物理,宫殿要如何修建呢?兵器要如何制造和打磨呢?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数学,还处于百家争鸣各自为政没有集合成系统的理论的阶段,物理嘛,连个萌芽都没有呢。在对数理的研究上,秦鱼只知道墨家比较擅长,其他的,儒家或许也擅长?毕竟荀子后来还有一个小弟子张仓,可就是非常厉害的数学家呢。
但秦鱼跟墨家熟悉啊,他自然是支持墨家将他们的数学物理的理论和应用知识整理成册,然后形成系统的学科体系,教授给更多的学生的。这样,后世提起古代数学、古代物理的时候,就
可以从墨家开始,墨家也算是流传后世了。
一开始,墨家可能并没有意会到秦鱼说的“学科”是什么意思,他们只对墨家能再出一门学说感兴趣,但也仅止于此,毕竟有墨子朱玉在前,他们不大看得上所谓的工匠们的学识。
秦国的一些工业发展虽然离不开墨家,但墨家的眼睛,还是放在朝堂上。
他们还是想从君王手中获得权利,然后将自家的学说发扬光大的。
直到秦骑兵从西域带回来了《几何原理》等其他的一些西方数学著作。
这些数学著作,经过阿瑞斯的手翻译成秦字之后,墨家将之与自己数学知识体系相互印证之后才发现,他们看不上眼的东西,居然是落后给西方蛮的。
墨家看着秦鱼拿着《几何原理》爱不释手的模样,浓浓的危机感在墨家子弟心中升起,如果安平君不再重视墨家,转而去青睐西方蛮,那他们墨家,不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不行,写,编,不就是要一套什么数学物理理论吗?要论对数算的研究和对力的应用,墨家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滚动轴承在一次次的失败和整合的过程中,最终问世了。
随着滚动轴承问世的,还有一本数学和物理结合在一起的唯物著作《理说》,秦鱼翻阅过,里面记录的理论很零散,有的自成系统,有的一笔带过,但总归,这样一本数理理论是有了。
其实《九章算术》现在就已经有人在编纂了,秦国的私府里面就有这么一本,秦鱼还曾经翻阅过,只能说,现在秦鱼看到的《九章算术》版本,和经过各位数学大拿增补修订最终成本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九章算术》偏向于应用,那么这本新出现的《理说》,就真的全部都是理论学说了。
《理说》并没有被束之高阁,而是发放到各大学室和学宫里去让弟子们学习,并且,秦鱼还设下了悬赏令,有能增添修订《理说》里面的内容的,赏金百两。
嗯,这招是不是很有吕不韦悬赏《吕氏春秋》的味道了?没错,秦鱼就是跟历史上的吕不韦学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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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跑的再快,也都不会散架了。
秦王给墨家巨子升了爵位,赏赐了更多的财物,然后就是让墨家打造更多的战车出来,他有用。
上党山岭遍布,地形崎岖,没有战车发挥威力的机会,此时在河南平原作战,秦国的新式战车,就在与魏楚联军交战的战场上第一次亮相了。
只见秦军驾驶的战车两侧车轮上安装分别安装了一只延伸出来的木轴,木轴的间端是一个直径一尺的转轮,转轮是由十二片锋利的扭曲刀片组成的,随着战车车轮的转动,刀片也随着车轴转动起来,因为有滚珠轴承相连接,这个刀片转轮既稳又利,迎面冲上敌军阵营,稍被带上一下,就是一片的血肉模糊。
每一辆快速行驶灵活转向的战车,就是一台现实版的大型绞肉机。
秦军卒驾驶着这样的绞肉机战车,在敌军的徒兵阵营里左突右冲,一开始为敌军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失和慌乱,等冲击过一轮之后,双方重组阵型,敌军军卒们又不是傻的,直愣愣的就往刀片上撞,他们远远的见到秦军的战车就开始不由自主的躲避,其结果就是,敌军重新结成的阵型还未前进,就开始散乱开来,完全不成阵型。
秦楚这边的将领也不是傻的,秦军战车厉害,他们就以多换一,利用己方战车去与对方对冲,牵制,虽然消耗非常大,几乎得用己方三辆战车才能将秦军的战车包围相撞,让其失去行动能力,但好歹己方的徒兵保住了。
但也不尽然,秦军还有骑兵。
如果战车对骑兵,绝对是骑兵吃亏,因为这个时候军卒手中持的戈矛,有一个作用就是专勾马脖子的,只要让锋利的戈矛勾住马脖子,不说马头保不保的住,马匹倒地是肯定的,马匹在战场上倒地,骑兵成为徒兵,周围敌军刀剑戈矛一拥而上,骑兵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秦国的骑兵有马镫,马脖子上还覆盖有坚硬的铠甲,敌军的战车又基本上都已经被消耗在围攻秦国战车上了,所以接下来魏楚将领看到的战场就是,秦国的骑兵拿着马刀来回冲刺己方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的徒兵阵形,一队成建制的骑兵,就可以像切豆腐似的,将己方的徒兵切割成好几块,然后秦军徒兵就紧跟而上,将这些被切割的徒兵包围、击杀。
己方徒兵根本连跑都跑不出来。
骑兵对徒兵,简直就是碾压式的降维打击。联军将领为了不全军覆没,无法,只好鸣金
收兵,纷纷向自己国家请求援军支援。
第一次秦军对魏楚联军的正面交锋,以联军损失惨重,秦军胜利告终。
战报传到河内的时候,秦鱼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此次秦军二十万大军,魏楚联军战死五万,秦军战死只有不到五千,全靠兵甲坚实之功,人员方面,可以算作没有损耗。
但这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有将近三万多敌军都是死在新式战车的冲锋之下,两万敌军死在秦骑兵刀下,这种一方倒的屠杀似的攻战,对敌军非常的不公平。
但你在战争上面说公平,这难道不可笑吗?
战争本质上是对领土主权和资源的争夺战,这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秦鱼只希望魏楚两国在见识到了秦国的兵工之利之利后,不要再上赶着来送死,如果魏楚能和谈,那可就太好了。
只可惜,秦鱼想跟魏国和楚国和谈,魏国和楚国可不想和秦军和谈。魏国增兵了,楚国,已经没有余力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