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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天空,隐隐雷鸣。
雷电影又听到了那轰隆的低沉雷声,在厚重的云霭上空回响着。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距离是如此的近,那雷光从铅色天空上的云层间隙中倾泻下来,整个意识空间都在雷光照耀下闪烁。
如此的近。
——仿佛就在门口。
但她却出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正如将军所言,掠过天际的雷霆转瞬而逝,再不会归来,唯一留下的只有余响而已;她倾听着云霭之上的隐约余响,却不知为何感到悸动。
在永恒的时间里,她早已经放弃了。
风开始慢慢躁动了,萧瑟秋风满了楼,净土中飘落的秋叶嘶哑喑哑,雷电影矗立在广袤无穷的土地之上,一遍又一遍地向着浮生泡影挥刀。
——
那滔天的火海慢慢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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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翩跹的红莲蛾纷纷坠落,尾焰消弭熄灭,露出苍白的透明翅膀,但火焰烧尽之后,便只剩下灰烬,这些火蛾也不例外,当它们触及地面的那一刹,身子便崩塌成了灰尘。
心中的柴薪一旦熄灭,便再也不能燃起火焰。
女士再也无法调动魔力了。
她从失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她不再是炎之魔女了,她只是罗莎琳了。
比起清醒,她更愿意继续疯狂下去,继续在那虚幻的道路上走下去,直到被焚烧殆尽,这样她便不用面对这般现实了、
虚弱感,疲惫感如潮水般地向她躯体涌来,要将她淹没,但真正淹没的女士却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心中的那荒芜而冰冷的巨大空白。
“欸...欸。”她轻声道。
到处都是硝烟的味道,焚烧过后的灰烬随风而起,将整个天守都染得灰蒙蒙的,唯一鲜亮的光亮是那枚心脏——那颗心就在女士的面前,离她是如此的近。
它依旧很美丽,剔透得像是一枚璀璨宝石,在灰雾中散着光,那光也是柔和的,温柔的,每一粒灰尘都映在那熏黄的光亮中。
感受着那温暖的光明。
女士又想起了蒙德的那一日,千风散去,阴霾的云雾也一并在她面前褪去,大片阳光洒落而下,海水波光粼粼,映着剔透如洗的蔚蓝天空,那颗心脏护在自己的面前,散发着如今日般温暖的光亮。
可今日的光却不在照耀她。
“为什么...”女士低垂下眸子,薄唇微微翕动着,半晌,她才恍若回神般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再是我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纯白的梦想,那沙漏的尽头,那曾经的约定,难道只是梦幻泡影?
可那明明是他们共同的梦想,明明是他们共同的道路!
女士不知道为什么,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莫大的空无。
她注视着荧,注视着那被幼狼心灵所庇护的少女——直到此时,荧还拥着那个少年,护着少年,她身上落满了飞蛾的烧痕,那漂亮的金发也落满了灰尘。
她明明身受重伤,狼狈不堪,虚弱的甚至不能站立;但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却还死死地盯着女士,像是只凶狠的小兽,她护着清诺岩,将清诺岩挡在了身后。
为什么...要守护她?
鲁斯坦。
她明明不爱你。
她喜爱的是另外的男孩,并不是你。
..女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很多被她刻意无视的细节慢慢浮现,她瞳孔微微放大,看向落在地上的那柄剑,这剑她是见过的,名字叫做神切,被清野风吟所持有。
那名为清诺岩的少年,也是用的这柄剑。
是巧合吗?
可蒙德的风神明明说过了,鲁斯坦彻底死了,再也无法复苏了,明明蒙德风神这般说过的。
女士视线从荧身上移开,落到了清诺岩的身上,眸光颤了颤。
她发现清诺岩伤的很重,近半数的血液都被高温蒸腾掉了,曾经皙白的肌肤短暂呈现枯黄灰白的色泽,像是腐朽掉落的树皮,少年的眼睑轻轻颤动中,他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疼痛,咬着牙齿,汗水分泌而下,在喉咙深处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呼声。
——这是她做的。
‘我厌恶你’
‘憎恶你的一切’
‘你是这世间...我最厌恶的人。’
“你不是鲁斯坦。”女士注视着清诺岩,喃喃道,“你不会是。”
“他当然不是。”荧轻声道。
“他是我的清诺岩。”
语调中带着些骄傲。
荧抬起眸子,直直地盯着女士,“你的鲁斯坦早就被你杀死了。”
“不,他不会是...不会是,鲁斯坦会理解我的,鲁斯坦会支持我的...”女士眸子又动了动,“鲁斯坦是纯白而无暇的骑士,他重视荣誉,他不会用那种手段,对...”
