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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一步——
岩枪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威势而来,在空中拖曳出灿金般的尾迹,犹如流星坠落,但流星的速度再快,却也是迟了一步。
甘雨与浮舍同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弟子,自是清楚如何操控太威仪盘,此身血脉又同是半仙半人,人气与仙气同时汇聚,太威仪盘与之共鸣,发出震颤声。
此处空间也随之发出震颤。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刚刚还是光风霁月风平浪静,只是一个刹那,天地便像是换了人间。
甘雨眸中那鎏金般的色泽越发谣言,犹如煌煌夕阳,如血般的辉光蔓延开来,自太威仪盘之中,被镇压了两千四百年的滔天业障倾泻而出。
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岩枪没入业障之中,被吞噬腐化,磐石慢慢凋零,动能被业障冲刷过半,落在甘雨身上时,只是让她身子颤了颤。
太威仪盘的封印在慢慢地松动瓦解,其下的空间也慢慢地浮现再众人的眼底,数万重的深渊之下。
浮舍化作的山脉在支离破碎,一块又一块的山岩瓦解分割,化作了细细的沙粒,散在了空中,污秽阴暗的业障自山脚蔓延而出,向上攀升!
甘雨深处于业障的最中央,那些滔天的污秽环绕着她,痛苦凄楚的低吟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她似乎很痛苦,但嘴角却是勾勒出笑意来,她死死攥着太威仪盘的衣角,在几经病态的眼眸深处,却藏着深深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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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轻声喃喃道:“不要...”
“我不想要,不想要这样...”
此时此刻的她,哪有半分仙人的模样。
清诺岩注视着业障中心的甘雨...他咬着牙齿,细细的冷汗自侧脸淌下,业障森然古奥的威压落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也太突兀了。
毫无美感,毫无铺垫。
清诺岩察觉到手被温润的柔荑轻轻握住了,他侧过头来,荧小姐正认真地注视着他,向他摇了摇头。
荧将清诺岩强行拉到了身后,她左手垂落,握住了神切的剑柄,缓缓地吐出气来,灿金的眸子倒映着甘雨的侧脸。
业障在不断地破封而出,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那道深渊,那座山脉在不断地碎裂。
...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呼。”
钟离先生...或者说是岩王帝君,不动声色地轻啧了一声,此番情况...便是连他也相当棘手。或者说,磨损污秽一事,本就是尘世间最棘手的事。
钟离并非是惧那业障之威,他本就是最善杀伐的尘世执政,业障破封而出,无非再杀伐一场。
他担忧的是,这些魑魅魍魉不与他交战,而是自层岩巨渊向天下散去,数十万重业障,散入璃月大地中,融入万家万户的百姓中。
彻底地污染整片璃月。
届时,便是一场无法挽救的灾难。
而他的担忧成真了。
如今溢出的部分业障,并无再此地...多做盘旋的意味,它们纷纷顺着冲天而上,顷刻间便攀升到了深渊之口,从远处看,赤金色的流磺自深渊口倾泻了出来,天地被搅得昏黄。
必须要将业障留在此地。
钟离灿金的眼眸微微闭合,薄唇轻启,轻声诵念道:“安若磐石。”
四方通天的岩柱从天而降,下达层岩巨渊最深层,上至苍天,灿金色的石柱破开云霞,流动着煌煌的光辉,业障拍打在石柱壁垒上,金光流动,所有石柱都一起震动。
他能暂时地镇压住业障们,但...业障破封而出是迟早的事情。
魔神战争,仙神战争。
凡人的业障,夜叉的业障...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太过庞杂而混沌了,纯粹的武力并不能傩除业障,钟离也并未掌握傩佑之法。
若能将其收束在一体,若能赋予其固定的形体,岩王帝君能够杀死他们。
实在是太多了。
只有到此时此刻,只有亲眼目睹了这番昏天黑地日月颠倒的灾厄之景,魈才彻底理解过来,自己的大哥究竟承受了什么!
如此多的业障,如此恐怖的污秽,连天地都不能承受,他却扛了数百年。
必须要阻止甘雨。
不能让更多的业障出来了,必须要重启动太威仪盘。
帝君束缚住了业障,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踏步而前,仙刃拖曳于地,拖曳出流火,身子微低,缓缓地呼了一口气,身形散在原地,拖出厚重的轨迹,无数重业障自他耳畔穿过,他挺枪入前,但尚未触及到甘雨,令有一柄长枪与他相交。
金属碰撞间散出道道火花,火花映衬着来人的面目。
魈的瞳孔紧缩,似不敢置信,因为面前的那个存在,那个阻碍他的家伙...有着与自己同样的面容。
那是...那也是魈。
在两千四百年前,被浮舍牵走的...另外一个魈。
那是另外一个自己。
自己的业障!
