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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北国之行1
    却说其时社会封建,认为生不出孩子跟男人没关系,全怪女人肚子不争气,因此街头巷尾经常有人背地里议论韩浣梅。

    没有不透风的墙,天长日久,这些闲言碎语慢慢传到皇甫夫妇耳中。

    皇甫英南倒没什么,生不出来就慢慢生,他是学医的,在仔细确认自己和妻子的脉象之后,便知为何会如此了。

    但这事儿他只字不提,因为他知道韩浣梅也深谙医道,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已然成了韩浣梅的一块心病,自己若是说了,只怕韩浣梅更加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皇甫英南自幼学医,当时的医学,跟修道有许多相通的地方,认为子嗣是福报,只要德深善厚,自然会福随德至,到时不愁没有子嗣。

    可韩浣梅对此却甚是在意,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她知自己当初曾在月经初潮时落入了冰水之中,因此胞宫受伤,导致宫寒不易怀孕。

    这多年她可是没少服用温里散寒的药,可不知为何,就是不见成效。

    后来她也觉得皇甫英南所说有理,也跟着皇甫英南积德行善,只盼着德福一致,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可这世上总有一些见缝插针之人,哪怕在这个对仁义道德推崇备至的年代,依然大有人在。

    皇甫家大宅不远处,住着一个叫张二嫂的寡妇,她与张二哥成亲没几日,张二哥便从军出征,死在了两军阵前。

    张二嫂性格有些泼辣,长得却颇有姿色,身材也可说出众,她年轻孀居,倒也安分守己,细心侍候公公婆婆,直到二老相继过世,也从未有出格之事。

    两个老人死后,她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不少登徒子垂涎她的美色,纷纷找媒婆上门提亲,要让她给自己做妾。

    张二嫂将他们都回绝了,自己却常常跑到若兰堂,对着皇甫英南暗送秋波。

    她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是想趁虚而入,将韩浣梅取而代之,也或是嫁入皇甫家做妾。

    不管怎样,她早对这个温文尔雅的皇甫郎中芳心暗许,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名分什么的倒不是十分在意。

    韩浣梅与皇甫英南夫妻情深,自然也知道皇甫英南的人品,只要自己不同意,张二嫂所为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但不知为何,她一见到张二嫂在皇甫英南跟前眉来眼去,气就不打一处来。

    韩浣梅虽说知书达理,却是个火爆性子,几年来也没少对张二嫂横眉立目,言语刻薄。

    这张二嫂也是伶牙俐齿的主儿,并非什么软柿子,可在韩浣梅这个身材样貌都压过自己一头,而且还会武功的北方美女面前,总是略逊一头,在争风吃醋的过程之中,从未占过上风。

    今年临近八月十五,韩浣梅一如往常去送子娘娘庙烧香许愿,见同来许愿的女子都比自己年轻几岁,不禁暗暗伤怀:“看来自己当真老了,哎!女人的好时候就这几年,若是再怀不上,只怕……”

    她在送子娘娘像前暗暗发誓:“只要今年还怀不上,就让皇甫英南纳了那个妖精做妾,总不能为了我让皇甫家断了香火……”

    出了庙门,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在半路上抹了好一阵儿眼泪,这才回到家中。

    又过几日,到了去北国祭拜的日子,皇甫英南将若兰堂交给店中伙计阿顺和姜聪全打点。

    他虽然信不过姜聪全的人品,但也是无可奈何。

    若兰堂虽然门面不小,但是近几年战乱频频,兵荒马乱的,老百姓日子过得艰难,若兰堂常常布医舍药,并没有什么利润,因此也就没有多雇伙计,更没有雇佣其他的坐堂医生,都是由皇甫英南亲自坐堂。

    韩浣梅虽说也是医术了得,但那时不比如今,一个女子不便长期抛头露面,她只在皇甫英南太忙之时才出来帮忙。

    那阿顺来若兰堂不足两年,只是粗通药性,因此坐堂开方的任务便落在姜聪全的头上了。

    这姜聪全论说也是老家主的徒弟,当初皇甫英南出去游学,他便跟着老家主背药匣子,一起行医,也可说是皇甫英南的师兄弟。他比皇甫英南大了一岁,因此常以师兄自居。

    他能说会道,当初颇得老家主喜欢,老家主也曾对他悉心调教。

    只可惜这姜聪全为人奸滑,善于见风使舵,开方时总是喜欢乱用补药,想方设法的让病人多花银子。

    老家主发现之后,几次苦口婆心的规劝,可他屡教不改,无奈之下,只好禁止他继续行医,只让他站柜抓药。

    后来老家主驾鹤西去,皇甫英南接过家业,碍着老一辈的面子,依旧让他站柜抓药。

    只有在自己每年去北国祭拜岳父时的一个多月,才让他坐堂开方。

    皇韩二人将家中安排停当,便动身往北国而行。

    二人出了嘉州,一路北上,到得边境饶凤关时,皇甫英南拜访了驻扎此地的吴阶吴将军。

    他与吴将军是莫逆之交,当初大战金军之时,皇甫英南曾数次为军中送来疗伤丹药,还曾秘密潜入金军营中打探,将金军粮草囤积神岔岭的消息告知吴将军,这才有了吴将军上次的和尚原大捷。

