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最快更!无广告!
正月一日。
是农历年的第一个朔日,故又称为元朔,适祭祀,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凝结了一冬的雾凇慢慢消散,天气也慢慢晴朗起来。
浮舍的墓——是在无妄坡的一处荒坡,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并没有对璃月民众公开,除了少数人知道。
晦暗冥寐,人际罕至,很冷清。
那块荒坡已经近乎坍塌了,立着墓碑,墓碑上的字迹也模糊不清,结着浅浅的青苔,小小的一捧黄土,这便是浮舍的全部了。
各种杂草丛生,狗尾巴,萱草,藤萝,结了一层又一层,氤氲植物特有的森冷阴湿的气息、
门庭罗雀,也许可以用这个形容词。
应达仔仔细细地摘去坟上的荒草,将那些青苔烧去,她带了一个小铲子,将坟墓周围的杂草连根拔去。
要先点烛,然后用大蜡烛的烛火去点燃香,插香的时候要平插,不能‘三长两短’...这些规矩应答都一一从善如流。
淡青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应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她道:“大哥,又见面了。”
接下来就是烧纸钱。
一秒记住
纸钱要一张一张地仔细撕开,这样才能燃烧干净,也只有完全烧成灰烬的钱,大哥才收得到。
“大哥,这些钱够你吃好多好多酒啦。”应达轻声道,她半蹲在荒土前,裙摆垂落在泥土中,纤长的双腿并拢,她微微侧着头,那精致绝美的侧脸映衬在熹微阳光中。
火焰安静地燃烧着。
“哇,这张纸钱面额有一亿摩拉啊...大哥有好多好多钱了。”她道,“有钱一定要用哦,不要节约,不要省下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喜欢吃的菜都可以吃。”
“酒不要喝多了,每日喝一盅就很好了,记得多穿一点,我也寄了好多衣服过来的,天气很冷,虽然现在开春了,但气温依旧不高的,大哥要多穿一点,勤添衣物。”
“如果钱不够用。”她顿了顿,“就告诉我...托梦也可以。”
她是火鼠大将,是活了两千多年的夜叉,不过她更像是一个小女孩,她一张又一张地烧着纸钱,低垂着眸子:
“托梦告诉应达吧....应达,好想再见一见大哥。”
“哪怕是梦到也可以。”
纸钱已经烧完了,它们消融在火焰中,化作了细细碎碎的灰烬,随风缓缓地散去,香烛也燃烧大半了。
她垂着头,肩膀轻轻颤抖着。
差不多该离开了。
“今年又只有应达。”她道:“大哥你走后,我们四个就没有团聚过了。”
“但大家都过得很好,大哥不用操心。”应达轻轻地笑了笑,她很喜欢微笑的,“我也过的很开心。”
天色黯淡下来了,今日的天气似乎并不好,明明才刚刚午后,日色便收拢了,昏暗的天幕像是蒙着一层雾,似乎要下雨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少年清冷的声音从应达的耳侧响起,他蹲下身子,拾起了纸钱的拆封,拆封上赫然印着‘一亿摩拉’的纸币面额,落款是‘北国冥间银行发行’,看起来至冬国的银行业务已经渗透到璃月的阴间了。
“所有人都烧这么多钱下去,下面不会通货膨胀吗?”诺岩歪了歪头,认真地询问道。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应达若有所思。
她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服饰很简单,穿着深褐色直的中山装,腰口收紧,十五岁的少年面容姣好精致,眸子温润如玉。
很奇怪,此处明明人迹罕至的。
“通货膨胀是什么?”
其实应达是在思考通货膨胀是啥意思。
她没学过这个成语啊。
“就大家都有钱了,那物价自然而然就贵起来了,货币不断地贬值,钱也就不值钱了。”
少年认真地回答,“这就叫通货膨胀。”
“至冬国亡我大璃月之心不死,正面阳间战场的商业战争打不过,就企图通过阴间的货币入侵,搞垮我大璃月阴间的货币体系,造成经济危机,通过阴间战场来战胜阳间战场。我们需要给它以迎头痛击!”