“大哥...是你们。”业障魈赤红色的双眸中满是憎恨,嘴角裂开,他怨毒地对魈说道:“是你们害死的!!”
“是你们害死的...是你们杀了他。”
业障嘴唇颤抖着,近乎喃喃,眼眸中要流出血泪来。
——"是你们。"
它注视着魈。
长枪挑起长枪,业障魈向前踏进一步,形体直直地砸入魈的胸膛中,魈只感觉灵魂似被撕扯,似要与那业障融为一体,他身子晃了晃,倒退一步,跪倒在地,牙齿狠狠地咬着薄唇,鲜血流淌而下。
“混蛋...”
而更令魈心惊的是,自业障魈的身后,他看到了更多的熟悉身形。
...那是夜叉仙众。
那是被浮舍吞噬掉的业障!
弥怒,应达,骡卷...他们浑身沾满了漆黑的污秽,眸中闪烁着阴翳而混沌的光芒。
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他们的身后,那座巨山...那座浮舍的尸骸,浮舍的仙家遗蜕,在一点又一点地消弭,山崩之下,有什么恐怖的存在慢慢地苏醒,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陌生。
那是...浮舍。
或者说,浮舍的【业障】。
场面已经失控了。
彻彻底底地失控了。
“清诺岩。”
荧紧紧地牵着清诺岩的手,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业障,“你快走。”
“盐尺。”她在浮舍耳畔说道,“那个女人给你的盐尺还戴着吧...尽管..尽管很不情愿承认,但她能保护你..你要先走...你要走!”
“向盐尺祈祷...做她的信徒,然后,离开这里,走的远远!”
“你帮不上忙...我也帮不上...”荧低垂着眸子。“你这辈子...不是说好了,要没心没肺地活下去吗?”
盐尺。
清诺岩取出盐尺,感受着指尖那冰冷而细腻的触感,半透明的盐尺微微发散出清冷的光。
这是赫乌莉亚送给他的盐尺,其上贮存了盐神大部分的权柄。而现在,盐尺的所有权在他这儿。
用这盐尺,他能安全地离开这儿。
清诺岩又将目光投向业障中心,低垂下了眸子。
此时此刻,清诺岩的面前,又出现了选择。
同浮舍面临的选择一样,同那个亚麻色长发的少年...面临的选择一样,两千年后,他又站在了那个选择的面前。
选择。
他当然应该跑了,这辈子都决定好了,要抛弃所有责任没心没肺地活下去,甘雨只是认识了两天的陌生人,他对其也没什么太多好感,魈也只是萍水相逢,他是清诺岩,他不是他们的大哥,他应该离开,带着荧离开。
他能无所顾虑地抛弃这些人,永远也不会自责。
在说,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弱的可怜,他能做什么?
——
甘雨低垂着头。
她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太威仪盘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低垂着头,巨山碎裂的细细石砾随风吹拂,散在她的身边,那既是石粒,也是浮舍碎掉的仙家遗蜕...舍去一切后,只留下了灰烬。
那是她的师兄。
她做了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
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做的。
她摩挲着空中的石粒,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的指腹,带来如钻心般的疼痛,躁动地撕扯她的灵魂,她似在笑,又似在哭,业障在她心中呼喊着她的名字:
【甘雨,甘雨,甘雨】
【这一切都如你所愿】
“什么...”她低垂着头,“不,我不想要...我不想要这样做,我是被你...被你欺骗了。”
【是我欺骗了你,还是你自己欺骗了你自己?两千四百年前是,两千四百年后也是,你曾经有过很多机会,有很多真相摆在你面前,可最后都是你欺骗了你自己】
“那不是...”
【因为你不愿意承认,你不愿意承认你是错误的,所以你不愿意承认师兄是无罪的,你希望他是邪恶的,你希望他是叛徒,你希望他是屠杀百姓的背誓之仙,唯有如此,你才能安心地继续走下去,你才能安心地成为了月海亭的秘书,安心地当你的仙人】
【你不愿意承认你的肮脏怯懦邪恶】
【我之所以会诞生,便是因你内心的愿望而生,你需要这份安心,我就是你内心深处的那份肮脏怯懦邪恶,直到现在,你都在否定我是你,所以直到现在,直到现在:】
——【你依旧在逃避】
是的。
她依旧在逃避。
甘雨知道自己在逃避,无论是杀死浮舍也罢,还是此次破除太威仪盘的封印也好,都是她去做的,都是她责任与罪责,而她一直在逃避自己的罪责,两千四百年前是这样,两千四百年后也是这样。
她一直在逃避。
【你继续逃走吧,一切交给我好了,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你该感到开心】
【你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师兄’了,真真正正的师兄,我们的师兄,不是那个冒牌货】
【所有人都在骗你,但我不会欺骗你】
业障病态地道。
眸中只剩下了琉红之色,甘雨注视着深渊最深处,注视着那每一粒散在空中的石粒,每一粒,每一颗,都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它们都是一丝情绪,它们都是一缕思想,情绪与思想不断地在汇聚。
浮舍的情绪,浮舍的思想...也便是,浮舍的业障。
那是她的师兄。
正如心中的那个业障,正是她自己。
她低垂着头,抱着自己的身子,在一点又一点地陷入黑暗中,没有谁能拯救她。
“不要...”甘雨低声道。
不要...