    吴将军听说皇甫英南来访甚是高兴,带兵列队相迎,又在军中设宴,款待夫妇二人。

    皇甫英南由衷佩服吴将军为国为民之情,席间频频敬酒。

    金军残暴,南侵之时,常常虐杀中原百姓,加之韩浣梅的父亲就是死于金人之手,虽不知到底是哪个金人所为,但终归是金人所杀,因此,韩浣梅对金人的恨,那是绝对不能用一句恨入骨髓来形容。

    以她的个性,若是能查知到底是谁害死了自己的父兄,哪怕对方是什么将军、元帅,就算拼个鱼死网破,那也一定是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的!

    如今她面对吴阶这个抗金的大英雄,本来十分敬重,可刚刚那吴将军为助酒兴,竟叫几个乐师,三四名美女,就在大帐中跳起舞来。

    这几名女子约么二十岁上下,所穿衣裳又窄又短,坦臂露腿,就在一众男子面前舞弄身姿,让韩浣梅觉得甚是不舒服。

    如此一来,韩浣梅对吴将军的钦佩之情,不由得减了几分。

    那些女子一曲舞毕,在场之人大声喝彩。

    皇甫英南不胜酒力,此时已是面红耳赤,也随声附和。

    韩浣梅怫然不悦:“他们一介武夫,酒后失态,情有可原,你一个杏林中人,几杯酒下肚,怎么也成了庸夫俗子?”

    一双美目不由自主的向皇甫英南瞪视,一瞥之下,眼角余光扫见那吴将军正在色眯眯的瞧着自己,不由得对他更填几分厌恶。

    韩浣梅虽是汉人,却自幼生活在辽国,辽国虽然也同当时其他国家一样,讲究男尊女卑,但实际上女子地位却要高上许多,这一点从辽国几个总揽国政的太后身上便可见一般。

    而且辽国寻常百姓很少有纳妾的,除了那些显贵的王公大臣,更没人把女子如此当做玩物,就算是跳舞助兴,也绝不能这般衣不蔽体!

    正在韩浣梅暗自恼怒之时,却听吴将军对皇甫英南道:“皇甫兄,听说尊夫人不光医术了得,而且剑术出众,是名副其实的女中豪杰,不知敢否劳动大驾,恳请大娘子舞上一段,让咱们这些孤陋寡闻之人见识一下?”

    皇甫英南闻言一怔,熏熏之意登时清醒了一多半儿。

    他知道韩浣梅个性清高,若是只有他们二人之时,别说让她舞剑给自己助酒兴,就是让她给自己跳刚才那般衣不蔽体的舞,她多半也是会答应的,而且一定比那几名女子更妩媚动人!

    但前提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这一众言语低俗之人舞剑,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弄不好就要来个不欢而散,甚至弄成兵刃相向也未可知!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韩浣梅忽道:“既然吴将军赏脸,那小女子就献丑了。”

    声音不卑不亢,洪亮而不失婉转,其中韵味,难以形容。

    吴将军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拍手叫好。

    这下皇甫英南大出预料,心中不由得一颤,忙望着韩浣梅眉宇之间。

    只见她蛾眉紧蹙,显然是心中气愤已极,只怕转眼之间就要发作,心下不免一阵发紧,暗怨吴将军酒后失言。

    其实那吴将军早就看出韩浣梅心中不悦,这才故意挑衅,要杀杀她的锐气。

    只见韩浣梅飘然而起,走到一名参将跟前,也不行礼,低沉道:“小女子斗胆接剑一用。”

    那名参将只觉一阵异香扑鼻,随机充满胸臆,眼前所站之人一袭白衣,飘飘若仙,整个人登时不知所措,直愣愣的呆立当场。

    还不待他缓过神儿来,韩浣梅已然抽出他腰间长剑,走到大帐中央,倒握剑柄,做了个团揖,紧跟着长剑转动,翩翩舞起。

    她这套剑法是由皇甫家的卓兰剑改进而来,将其中大开大合适合男子的招式去掉,改为轻柔灵动,适合女子使用的招式。

    长剑在她舞动之下,寒光闪闪,而且角度刁钻,在场之人不由得都是看呆了。

    其实比剑法更让他们痴迷的,绝对是韩浣梅飘逸清雅的身姿,简直是步步生莲,依依若柳,说不尽的窈窕妩媚!

    那吴将军手持大碗,目不转睛,止不住的点头,口中连赞:“好看,当真是美极了!”

    他身边一名参将也小声附和:“确实,这…大娘子不光人美,衣裳也光鲜得紧,特别配上那个腰带,更显得……”

    他顿了一顿,说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是小蛮腰!”也不知是谁小声答了一句。

    那参将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

    他还是没想起来!

    “咚!”