诺岩一本正经地道。
“那...”夜叉小姐一惊,“那岂不是我烧给大哥的钱不够用!”
“有这个可能。”诺岩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该怎么办?”应达询问。
“烧点器件下去。”明明这是个荒唐的话题,但诺岩却回答地很认真:“硬通货最好。”
“这样啊。”
夜叉小姐点了点头。
她撑着侧脸,有些怔怔地注视着那捧黄土,"我很思念他。"
“你很思念他?”诺岩安静地倾听着。
他平静地注视着那堆荒冢,心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第二个约定:前往无妄坡的一处荒坡,在一处坟冢边等候,与吊唁者喝上一杯清酒]
这片坟冢,已经被废弃多年了啊。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约定了。
诺岩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片坟是谁他也不知道...不过看系统这个描述,似乎是自己的...
自己给自己上坟是什么体验?
诺岩搞不懂。
感觉很奇妙。
不过很显然,这个不知道是前几世的家伙,人缘并不好。
哈哈,什么差劲人缘!
真是丢脸。
肯定又是一个短命鬼笨蛋!
他隔这等了半天了,一个来吊唁的人都没有,那坟堆寂冷死寂得紧,独自立在这荒凉凄楚地中,似乎全世界都将它遗忘了。
这小姑娘说坟里埋的是他大哥。
也许她知道不少关于自己前世的事情。
但诺岩不会去打听的。
反正是一个伤心又悲催的故事。
他此生的人生目标已经定好了:‘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过一生’,不对任何人负责,不对任何事负责,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混蛋,任性地过一生。
他只想要开心快乐。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曾经的事情去他妈的。
单纯地把约定完成,然后离去,不问不谈不言不在意。
“我很想他。很奇怪,他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明明应该恨他的...可我就是做不到,可我就算是很想他。大家都说我很奇怪。”
应达喃喃道。
“今天是年第一天,”
“以前的年多好啊,打仗前的日子多快活啊,大家都在一块。”
应达托着香腮,明明平日里不会和凡人说这些心事的,不过见到这个少年,却莫名其妙地让她的心弦放松下来。
“放鞭炮,猜花牌,烟花也那么漂亮...大哥会做很多好吃的,大家围坐在一团,整日整日地庆祝,喝得酩酊大醉,醉醺醺地被大哥背回家。”
应达道,“可现在变了,大家很久都没有团圆了,明明我们是一家人...彼此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慢慢地有了隔阂...我也很久没有去放过烟花了,明明可以放烟花的。很奇怪吧,现在过年,没有以前过年快乐了。”
她赤红色的眸子有些黯淡。
诺岩摇了摇头。他感慨地道,
“年从来没有变过,烟花花牌鞭炮,哪怕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哪怕官方将它们都禁止了,重逢的人依旧重逢,欢乐的人依旧欢乐,只是少了许多玩乐而已。”
“真正的年味淡了,其实是人味淡了,重逢的人不再重逢了,欢乐的人不再欢乐,友人各自长大,渐行渐远,当过年只是单纯成为一个放假的仪式,重逢也便成了每年的年末总结,失去了曾经的欢欣和期待,谁又会认真对待一个无聊的‘年末总结’呢?”
应达摇了摇脑袋,“很奇怪的话。”
“我要走了。”
她拍了拍身子,站起身来,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壶清酒了,应达注视着那块墓碑,将半壶酒洒在了土壤中,这就算是给浮舍大哥斟酒了。
“年第一天都会举办酒会,浮舍大哥,这是我们的约定,应达遵守了。”
应达认真地道。
“一起干一杯吧。”
“什么?”