没有谁能救她。
...
事态越发的严重了。
钟离先生抬起眸子,注视着那漫天的业障....他能感受到,还有更多的业障尚在层岩巨渊中,尚未出来...他无法驱除所有业障,因为业障的本质,也便是天理降下的【磨损】。
岩王帝君也有岩王帝君做不到的事情。
若什么都能做到,浮舍在两千年前就不会死,若坨龙王就不会因业障而疯狂。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组织百姓撤离,离得越远越好。
要封锁整个层岩巨渊...不,比起封锁,倒不如,以天动万象之威,铲平整个层岩巨渊。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但他知道,这不能生效。
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四重岩柱在业障地冲刷下慢慢地破碎,硝烟笼罩了半个天幕,森冷的闪电撕开穹顶,天地在颤栗的闪电中一熄一灭,钟离先生忽然怔住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带着颤抖的,带着不安的,带着恐惧的,还有....带着决心地声音。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魈忽然觉得心灵安静了下来,他神魂逐渐清明,那撕扯他灵魂的业障似乎离开了他的身体,业障魈欢呼雀跃着,向某个人走去。
他抬起眸子,看见了清诺岩自他的身边经过。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不...”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意识道了什么!
“清诺岩!!你个混蛋!!”
身后传来荧的呼喊声,她努力地想要向清诺岩靠近,但却再也前进不了一步,细细的盐粒牵扯着她的身体,形成了一道屏障,将荧阻隔在外。
那些盐粒,从少年的指尖,倾泻而出。
“混蛋!!让我过去!那个人...赫乌莉亚!!你听得到吗!”
荧狠狠地用神切砸着那些细盐,可赫乌莉亚听不到荧的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唯一的信徒。
她将盐尺的权柄交给了清诺岩,那么清诺岩便能使用盐尺。他用盐尺将荧挡在了外面,而他向业障的最深处走去。
荧仓皇地注视着逐渐远的浮舍,喃喃道;"...赫乌莉亚,你的信徒,要死了啊..."
明明都说好了,明明都一起约定好了,要好好地尝一尝他的手艺。
到时候...再把那些夜叉们也叫上,还有邀请留云借风真君,钟离先生也要到,还有赫乌莉亚,七七,派蒙...地点就定在他们的那间小竹屋,所有人都要到,好好地吃一顿,好好地团聚。
那个少年低垂着眸子,滴滴细盐自指尖垂落而下。
“凭什么...这不公平的。从来都,不公平。”
他低垂着头,肩膀轻轻颤抖,轻声道:
“我想要逃的,我想要逃走的,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好好的,好好的,想要好好地过一生。”
“我还有家要回呢,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想要去吃,很多地方没有去,这不公平的,这不公平。”
“业障关我什么事,魈关我什么事...都与我无关的。我想要...没心没肺啊。”
他当然可以逃,这几个人都是陌生人,他当然可以逃。
可璃月城不只有几个人...而是千万的人。
他逃了,大家都会死。
两千四百年前,生的那个少年,他那时候面对业障也可以选择逃,他是生的,不用负任何责任,连系统都告诉他‘你可以走’,没有谁能指责他。
可他没有走,因为他走了,很多人便要死,尽管,他并不认识那些人。
他背起了璃月的业障,那不属于他的业障。
面对同样地选择,曾经的他也没有逃。
那现在的他,也不应该逃。
因为他如果逃了,此生..不,此后的无数次人生,他将会失去那最重要的东西,他经历了无数重的轮回了,但正是那个东西的存在,他才成为了他自己。
那属于无名少女的,那属于浮舍的,那属于少年的,那属于清野雷鸣的,那属于清野风吟的,那属于清诺岩的【本我】。
清诺岩终于知道,这第七个约定是与谁立下的了。
那个约定,没有谓语宾语。
所以便是:
——“与他自己。”
【约定其七】
【请前往层岩巨渊】
他向着深渊最深处走去,两千四百年后,清诺岩赴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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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呼呼,这章也是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