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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不会走路。
琥珀慢慢地剥离,碎成了一片片彩色的玻璃片,小女孩迷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眨巴了眨巴,像是一只懵懂小鹿。
她试探性地从迈出一步,雪白的脚丫踩在地上,身形便一歪——她的关节似乎不能自由伸缩,啪叽一声,平地摔倒在地上。
诺岩观察着这只小僵尸的笨蛋行为,也眨巴眨巴眼睛。
是平地摔僵尸欸。
也许是装成笨蛋僵尸的。
扮猪吃虎,然后趁自己不注意桀桀桀咬掉自己的脖子,最后浑身红毛赤地千里...
不确定,再试探一下。
“你好。”
诺岩伸出手来。
小僵尸的手很冰凉,像是摸着一块手软的冰,软软糯糯的,诺岩拉着她的小手,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很显然,这只小僵尸还没有适应走路,哪怕有着诺岩的搀扶,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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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小僵尸道,她牵着诺岩的小手,抬起头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七七怔了怔,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显然,少年这个问题的刁钻程度已经远超了小僵尸大脑的处理范围,伴随着一阵超负荷的过载搜索,小僵尸那淡紫色的眸子越发的迷茫。
她摇了摇空空如也的脑袋,“七七...不知道七七...叫什么...名字。”
现在确定了,这是一个小笨蛋僵尸。
“七七...”
小僵尸顿了顿,死者的面容是没有表情的,说话的语调也很平静,可就是能感觉出她的难过来:“七七什么...都...忘记了。”
她摇摇小脑袋,难过地道。
“很...重要的...事情,忘了。”
漫长的岁月会遗忘许多的事物。
“忘掉了...很重要的...人。”
少年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将后者那淡青色的短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我也忘了很多事啦。”
“我是谁,我之前又是谁,我之前的之前又是谁...这些我都忘记啦。”
他笑了笑,“没什么好在意的,重要的是现在。”
“你的名字叫七七,以后要记住咯。”
“七...七..”
七七昂着脑袋,轻声默念着这个名字,她眸子微微发光,举着双手,振袖垂落下来,露出两截光洁的小臂,“大哥哥...怎么知道...七七的名字。”
小僵尸微微张大嘴巴,似乎很震撼敬佩,“大哥哥..好聪明。”
欸嘿。
挨夸了,诺岩骄傲地挺胸叉腰。
“名字。”
小僵尸道:“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诺岩。”少年笑了笑,“清诺岩。”
“...什么诺岩呢?”七七歪了歪脑袋。
她记性是真的很差劲。
“清诺岩。”
“清诺...?”
"岩。"少年道,双手交叉比了个禁止的手势,“请不要再玩排列组合了小姑娘。”
“七七...记不住啦..七七...很笨。”
小僵尸又垂下了脑袋。
"七七...想要记住。"
这个小姑娘的确很笨,但她说话的样子又很认真,她真的想要记住诺岩的名字。可死者的躯体承载不了记忆。
所以她就很难过。
“那就写下来吧。”
诺岩平静地道,“小姑娘,写在本子上。你其实并不笨,在时间尺度前,人类都不聪明的,生而为人,我们都很健忘。再刻骨铭心的回忆,一段时间过后也只是寻常。”
“写在本子上,写在日记里,无论是见到了山川河流还是星垂原野,亦或只是片刻的心绪,相逢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都写在日记里,书信是寄给友人的记忆,日记是写给自己的情书。每一行字,每一个段落,都是对自己人生最认真的表白。”
七七眨巴眨巴迷茫的大眼睛,“听...不懂。”
诺岩挠了挠脑袋。
“但七七..好像...”小姑娘垂下脑袋,在身上翻找着,“啊...找到了。”
那是一本很旧很旧的小本子。
她小手捏着本子的一角,递给了诺岩。
封面落满了灰尘,书页已经泛黄,虽保存在琥珀中,但仍旧有些风化了。
这是一本日记。
字迹很幼稚,有的地方还有拼音,但看得出来,小女孩是认认真真书写的。
‘年第一天,采了二两的liuli百合,没有找到椰羊’
‘年第二天,采了一斤的清心,好多人受伤了..清心能治病,没有找到椰羊。’
‘年第三天...’
‘年第四天...’