罗莎琳说的手段,便是清诺岩为了保护荧...在决斗开始前消耗对手的体力。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论据一般,“他不会用那种手段,去破坏决斗的公平,他永远都是正直...他...不会这般践踏自己的尊严。”
“也不会...”女士顿了顿,回想起了镇守之森的所见,视线从清诺岩身上移开,看向一旁那昏睡过去的虎千代,厌恶地道,“庇护一只污秽。”
女士没有怀疑过清诺岩的身份,原因便是这个。
鲁斯坦是纯洁正直的骑士,不会与污秽业障同流合污,也不会破坏决斗,他不会如此卑劣...鲁斯坦不该如此,鲁斯坦不会是这般低劣的人。
“鲁斯坦死了。”荧面上没有一点情绪,她平静地道,“你口中的鲁斯坦,只是你臆想中的鲁斯坦,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期望鲁斯坦是这样,倒不如说,你并不爱鲁斯坦,你所喜爱的,你所沉迷的,只是死去的鲁斯坦,只有你赋予鲁斯坦的种种意象,你所爱的永远都只是死去的他。”
荧垂下眸子,柔荑轻柔地抚着清诺岩的淡色长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微笑是如此的刺眼,像是一枚又一枚的针,刺在柔软的心房,
“他是个面子的人。无论那一世的他,最好的便是面子,”荧轻声道,“对这家伙而言,面子...或者说荣誉比他的命还重要吧。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
荧的声音很认真。
“...但他会为了所爱之人,去抛弃他最重要的东西。”
女士感受到了恍惚,她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鲁斯坦...不是这样的,他从未...”
“对你从未如此。这只代表,荧顿了顿,冷笑了一声,"他从未爱过你。"
“不是如此。”女士重复道,“不是如此。他不是这般低劣的凡人...他视荣誉为一切...”
“亦或者说。”
荧那灿金的眸子倒映着女士的面容,眸中只有最纯粹的恶意,“他为了杀死你,为了阻止你,为了否定你的道路,为了否定你那所谓的‘梦想’,他不惜视之为一切的荣誉。”
——“罗莎琳”
“他便是厌恶你到了如此地步。”
“你自以为那是你们共同的梦想,但事实上,在那条扭曲而污秽的道路上,只有你一人。”
针刺在心中,却带不起血来了,因为女士的心灵只剩下灰烬。
女士又向后退了一步,她注视着那枚心脏,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历历在目,她却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了,她一步又一步地向后退去。
她又看向清诺岩,注视着后者身上的烧痕,每一道痕迹都是她亲手纂刻而下。
“罗莎琳。”
这是荧说的最后一句话了,“所有人都认出了他,八重神子也好,花散里也罢,所有人都认出了他...唯独你认不出,所有故人都会重逢。”
——“唯独你不会。”
女士再往后退,她感受到了窒息的无力感,她渐渐地走出了天守,那双眸子注视着清诺岩,都盯着那些伤痕。
楼外那堆积了半日的阴霾云层,终于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天守的台阶上,由缓入急,眨眼间,视线中全是白茫茫的水线,雨滴裹着厚重的尘土味,将灰尘打散——枫叶却在黄昏暮雨中越发鲜艳了。
女士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那些伤口,雨雾浇筑在她的身上,她走下了台阶,眼神空寡而没有光彩,身形慢慢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雷迪将军没有阻拦她。
这次御前大比的结果是平局。
荧无法再挥刀了,而女士也再燃不起火焰,分不出输赢,便是平局了,所以女士可以离开。
但明日还有一场。
——那是与国崩的决斗。
也便是最后一场了。
雷电将军注视着女士的背影,后者虽然还在行走,但似乎只剩下了形体,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
下着雨,今日的柱国府便很冷清。
密密斜织着天空的松柏枝干,在黄昏暮雨中发出沙沙的声音,秋色的寂寥早早地染上了这古老的庭院,女士不知道为何回到了此处。
那块衣冠冢依旧竖立在松柏下,沐在凄楚骤雨中,其上覆盖的苍蔚青苔被雨水打得杂乱。
女士想了很多的事情,也渐渐想清楚了很多事情,神切最初的主人,便是这个叫做清野雷鸣的男人。
她看向那墓碑,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在墓碑上,一触即回。
“这家伙很爱稻妻。”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女士回过头来,是一名坐着推椅的老人,大天狗穿着素白的和服,那双晦暗眸子抬起来,看向女士,“他顶喜欢着这片土地的人。”
天狗笑了笑,露出怀念的目光来,“他顶喜欢百姓,喜欢那些普通人,以前还开了家豆腐店呢。他死的时候,也是为了凡人而死的。”
“是这样么。”女士怔了怔。
但她追求的纯白世界中,并没有凡人的席位。
仔细想来,幼狼之所以而死,也是为了守护蒙德城的那些百姓而战死的吧——而女士认为是弱小的凡人害死了他,所以纯白的世界中不需要弱者与污秽。
这是她扭曲后的梦想,但她却将其视作了二者所共有的道路。
自始至终,鲁斯坦便没有变过。
“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天狗顿了顿,“这家伙最后一战,是与柱国军的离魂...也便是污秽,并肩作战。”
与污秽...并肩作战?