诺岩抬起了手中提的麦酒,他指了指坟墓,“我也是来祭奠他的。”
惊讶。
应达讶异地盯着面前这个少年,想不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他说话的样子,又很认真,淡蓝色的眸子很认真。
明明,大家,夜叉们都没有来,只有她来了。
“...好啊。”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天色越发黯淡了,在昏沉的日色中,他们干了一杯。
“年快乐。”
喝了这一杯,应达便要走了。
她利落地收拾好细软,扫干净纸灰,便挥挥手,向远方走去了。
她的背影很疲惫,也很落寞。
诺岩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忽然喊道:“等一下。”
[第二个约定:前往无妄坡的一处荒坡,在一处坟冢边等候,与吊唁者喝上一杯清酒]
他们明明已经干完一杯了,但约定并没有完成。
莫非...
诺岩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要再等一等。
——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敲在灌木叶上,无妄坡越发的昏暗了,时间慢慢过去,诺岩耐心地等待着。
暮色渐渐开始四合。
雨也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地织成了细网,罩在铅色的天空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许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无妄坡安静得可怕。
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蒙蒙细雨中,出现了一道人影来。
那是一个很清冷的少年。
青色短发,几缕浅色的挑染,贴身短打俯视,周围绣着云纹的纹路,拖曳着宽大的袖子。
他撑着竹伞,灿金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那块荒冢。
少年没有携带纸钱,也没有带香柱之类的,只是胸前别了一束小白花。
“...你是个混蛋。”
他平静地道。
语调中没有半分的起伏,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低垂着眼眸,阴冷的雨滴敲在竹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是个混蛋。”
前世的人缘果然不好啊...诺岩心道。
少年弯下腰去,将那束白花轻轻地放在了墓碑前,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并不思念你。”
“那边的凡人,出来吧。”
他头也不回地道。
夜叉果然很强大。
尤其是魈。
诺岩尽管努力屏住自己的气息,降低心跳声,但还是一眼被魈发现了,毕竟他只是个凡人。
“哇...被发现了。”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凡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魈冷冷地注视着诺岩,那双灿金色的眸子冰冷而没有感情波动,像是一潭深深的潭水。
哇啊,这个家伙,明明这么矮,但看起来好拽啊...
哇,感觉我打不过他。
诺岩指了指坟墓,抬起了手中的麦酒,“我来祭奠他。”
“要不要...”他试探性地道,“一起喝一杯?”
“无聊。”
魈轻声道。
祭奠他..
一个罪仙有什么好祭奠的。
“那..那你来这儿干什么?”诺岩问道。
“无聊走走罢了。”
他撑着竹伞,从诺岩的身侧而过,头也不回地便要离开。
不过有一件事情,魈搞错了。
身为夜叉,他很容易地就感知出了安生这个凡人的存在,但...藏匿的另外一名夜叉,他却没有感知到。
“魈。”
魈离去的背影僵住了。
那是熟悉的声音。
应达惊讶地从深林处走了出来,眸子因震惊而微微放大,她诧异地注视着撑着竹伞的魈,可以看出来,火鼠大将真的很惊讶:
“你...不是说...”
她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林间却很重。
“不来吗?”
魈顿了顿,他缓缓地回过头来,面色似乎依旧平静,“只是闲的无聊,随意走走罢了。”
“可...在下雨啊..”
应达看着魈撑着的竹伞,“现在在下雨...”
“雨中随意走走也别有一番味。”
他平静地道。
“你那花...”
应达又转过头来,那朵小小的白花还摆在坟墓前,散发着淡淡的熏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亮,
“我以前...以前年我来扫墓的时候,也在墓前看到过花,好多次好多次,我一直以为,是风吹来的。”
应达狐疑地盯着魈,“...你该不会...故意与我错开时间来见大哥吧?”
"...并不是。"
——
——
有一些读者不清楚几世的时间线...因为作者本人也进行了一番微调的。
就公开一下。
目前可以公开的时间线:
??——三千多年前的无名少女——三千年前到两千四百年前的浮舍——??——五百年前的短命幼狼——五百年前的清野雷鸣至今——清野风吟——清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