‘年最后一天,过年了,七七还是没有找到椰羊。’
诺岩轻轻地翻阅着日记本的每一页,他动作很轻微,很小心翼翼。澄澈而透明的午后阳光洒在泛黄的纸张上,时光被照得有了形状。
日记本里的内容,其实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有时间地点人物。
可以看出来,小姑娘以前是以山里采药为生的...这么小的孩子来山里采药?
她在寻找椰羊,整整一年,她都在寻找那所谓的‘椰羊’,可诺岩并不知道椰羊是什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物种。
只不过,他莫名其妙有些难过。
‘年的第一天,七七找到椰羊了,七七很开心,可七七也要离开了,七七不想要离开。’
这就是日记本里的最后一天了。
看来,这一天过后,小姑娘就被埋入了琥珀中,永远地沉睡了。
年,得亏小姑娘能造出这样的词汇。
“椰...羊。”
七七僵硬地垫着脚尖,也在看着日记上的文字。“椰羊...七七...原来..在寻找椰羊。”
脚尖坚持不住了,她本来垫着就很费力气,僵尸的关节很僵硬的,她重心不稳,向后扬去,又差点摔倒在地上。
诺岩托着她的背,让她不至于摔倒。
“七七...站不稳。”
“关节太僵硬了。”诺岩认真地道,“七七的关节很僵硬,需要让关节放松下来,放松下来七七就能走路了。”
“怎么...放松?”她歪歪脑袋。
少年轻轻地咳了一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深沉地道:“你需要修行一段高深的功法,此类杀人功法因为威力太大,我本不愿传播再造杀孽。”
七七歪歪脑袋,感觉到不明觉厉。
“听说过玄级功法《七彩阳光》吗?”
诺岩又咳了一声,“我现在就传你我宗秘宝玄级功法《七彩阳光》第一层功力——伸展运动。”
显然,在小笨蛋僵尸面前装x,让诺岩很有一番成就感。
“哇...”
七七露出了羡慕敬佩的眼神,这个大哥哥真的好厉害。
“七七...七七能学会吗?”
“七七能学会的。因为我会帮七七的。”诺岩认真地道:“从今以后,七七能学会走路,七七能记住名字,七七会找到椰羊,七七能做好多的事情,从今以后,七七会开开心心地在璃月生活下去。”
小僵尸睁大漂亮的紫眸,那双如春水般的眼睛,似乎在闪闪发光。
“太..好了。”
僵尸不会笑,但她却宛若在笑。
“然后就是。”
诺岩顿了顿。
"然后就是?"七七歪歪脑袋。
“然后就是..”
坠落的夕阳晕染层云,火般的枫叶林似在燃烧,更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倒映着红天赤山的璃月绝景,少年弯下了腰,轻轻地抱住了小僵尸小小的身体,他温柔地道:
“七七。”
“欢迎回家。”
很温暖的拥抱,像是粗糙的沙子。
暖暖的,有着太阳般沉稳的气息。
‘一定要来...接七七...’
‘七七...想要...回家。’
不知怎么,小僵尸那冰冷的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微微的疼痛,她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什么,忘掉一切的小僵尸并不能理解,她垂下眸子,眼眸似乎有些湿润。
“嗯。”她道。
【第一个约定完成】
【因誓约之心,你无需磨损便可继承遗忘的天赋(所继承的天赋皆来自于曾经的约定)】
【奖励:傩祓】
【傩是一种仪式,祓是一种术法。驱除疫鬼,祓除灾邪,但又是一种诅咒】
【以己身为容器,吞噬业障,祛除妖邪】
——
望舒客栈。
惠风和畅。
望舒客栈是一间位于群山之间的客栈,它坐落于隐隐雾霞之中,每日腾腾升起林雾,雕栏玉砌、碧瓦朱甍都隐没在那淡淡仙雾中,在美伦中平添了一丝仙气。
无法反抗。
魈又做那梦了。
在梦中,他依旧是那般无力。
他又行走在尸山血海的深渊中,白骨生疮血肉发烂,他无法反抗,只有杀戮,杀戮...魔神操弄着他的灵魂,他屠戮了无数的生灵。
他无法反抗,无法反抗自己的主人。
‘小子,要不要跟我混?’
‘换个大哥咋样。’
那尊大魔陨落在那雷霆的光辉中,牠发出无力而怨毒的哀嚎声,伟岸的身躯在一点又一点地消散,雷霆的光辉贯穿了苍穹,铅色的夜幕转为白昼。
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些尸山,还有那些血海,还有那些业障,魑魅魍魉,白骨山林,尽皆烟消云散!
