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就是这王八羔子的想扔下咱们逃跑。”一脸困惑的应高被一阵大力揪住头发。
施暴者是个穿着考究的老黄门。
应高认出这是吴王后的紧身近身侍从,刚想开口问上两句,结果还没开口便被老黄门掷在冰冷的地板上。
“贱人,你这无根的贱人。”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应高勃然大怒。
那个将其仍在地上的老黄门冷笑着吐了口唾沫。
肮脏的液体从应高的帽子上滑落,让他看起来分外可笑。
“王八羔子,还当自己是吴国的中大夫呢!”癫狂的老黄门可不惯着吴王的宠臣。而在他们争执不下时,季心终于扒开围着应高的人群,姗姗来迟道:“为什么吗?”
季心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把应高整得一类一类的:“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大祸临头了不通知我们,而是偷偷逃跑。”季心的力气可不是一个老黄门所能比拟的。他揪住应高的衣领,硬生生地将其提起后满脸狰狞道:“吴王后跑了。”
“她带着吴王的子嗣跑了。”
“我自认对吴王一家忠心耿耿,可吴王后与吴王的子嗣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季心的话果不其然地引爆了所有人的怒火。
不仅是将应高仍在地上的老黄门,那些围过来的宫婢也借机往应高身上采了几下,七嘴八舌道:“呵!吴王后带着吴王的子嗣与满宫的珠宝跑得一干二净,留下我们去当他的肉盾啊!”
“我们虽是低贱之人,但也没贱到像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不过这也像是吴王后能做的出来的人。”老黄门在广陵郡呆着这么些年,对吴王夫妇的了解可不一般:“一对能让粮食在仓库里腐烂也不拿来赈灾的玩意,能是什么与民共退的好人。”
“大胆。”应高被此话激得勃然大怒,心里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身为宫婢,岂能说出不忠不孝之语……”
“哈!不忠不义。”
“不忠不义!!!”
周围的宫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对应高的嘲弄。
“我们的忠义又换来了什么。”
“我们的忠义就是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激怒的不知有应高,还有这群卑贱的,不被吴王后所重视的宫婢们。
季心见不少人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将应高打得破破烂烂后终于发话道:“把此人给绑起来吧!”
老黄们虽气,但也明白应高这个吴王的心腹还不能死,否则他们如何争取一线生机:“中尉大人说得对,此等小人,定是得由陛下做主。”
陛下?
应高的瞳孔渐渐放大,看向季心的眼神也由愤怒变成难以置信:“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勾结了关中叛党。”
“吴王待你们不薄,你们居然如此待他。”感觉自己拿回主动权的应高话音未落就被老黄们扇了一耳光:“闭嘴。”
这个老黄们之前对他的有多恭敬,现在下手就有多狠:“豺狼虎豹,竟也求别人的忠诚。”
“可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说罢便往音高嘴里塞了快脏布,将其压进牢狱里。
季心也长吁短叹了会儿,让老黄门召集宫婢后将宫里剩余的财物一一发下。
其实不必他们多言,听到王后已经离开的宫婢们早就拿着宫里的财宝逃之夭夭。
老黄门一直以为季心是好人,同时也和忠心付错的自己是被遗弃之人,于是对这几天都未脱铠甲的季心说道:“您也快走吧!吴王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又何必为了不值当的忠义丢了性命。“
“我本事被关中通缉之人,靠着吴王才有了滞留之地。”
“吴王有负于你们,但却无负于我。”季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于忠于义,我都改为吴王拼尽最后一滴血,决不退缩。”
老黄门沉默了,然后对季心行了个大礼:“中尉高义,非吾等所能理解。此次一别,还望中尉一切顺利。”
“也愿您能珍重。”人之将死,言行皆善。季心解下腰间的一把短刀递给老黄门,后者也不推辞,眼里含泪地拿走了。
依照关中的做法,就算是要事后清算吴国叛党,那些不会动毫无威胁的宫婢。所以只要避开那些素质不一的军痞,在乡下呆到结束便好。
实在不行就去长沙国。
反正那里人少树多,冒出个野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遣散宫里的奴婢后,季心让小弟将吴王一家跑得无影无踪的消息给放出宫门,惹得郡里仅剩下的黔首要么是和宫里的奴婢一样赶紧逃了,要么是聚集宫外准备闹事。
而有黔首在前面挡着,那些忠于吴王,还不愿意消极怠工的守军就只能调动所剩无几兵力来维持秩序,从而给了季心可乘之机。
“噗!”
