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在嚴煜不遺餘力地宣傳之下,不說整個三中,至少初三年級的人都知道他跟鄭思韻是兄妹關系。
自從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以後,嚴煜走路帶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他考了班級第一。
課間十分鐘,幾個男生在走廊那裏圍着說話,嚴煜得意地彈了彈那薄薄的一張紙,“我妹其實這次沒發揮好,好像有點感冒吧,她如果正常發揮,這第一名……”
他瞥了一眼,記住了名字,“這第一名就不是這個叫孟靜如的了。”
其他幾個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沒說出什麽嘲諷的話來。
你妹妹……
那又不是你。
鄧莫寧可不跟嚴煜客氣,啧了一聲,“我說嚴煜,你把這成績單貼你腦門上吧,然後在你臉上寫六個字,鄭思韻是我妹,保證這宣傳就到位了。”
嚴煜本來想動手教他做人,轉念一想,又拉長語調感嘆,“跟你這種沒有妹妹的人聊不下去,沒有共同話題,沒有共鳴。鄧莫寧,我警告你,你打消觊觎我妹的念頭,以後不是牛津劍橋的學霸,他都不配追我妹,你懂不懂?”
鄧莫寧跟其他兩個男生笑作一團。
他們都知道,嚴煜是真的喜歡這個妹妹,嚴家除了他以外,就沒別的小輩,他自己外公外婆那邊只有兩個到了人嫌狗厭年齡的表弟,可想而知,鄭思韻這個妹妹多讓嚴煜親近,而且兩人年齡相仿,平常也能聊得到一塊兒去,時間長了,嚴煜自然也會真心當這個哥哥。
鄭思韻也知道嚴煜在外面吹牛。
從走廊走過,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她故意吓他,下課後主動跟他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
嚴煜見她面色嚴肅,不由得問道:“幹嘛?”
“明天的家長會……”鄭思韻壓低了聲音,“我媽沒空來,叔叔過來。”
嚴煜目瞪口呆,趕忙從桌肚翻出成績單來,視線僵直,看到了他的總分排名,陷入了死寂中。
鄭思韻偷笑,突然想起了前幾天——
那時候她以為叔叔不會看她的成績,畢竟他看起來不像是對這種事很上心很在意的人。
在她看來,叔叔其實對周圍的人跟事都不在意,他只關心她的媽媽。
叔
叔如果能看到她的成績,那麽也會看到嚴煜的。
她默默地在心裏給嚴煜點了根蠟燭。
果然,嚴均成原本在看到班級第一是鄭思韻時,面上露出微微滿意的神情,視線下意識地往下挪,尋找侄子嚴煜的排名。
一個班也就四十二個學生,嚴煜排在了三十五。
其實嚴煜并不傻,鄭思韻還記得,在上輩子嚴煜被他叔叔送到國外,倒是練就了他的能力,他回國後也是從成源集團的基層一步一步往上爬,接手的幾個項目都很成功。
媽媽當然也順便關心了嚴煜的考試成績。
她安慰嚴均成:“你看,上次期中考試,嚴煜的排名是三十八,這次也進步了。”
嚴均成擡手捏了捏眉心,“他也不嫌害臊。”
“別在孩子面前這樣說。”鄭晚強調,“他本來都在努力了,聽你這樣說,得多受打擊。”
“看不出來他在努力。”他說,“至少我沒看出來。”
鄭思韻努力地憋住,笑意卻從眼裏流露出來。
她發現叔叔有毒舌的一面,也難怪嚴煜見了他就怕。
如果叔叔頂着這張臉對她說這樣的話,她說不定也會留下心理陰影。
鄭晚無奈:“你們這樣一點就通的人,肯定沒辦法理解我們。”
鄭思韻:“?”
她被媽媽強行劃分到跟叔叔一個隊伍裏去了?
嚴均成果斷地不再提嚴煜的成績,于是,在嚴煜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躲過一劫。
鄭思韻看着臉色煞白的嚴煜,心想:馬屁精!你過去給我媽吹的彩虹屁,現在終于派上用場了。
……
第二天。
嚴均成跟自己的大哥嚴明成在教學樓一樓碰到。
嚴明成要大嚴均成五歲,今年已經四十四,身材早已發福,跟嚴均成站在一塊兒,不知情的人怎麽也想不到這兩人會是兄弟。
對這位在家中說一不二的弟弟,嚴明成也有些畏懼。跟弟弟不一樣,他從小心思不在學習上,一開始父母還會逼着他學習,在弟弟上學表現出過人的天分開始,父母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對他反而寬容了許多。
年輕的時候帥氣的外表還算是優點,随着結婚生了孩子後,他也安于享樂,等發現自己有了大肚腩時已經為時已晚。
“均成。”嚴明成跟在弟弟後面爬樓梯,一步一喘息,“媽讓我問你,你今年過年帶不帶小晚回家。”
“你讓她別操心了。”
嚴均成看他這才爬三層樓氣喘籲籲的模樣,停頓了幾秒,平靜地說,“要不要給你找幾個私教?”
