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龙吟快速换了身便装,戴上个绒线帽,围上条大围巾便下了楼。
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一出门就接头,而是一前一后走出去老远才逐步靠近,跟做贼似的。
酒店没有在市中心,周边有些荒芜,不宽的小路上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我还以为你今天要拍个通宵。”
“是很急,但也不必那么赶,太着急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会好。”
“嗯。”
“……”张灿短暂地沉默。
月龙吟先开了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
“直说无妨。”
“你…曾经提到妍妍……”
“是。”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能告诉我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人真的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告诉过你我见过鬼。”
“她…真的……”
“你应该也知道,就是始终不愿意接受是吗?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是的,就跟你此刻怀疑的一样。”
“……”
“她在你身边出现过,你真的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吗?”
“之前…是真的没有。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看到?”
“除了我,那些辞演的女演员也看到了,至于为什么你看不到,可能是她不想让你看到。”
“我今天看到了。但是…我分不清这到底是我一时的…”
“恐怕不是,她确实在你身边。你害怕吗?”
“不怕。”他低下头。
“她曾经让我看到过一个场景。你们手挽手走在HD影视基地的大路上,她依偎着你,你那时还没有确定拍摄那部让你大火的仙侠剧。”
“是,没错。”
“你们…那时就是恋人吗?”
“不是,我们那时在一个公司,并没有在一起。”
张灿说得不像是假话,但月龙吟却觉得阴风阵阵、背脊发凉,她朝周围看了看,没什么异常。
“那…”月龙吟想问,你爱她吗?她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重要?
但此刻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一直想找到她!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帮我争取到那个角色的!”张灿突然激动起来,“那个时候,公司待我就像半雪藏的状态,根本就不看好我,也不给我安排像样的工作,就好像是在逼着我主动解约赔偿!”
“……”
“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还是她想出了什么办法,甚至…做过什么牺牲,让我得到了这个角色…其实我真的不想接受!我不需要!”
“……”月龙吟能明白这种心情。
但仿佛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最终还是靠着这个角色火起来的。
“所以,如果你再次见到她,替我问问她!或者…让她直接来见我!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我想做点什么,为了现在的她。”
“嗯。”月龙吟也不好说什么。
“回去吧,外面挺冷的。”张灿抬头看了看天,今日虽没有下雨,但云层很厚,空气也不好,月亮被遮蔽得模模糊糊的。
“你…做好你自己就好,活在当下…这也许是她最想看到的,也是所有喜欢你的人最想看到的…不要沉溺于过去,每个人都有遗憾的事…”月龙吟想了想还是劝道,“人各有命,有些事与你无关。”
“我知道。”张灿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一直很用心去做,现在的一切也都是你应得的。虽然这些机会很宝贵,但也离不开你自己的用心和努力。保持下去,继续加油!”
“……”张灿侧过脸看着月龙吟,“你真的…已经结婚了?”
“……”月龙吟怔了一下。
有时候真的不好随意去关心异性,因为可能别人会会错意,还是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就好。
“是的,很早就结了。”
“你真幸运。”
“是,我知道。”
遇到潇琰是月龙吟此身的幸运,一点儿没错。
两人回到酒店,张灿没有出电梯,跟月龙吟道了声晚安。
月龙吟真的困倦得很,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她觉得疲惫,可能不该这么早就找那么多的事去做,没恢复好还一直在折腾。
算了,活着就是折腾。
回了房间,洗了下手,月龙吟就迫不及待地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身子冰冷,一摸床褥还湿漉漉的,一阵风吹过她的额头,她很不情愿地醒来。
酒店房间的窗户不知何时被开启了,一阵阵风将白色的窗帘吹起又落下,月龙吟打算起身去关窗。
风突然静止了,窗帘落下来,像落在一个人肩上,包裹出一个人形。
月龙吟摸索着手机,想要打随安的电话,那窗帘滑落下来,露出青灰色的脸像被鱼虫啃食过一样,浮肿坑洼不齐。
手机就像一块冰,怎么按都没有反应。月龙吟记得睡前还有很多电的。
当下她有些慌乱,但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也谈不上特别害怕。
“你为了张灿而来?”月龙吟开口问道。
对方没有说话。
窗外仿佛下起了雨。
雾气弥漫在窗户上,随着滴落的雨水出现了像用手划出的字迹。
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需要什么?”
女鬼漂移到月龙吟面前伸出手。
她手里有一枚草编的圆环,草已经干枯发黄,月龙吟觉得,看上去它曾经是枚戒指。
她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接触到圆环的那刻,她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湖底,耳边都是河水咆哮的声音。
河底漆黑一片,冰冷刺骨,隐隐有类似水草的东西划过月龙吟的脚踝。
月龙吟向下看去,那是一张张蓝灰色的脸,怪笑着伸手向她挥来。
月龙吟想起曾经在忘川河畔看到的白色手臂,那是自杀者的地狱,名为寒水,那些手臂死死扒着载着投胎转世亡灵的渡船,仿佛下一秒那船只就要被掀翻。
只有在这里才有渡河的船只,或许有点讽刺,就是为了让寒水地狱的亡灵知道,自杀者再无投胎之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上天给的机缘不可轻慢。
她蹬着双脚向上游去。
那些蓝灰色的脸跟了上来,有的抓住她的脚踝,有点甚至上来死死抱住她的腰。
就像被绑上了千斤巨石一样,月龙吟像一只船锚直直地往河底坠去。
河水灌入她的肺部,像块水泥封住了她的生机。
月龙吟知道,这是妍妍在让她体会她当时的感受。作为龙的月龙吟是不怕水的,她能在河底自由前行并不会有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