哈。
与污秽并肩作战。
女士露出了笑容,那是带着些惨淡的微笑,就像是庭院中的松柏,在寂寥的秋日中无可奈何地落尽秋叶,带着寂寥般的冷清与落满,
“一切都连上来了。”
女士轻声重复道,“...都连上来了。”
清野雷鸣也好,清诺岩也好,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便乜有变过。
“你说的那家豆腐店。”女士顿了顿,“在哪里呢?”
当女士抵达绀田村时,黄昏已经落尽,她沿着铺着红枫叶的街道向前走,终于是在巷落的街尾看到了那家小店。
‘清野豆腐店’
她终于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清野风吟死的时候,她在蒙德城遇见了一个小贩,当时小贩有一句话,让罗莎琳印象深刻,
“书信赋予了记忆的形状,食物赋予了记忆味道,与味道的相遇便是与人的相遇。”
清野雷鸣,也便是鲁斯坦曾经在此处留下过独属于他的味道。
若是能够相逢,若是能够品尝,那是否她便能理解了呢?
她想要了解鲁斯坦。
罗莎琳走在街道上,感受着雨丝打在身上的触感,也呼吸着绀田村的气息,街角的每一丛晚樱,鱼龙旗的每一片彩鳞,还有那红灯笼与福字对联,罗莎琳感受着这一切。
这是鲁斯坦曾经来过的土地,这是鲁斯坦曾经热爱过的土地,是鲁斯坦为之付出生命的土地...也是被愚人众...被她践踏肆虐的土地。
头一次,她想要去了解这一切。
可是。
远远望去。
挂在豆腐店门口的红灯笼被取了下来,女士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打烊了。
或者说,歇业了。
她站在豆腐店的木门前,敲了敲门,可没有人回应她。
路过的村民见她这副模样,便好心地提醒她,“豆腐店暂时歇业了。老板娘离开了鸣神岛,便把这家店关了,之后也不会开门了。”
"为什么?"
“因为那执行官呗。”
那村民理所当然地道,提及愚人众,老村民义愤填膺,
“这么大的执行官,还去追杀店里的小伙计,把宫司大人气得离了鸣神岛,直杀上稻妻城了...没了老板,豆腐店自然也就关了。”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开门了。”
...哈。
哈。
女士轻声喃喃道,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是这样啊。”
哈。
又是这样啊。
“早点回去罢,下着雨呢。”那老伯最后看了女士一眼,便也离去了,“下次来也不迟。”
下次来也并不迟——可没有下次了。
所有故人都与他重逢,除了你。
女士依旧没有表情,似乎很冷静,待老伯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雨雾中时,这白茫茫的偌大世界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敲着木门,可木门的那一头...再也没有声音能回应她。
永远也见不到的信封,永远也推不开的木门,永远也尝不到的记忆,永远游曳触碰不到的心灵。
永远也不能相逢。
罗莎琳靠在门扉前,坐在长阶上,侧脸倚在冰冷而厚实的旧木上,感受着那老旧木头里的那腐烂味道,罗莎琳取出了那盏沙漏。
破碎的玻璃容器表面,全是蛛网般的裂痕。
在那容器中,沙子早就已经漏干净了。
那些沙子,早就离开了,就像那风一般再也不会回来了,风死在了离春天最近的地方,而沙子散在了五百年的时光中,风与沙皆不可回。
唯有遗憾。
唯有泪滴,从沙漏上掉落,砸在玻璃瓶底部,碎掉的泪光与碎掉的玻璃同样散乱。
沙漏停滞了五百年,沙子没有走完这五百年的旅途,便散去了,唯有泪滴,在一瞬之间,便走过了沙子几百年都未能抵达的终点。
——
ps:睡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