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惹来守军们的注意力,可是那些讨个说法与急着离开的黔首聚集在各个门口,导致守军寸步难行。
“滚开,都滚开。”情急之下,一名守军抽|出武器,试图压制和浓烟一样而来的黔首。
上一秒还如狼似虎的黔首短暂的沉默了,可下一秒就表情狰狞地与守军干起架来。
吴国归在先秦时归楚地,民风彪悍,且彼时虽禁铠甲,但却不禁文人雅士用来撑面的佩剑,加之吴国多矿,多工人,所以在守军的刺激下本就不满的黔首更是与守军干起架来。
几百人如何抵挡暴怒的民众。
况且这里还有人是守军的家人,并且守军也有人未将生命至于对刘濞的忠诚之上。
吴王后昨日离开,今天下午便有黔首攻占了广陵郡的王宫,将不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后找到了死狗一样的应高。
因为老黄门的缘故,应高在被揍了一圈后落到季心手里,而季心也没虐待这人。
毕竟是相处了那么多的同僚,随便死在宫婢的手里也不体面。所以在老黄门离开后,季心便将应高扔到刘濞的寝宫,希望对方醒后离去。
好巧不巧的是,应高醒时,广陵郡的黔首已经攻破王宫,正在搜刮所剩无几的王宫。
应高被发现时,几个男人正在拆卸刘濞寝宫的幔帐。
看到应高,黔首的目光在对方的衣服上停留了数秒,将其扒得一干二净。
脑袋还晕乎乎的应高立刻暴跳如雷道:“放肆,我可是中大夫,地位尊贵,你们怎能……”
“闭嘴。”连宫婢都使唤不了的应高又如何使唤暴怒的黔首。
袭击他的人里有好几个都是干苦工的,一拳的力道可不是上了年纪的老黄门能比拟的。
鼻梁一歪的应高弯腰吐出几颗牙齿,然后就被袭击他的黔首抓住头发拖到宫门外,向其他人炫耀找到一个吴国的大官。
一时间,应高又再次体验了被人围观的感觉。只是这一次,围观他的人肆无忌惮地笑着,踩着,辱骂着,并没有季心或是老黄门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扰乱广陵郡后地季心毫不费力地带着小弟打开了吴国的大门,让周亚夫的军队顺顺利利地拿下吴国全境,绕后给刘濞来了个大大的惊喜。
“报……”满脸血污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帐,面容白得让继续攻打新蔡县的将领头皮发麻:“什么时候的事?”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逼近探子,面容狰狞道:“周亚夫的军队是什么后抵达吴国,又攻下吴国全境的?”
“也就,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探子吞了口口水,眼珠游移道:“广陵郡因吴王一家的失踪而一团乱麻,所以让关中的探子趁机烧了粮仓,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沿路都有人替关中的大军打开城门。”
“黔首们忙着逃亡,哪里会反抗一二。”
这一刻,将领的脑子被热血冲的两眼一翻,最后靠撑着桌面来维持站姿:“守军呢!中尉呢!还有应高呢?”
刘濞不是笨蛋,自己的大本营里至少留了十五万军队来抵抗关中的偷袭,加上淮南国与吴国相连,万一有军队突袭吴国,那淮南国的守军也能施以援救。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吴国没有沦陷得那么快啊!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是继续攻打新蔡的将领这么闻,就连留在淮南国供应粮草的刘驹都面容扭曲道:“废物!应高和季心都是废物。”
废物到拦不住周亚夫一周。
这种佞臣,这种垃圾……
气急败坏的刘驹还没来及多骂几句,便听手下慌慌忙忙道:“殿下,淮南国的军民躁动了。”
关中的军队越过吴国,兵临城下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全城的军民。淮南国本就是被刘濞逼上梁山的,加上刘驹暂留此地的军队肆无忌惮地消耗淮南国的物资,调戏淮南妇女,早就让当地人攒了一肚子的怨气。
眼见关中的军队终于来了,淮南人几乎不用提醒便与守城的吴国士兵发生冲突,从而减轻周亚夫的攻城难度。
“太子殿下……干得还真不错。”周亚夫直到兵临淮南都还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进入吴国时沿路有人帮忙开门,黔首们该干嘛干嘛,压根不理急速前进的关中军队。而到淮南国后,也有人在他们之前与吴人开始殊死搏斗。
被此场景给整不会的还有周亚夫的副将。
他在冲锋时抹了把脸,吐槽道:“咱们这是正经打仗吗?”
“整得像城门口的孩子玩战争游戏似的。”
不过抱怨归抱怨,能轻松获胜的战役总好过丢了命还享受不到战后嘉奖。
当刘驹赶到城门处想镇压那些无法无天的淮南人时,周亚夫的军队已占据城头并开了大门,结果就是匆忙赶来的刘驹与关中的先锋部队撞了个正着,然后就被扭着手臂送到周亚夫面前。
“臣没想到能见到殿下。”瞧着一脸愤愤不平刘驹,周亚夫也懒得废话,直接让人堵了嘴给压下去:“看好他,别让他有寻短的机会。”
皇帝还要拿起做面子,所以不能轻而易举的死去。
“若是能活捉吴王就好了。”因为这次进攻吴国实在是过于顺利,顺利到周亚夫觉得自己是来混军功的,而非是平息叛乱之人,所以他想提高难度,捉住那个到处乱跳的刘濞以证明自己。
然而对周亚夫的野望,副将却有不同的看法:“臣以为,陛下或许不太希望吴王活着。”
这么个从先帝时蹦跶到今上时的实权藩王,刘启能忍,围聚在皇帝身边的利益共同体也忍不了。所以比起活捉刘濞,他们更希望刘濞兵败自|杀,也省的关中左右为难。
周亚夫盯了副将三秒,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是利于关中的最佳选择。
罢了罢了,他还年轻,没准等皇帝收拾完藩王后还有机会南下打仗。
别的不说,刘濞的军队里可是提到南越和东瓯……人家都把开战的借口送上门了,大汉也没必要不接吧!
切断吴国的补给线后,剩下的收尾工作便容易得多。
新蔡那边的军队直接被周亚夫的副将包了饺子,最后在硬碰硬,饿死,与乖乖投降间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后者。
而在彭城郡那边,郅都搞定胶东王和胶西王后南下与周亚夫的大军会和,在彭城郡休整时碰上了刘濞带兵攻打此城,然后就给刘濞上了一课。
那些跟郅都从齐地的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正处于连战连胜的亢奋状态,与此同时,跟他们对峙的吴国士兵早就在新蔡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所以在进攻时显得疲惫不敢,更有人在进入楚地后重新开启逃跑业务。
“噗!”不得不说刘濞是个猛人,以七十多的年纪活跃在战场一线,顶着箭羽冲锋的姿态确实鼓舞了不少吴人,导致郅都在第一二次进攻时吃了个小亏。但是等周亚夫的军队已攻破吴国和淮南国,彻底切断吴国粮道的消息传来后,刘濞的大军想不支离破碎都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