拍了拍魈的肩膀。
那人露出了酣畅淋漓的洒脱笑容。
...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晨曦披拂在窗棂上,魈怔了怔。
为什么。
又梦到曾经那些事情了。
疼痛,感到了疼痛。
同时,他感到了混乱,或者说...癫狂。
灵魂深处...有陌生的东西醒来了。
那是...污物?
怨念?
魈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些东西,混乱,邪恶,令人厌烦。
魈从未遇到过如此陌生的状况。
因为从未体验过,所以感到陌生。
感到古怪。
在魔神战争时期,他作为护法夜叉,不知道斩杀了多少魔神,刀下冤魂无数,灵魂神志始终纯净如一,从来没有混乱过,也从未遇到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魈感到了陌生。
更奇怪的是,魔神战争结束后,明明现在是和平年代了,那些奇怪的怨念却来了。
越演越烈。
他皱了皱眉头。
今日的璃月依旧天朗气清,光风霁月,昨天是除夕,今天便是年第一天,客栈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真的很热闹。
按照璃月的风俗,年第一天,辞旧迎,宜缅怀先人,家人团聚。
他又梦到了那个人...那个叛徒...明明魈已经打算遗忘的,可不知为何,他又回忆起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魈。”
“年第一天。”
“我来拜年啦。”
应达。
也可以称呼她为【火鼠大将】。
是【护法夜叉】中第三位。
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
绯色的眼影,藏青色的眸子,如晨霞般的淡红长发,她很喜欢微笑,笑容也似晨霞,身着轻灵的淡红裙摆,眉心处点着一线红心。
夜叉们还一起相处的时候,魔神战争尚未爆发的时候,也是应答最闹腾,最吵闹,也最爱惹祸,最挑食...浮舍做饭的‘武艺’便是给这个小妮子准备的,说来也是好笑,她年纪明明最小的魈大,但做事情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妹妹。
很幼稚。
“有事?”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就...拜年啊。”
“然后就是...”
应达歪歪头,她沉默了一会,然后提起了手中的布袋,布袋里装了很多东西,长长的香烛,金箔一般的纸钱,红色的鞭炮,还有一副字联。
“你这次去不去。”
她这样道,似乎在提问。
“什么?”
“按照凡间的习俗...过年第一天,也就是正月初一,最适合祭祀。”
“我还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大哥爱吃的小鱼干,魈你最喜欢吃的杏仁豆腐...”
应达如数家珍地道。
魈平静地注视着她。
“向谁。”
明明知道是向谁,但魈依旧这样提问了。
应答道:
“大哥。”
应达微微低下头,她轻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顿了顿,轻声道:“年...大哥会寂寞的。而且,大哥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他会没钱花的...要给他钱,让他去买一壶好酒。”
那个人的名字。
疼痛,又开始慢慢疼痛了。
或者说,烦躁。
应达永远都这么幼稚,还会相信凡间的习俗...她每年都会来找魈,或者说,每年都会来找其它夜叉,邀请他们一同去祭祀那个男人...可没有夜叉和她一同前去。
因为,他们想忘记他。
只有忘记,才不会疼痛。只有努力不想起,才不会伤心...
才会忘记——他的背叛。
可应答还是这么幼稚,没人陪她去,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去给大哥烧香祈福,扛着重重的布袋,插上香烛,慢慢地撕开纸钱,用火点燃,呆呆地看着那些青烟消散在寂冷的空中
——然后孤零零回家。
两千年多来,每次正月初一,她都没有迟到。
所以她才单纯而愚笨。
璃月人也不理解她,在他们看来,这位夜叉大人竟然祭司一位‘罪人’...
今日也是正月初一,她又来邀请魈了。
“大哥...若能见到大家...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应达认真地道。
“不去。”
魈平静地道。
他声音中没有半分的波动,似乎此事与他无关。
他的表情也依旧没有半分变化,眸子平静如深井,似乎只有做出如此冰冷的模样,他才有勇气拒绝掉应达的请求。
“我不会为罪人祈福。”魈冷声道,“因为那是对其它烈士的‘侮辱’,是对牺牲者的一种亵渎。”
“我不会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脏轻轻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