嚴明成臉色一白,趕忙擺擺手,“不用,我在減肥了,真在減肥了。”
對自己的親哥,嚴均成也不便再說傷他自尊的話來。
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
“對了,小晚的女兒是不是班上第一名?”等到了教室,平複好氣息後,嚴明成才湊過來問。
嚴均成點了下頭。
嚴明成再看看手裏的成績單,已經生不出氣來了,而是無力,“我上輩子欠這小子的!”
沒一會兒,班主任趙老師抱着一堆資料過來,家長們落座,臨近過年,各行各業都忙,大約也只有三分之二的家長到了。
家長會的流程都一樣。
回顧上學期,展望下學期,在叮囑家長監督學生在寒假期間不要出入網吧、不要參加危險活動之後,趙老師這才說道:
“這個學期進步最大的還是鄭思韻、鞏蕊兩位同學,鄭思韻同學期中考試時班級排名第四,年級排名二十,這次沖到了第一名,年級第三,進步非常大……”
其他家長看向了坐在鄭思韻課桌前的嚴均成。
嚴明成低頭,給妻子發消息:【人比人該死啊,我弟弟念書的時候總是第一名,現在他女兒也是第一名……】
那邊妻子很快回複了消息:【我在想一件事,其實均成這樣忙,我作為思韻的伯母,應該是可以給她開家長會的吧?老公,我好想體驗一下被老師誇,被其他家長羨慕的滋味啊。】
趙老師看嚴均成的神情也很複雜——怎麽他搖身一變成為了鄭思韻的家長了?
任她發揮最大的想象力,也猜測不到鄭晚會跟嚴均成走在一起,而且兩個人還打算結婚。
難不成就那次在她辦公室遇到了,這就一見鐘情了?
可這個速度也太快了,滿打滿算也才四個月不到的時間,怎麽就……
她太好奇了,可礙于班主任的身份,也不好去打聽,等中考以後,看能不能找個機會問問鄭晚。
難得的一天休息時間,季方禮心裏還是惦記着簡靜華,沒叫上司機,自己打車來了老城區。
東城房價高,簡靜華的租金預算有限,也只能租一個單間。
季方禮現在整個人跟這樣又亂又糟的環境就格格不入,他今年十六歲,卻跟白楊般挺拔清瘦,經過這些天課程的熏陶,他看起來比南城時氣質要矜貴許多。
他的長相更像他的生母,幹淨而斯文。
簡靜華見了他很高興,母子間哪有隔夜仇,他雖然現在叫她小姨,可在她心裏,這就跟她自己的親生兒子沒有區別。她拉着他進屋,恨不得将所有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來。
“這個酸奶是一個同事給的,聽說很好喝,你試試看,是哈密瓜口味的。”
屋子窄小,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跟書桌。
季方禮來時的好心情因為地面上暗沉無光的瓷磚所剩無幾,那一塊塊地磚上深淺不一的裂紋,就如同他的心。
簡靜華正在洗蘋果,也沒注意到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一邊洗一邊語氣輕快地說:“來得正好,我讓同事給我買了個貓爬架,等下你幫我組裝好,過兩天我就把貓咪接回來,你晚姨說我一個人住這裏寂寞,讓我養個寵物,我思來想去,養狗不太合适,我沒時間每天去遛它,還是貓好一點。”
她在這附近找了個工作,比起她從前在南城打兩份工的辛苦,現在真算得上清閑了。
想到兩天後把貓咪接回來,她唇角帶了絲笑意。
季方禮握着這瓶酸奶,感覺很無力。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向前看,只有她停留在過去。
“那套房子我去看過。”他低着頭,緩緩地說,“面積挺大,有四個房間,一個很大的陽臺,比我們在南城那個屋子要大三四倍,陽光也很好,如果你不想住,可以賣掉換個小的,剩下的錢足夠你接下來的生活。”
簡靜華怔住,水龍頭冰涼的水沖刷着她的手。
她将龍頭關上,轉過頭來,“你說什麽?”