    吴将军忽地将酒碗撂在桌上,道:“不错,配上这流苏的腰带,更显得身姿挺拔!”

    先前他们都是窃窃私语,吴将军这下情急之下,却是大声说了出来。

    韩浣梅本来心中恼怒,只是碍于情面,不想皇甫英南在众人面前为难,这才强忍怒气,在众人面前舞剑,这下听到这些人私下对自己品头论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气,登时收住剑势,向吴将军一抱拳,道:“小女子剑术低劣,还请吴大将军指点一二!”

    皇甫英南暗暗叫苦:“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刚还怕兵刃相向,结果这就来了……”

    他连忙起身,对韩浣梅连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可韩浣梅视若无睹,就如没看见一般。

    皇甫英南端起酒碗,对吴将军道:“吴兄莫要见怪,这…拙荆都被我宠坏了……”

    吴阶却满不在乎,哈哈大笑,一口饮尽碗中之酒,对皇甫英南微微拱手,道:“皇甫兄放心,我们点到为止!”

    翻身越过酒桌,满脸堆笑,对韩浣梅道:“我来领教嫂夫人高招!”

    说着抽出腰间长剑背在身后,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事已至此,皇甫英南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的看着,他并不担心二人会有什么闪失,因为他知道吴阶这点儿分寸还是可以把握的,只是怕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他钦佩的这位至交好友不光在战场上勇悍无敌,有勇有谋,人品那是绝对没问题的,否则也不会为众多百姓爱戴,无数次的冒死来为他输送粮草。

    这人哪里都好,就有一样,好色!不管到什么地方打仗,他的营中总是少不了几名美女的,可这正是韩浣梅最看不惯的地方。

    皇甫英南猛然想起:“嘉州那些富贵乡绅也有不少三妻四妾的,来若兰堂看病时前呼后拥的比比皆是,那时她为何不生气,今日……,难道是因为我……?”

    正在他沉吟之际,韩浣梅已一剑刺出,直取吴阶面门。

    吴阶长剑横扫,呼呼风响,欲要磕飞韩浣梅手中的剑,却不料韩浣梅长剑突然撤回,猛然转身,向后退了一步,脊背对着吴阶。

    吴阶只觉一阵幽香沁入肺腑,仿佛有勾魂摄魄之力,明知道韩浣梅这招必有蹊跷,可瞧着眼前的纤纤玉背,说什么也不愿闪身避开,更不愿挥剑将这个美人儿逼开,哪怕就如此多呆一会儿,那也是好的。

    说时迟,那时可是相当快的,转瞬之间,韩浣梅突然矮身,一招顾步采莲,双腿盘蹲,上身回转,长剑刺向吴阶腰间。

    这下出剑奇快,吴阶待欲闪避,那是来不及了,就是想挥剑格挡,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哦!”

    眼见长剑要刺中吴将军小腹,在场军士都是急声惊呼。

    这吴阶吴将军练的是马上功夫,讲究力大势猛,快进快退。

    他虽未料到韩浣梅会这般的闪转腾挪,但若方才不愣神儿,这一剑最多让他手忙脚乱一阵,绝没有如此被动的情形!

    “哧……”的一声响,韩浣梅长剑偏移,挑断了吴阶吴将军的绊甲丝绦。

    “扑通”一下,一块牛皮护腰跌落在地,吴将军脸色铁青。

    韩浣梅抱拳道:“吴将军,承让!”

    吴阶在原地楞了一下,哈哈大笑:“嫂夫人剑法精绝,小弟我甘拜下风!”

    韩浣梅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过奖了,我看并非我剑术高明,应该是你色迷心窍,一时走神儿了吧?”

    皇甫英南板着面孔沉声道:“休要胡说!”

    其实这已经是他对韩浣梅最狠的语气了,可换来的却是韩浣梅的一个白眼。

    皇甫英南满脸歉然,正要开口对吴将军说什么,却见吴阶捧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不错,大嫂快人快语,痛快,痛快!”

    又是一碗酒一饮而尽,韩浣梅见自己当面戳破吴阶弱点,他却不怒反笑,想来也确实是个胸怀坦荡之人,当下怒气也消了。

    心想:“这人也倒痛快,这些东征西讨的将士,说话粗狂,那也算不得甚么!”

    吴阶再次端起一碗酒,道:“皇甫兄,你真是好运气,找到这么个貌如天仙的美人儿为妻,真是羡慕死我了,若我吴某也有如此的红颜知己,那夫复何求?

    来来来,咱们干一碗!”

    ……

    也不知为何,听到他夸赞自己美貌,韩浣梅对吴阶的厌恶之感居然彻底消失,不禁嫣然一笑,端起酒碗,也敬了诸位将士一碗。

    ……

    众人饮宴到了三更时分才散去,除了韩浣梅外,个个酩酊大醉。

    皇韩二人在军营中休息半宿,天刚蒙蒙亮亮时,换了金人的衣裳,由一名参将护送出了饶凤关,便进入了金国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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