“不要住在這裏了。我爸他不是要給你錢嗎?你也拿着,這些年來你已經很辛苦了,不用……這樣堅持。”
他越說越難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拿着那些錢不管想做什麽都行,我不想讓你再住在這裏了。”
簡靜華想要讓自己平靜冷靜,他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他是她的姐姐用命生下來的孩子,現在他卻告訴她,放下?
“季方禮,那是我的親姐姐,是你的親媽,如果連我都忘記了她吃過的苦,就沒有人會記得了!不是每個人都在意那些臭錢!我現在拿了那些錢,那誰還會記得她?你嗎?”
簡靜華忍無可忍,“懷孕十個月的人不是那個畜生,死在手術臺上的人也不是他,他在我姐姐去世沒兩年後他就結婚了!他是畜生,我不是,我不會踩着我姐姐的血去拿這些髒錢!”
“你就算不拿這筆錢,他也不會記得!”季方禮揚聲喝道,“與其這樣為什麽不拿點錢讓自己過好點的日子?”
簡靜華呼吸急促,她幾乎要暈厥過去,心裏的郁氣讓她擡手、未經思考便一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她控制不住自己發抖的聲音,“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在打過他以後,她就後悔了。
她嘴唇嗫嚅,想跟他說她不是故意的,可話就是說不出口,只能任由眼淚往下掉。
要将姐姐受的苦難,要将她這十六年來的折磨都哭出來,想用眼淚告訴他,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忘記他的生母,只有她跟他不可以。
季方禮奪門而出。
他越走越快,渾身的血液都在四處流竄,他心裏難過得不得了,他才十六歲,根本處理不了這樣複雜的事情,只能蹲下來無助地哽咽。
……
家長會結束後,嚴均成開車先接在家裏的鄭思韻,兩人再去美容院接鄭晚下班。
現在鄭思韻完全把嚴均成當成了老師,兩人坐在車內,鄭思韻見縫插針地請教他各種問題——自然與學業無關。
鄭晚出來,鄭思韻仍然意猶未盡。
嚴均成帶着她們來了盛觀吃飯,他興致上來了,讓經理開了瓶他珍藏的白雪香槟。
鄭思韻看着杯裏的酒,眼裏寫滿了渴望,這款白雪香槟價值不菲,果香酒香撲鼻而來。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着媽媽跟叔叔碰杯,而她手邊只有可憐兮兮的一杯橙汁。
鄭晚心情也很好,因為老板提前發了年終獎金,雖然這筆錢對嚴均成來說不值得一提——它可能都沒有她這杯酒的價值高,但她還是很開心。
兩個會開車的人都喝了酒,那就只能喊司機了。
盛觀經理今天身兼司機一職,稱職地将這一家三口送到小區門口。
被這冷風一吹,鄭晚臉頰上的紅暈稍稍散了些。
嚴均成落後一步,手裏提着她的手提包。
鄭思韻挽着鄭晚的手走在前面,母女倆親密無間地聊天,“媽,給我訂票呗,我過幾天想回南城了。”
她早就打算好啦。
寒假近一個月呢,她這個小電燈泡也該休息一下。
她希望她的媽媽能夠好好享受戀愛。她在家裏的話,媽媽總要記挂她,跟叔叔出去約會都早早地就趕回來。
鄭晚卻下意識地反對:“這怎麽行?”
“我覺得太行了。”鄭思韻回頭偷瞄了一眼嚴均成,又繼續跟媽媽說悄悄話,“就讓我這個小燈泡回外公外婆那裏維修一下啦,您跟叔叔過過二人世界。”
“貧嘴。”
鄭晚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作為一個真正的成年人,鄭思韻也感到非常的苦惱。
她如果真的是什麽都不懂的十五歲初中生,那也就好了。可實際上,她什麽都懂……
懂媽媽為什麽有時候在家裏也不取下絲巾,更懂媽媽的臉色紅潤整個人都散發着被愛的氣息是從何而來。
啊啊啊!
她一點兒都不想懂!
可偏偏有時候就是秒懂!
她只恨自己為什麽要這樣敏銳,為什麽就不能像嚴煜一樣當個瞎子。
“總之,我要回南城!”叛逆心上來的鄭思韻一錘定音道。
月光拉長了三人的背影,任誰看,他們都是幸福的一家!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