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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章闲来无事
    一个月后,歌陵城。

    大街一侧的小摊上,林叶要了两屉小笼包,一碗馄饨,往醋碟里加了些炸到微微有些焦的辣椒碎。

    看了看旁边碟子里准备好的芫荽,林叶似乎是有些犹豫。

    卖小吃的摊主笑着说道:“吃不惯味道?以前咱们这也没这东西,是从”

    林叶问:“您这平时生意好不好?”

    摊主道:“不是很好,吃的人不算都。”

    林叶把碟子端起来,把所有的芫荽全都倒进了他的馄饨碗里,连个碎叶都没剩下,用筷子都扒进去了。

    摊主张了张嘴,没说话,可心疼那一碟芫荽钱,这东西是才开始有,价值不菲。

    原本是想用这东西做个噱头吸引一下顾客,哪想到就没遇到几个爱吃的,都说吃起来臭,味道奇怪的很。

    今日这小哥倒是爱吃。

    “馄饨不好吃,小笼包也不好吃。”

    林叶给出了很直白的评价:“如果不是还有这芫荽勾人,怕是你生意更冷淡。”

    摊主一怒:“你凭什么说不好吃?”

    林叶起身:“我做一份你尝尝。”

    摊主:“你吹什么牛皮,你要是”

    话没说完,就看到林叶把一把长刀放在桌子上了,变戏法似的,那刀从哪儿出来的他都没看清楚。

    易容之后的林叶看起来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寻常人没有什么办法看得出来。

    他站在路边剁肉拌馅包包子,看起来比那摊主更像是个摊主。

    等了一会儿他做的包子出锅,小贩不想吃,但是林叶拿起了刀,于是小贩硬着头皮吃了一个,然后眼神就亮起来。

    “明明是一眼的肉,一眼的佐料,为什么你拌的馅料就好吃?”

    林叶回答:“因为我帅。”

    说完还甩了甩头发。

    小贩看了看这个络腮胡子的家伙,心说你和帅连一撇的关系都没有。

    林叶擦了擦手坐下来看着那摊主大口大口吃着,他笑着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足够用心做东西就好吃,我见过一个比你还用心的呢。”

    说完后,正好看到几辆马车从大街上经过,有一辆车里坐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林叶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说到老陈,看到老陈。

    老陈也在往外看着,但他真的没有认出来那个络腮胡子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叶子。

    而林叶也不敢多看,因为他知道哪怕他易容的再精巧,和老陈对视的时候,老陈就能察觉到什么。

    老陈看向车外的眼神似乎有些留恋不舍,林叶猜测他应该是要出一趟远门。

    想想看,除了去北边看他和陈微微之外,老陈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远门可出,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了。

    老陈在云州还有个妹妹,林叶曾经派人去找过,想说服她们也来歌陵居住,和老陈团聚。

    可她妹妹也是个硬气的,对林叶派去的人说他当初窝囊的时候我看不上他,现在他了不起了我也不巴结他。

    可想而知,老陈当初是把她气成了什么样,可是生这种气,难道真的是老陈的原因?

    后来林叶也曾派人查过老陈的妻子和那个带着老陈妻子跑了的男人下落何处,查了许久,最终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女人老早就被那个男人给卖了。

    卖到了一个穷乡僻壤之地,那女人跑过两次,后来被买家打断了腿,说哪怕养个残废你也别想跑,只要能给老子传宗接代就行。

    后来没多久,那女人果然生下了个孩子,可是因为产后护理不及时,感染死了。

    至于那个男人,下场比那个女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在某地赌钱的时候因为出老千被人看出来,打断了双腿还把十根手指都剁了。

    后来在街上要饭,再后来被一群叫花子给带走了,这群叫花子逼着他去要饭,装可怜乞讨,得来的都被那几个叫花子拿去了。

    后来也是因为病重,没熬过多久就一命呜呼。

    这些事,林叶从来都没有和老陈提及过。

    他知道以老陈那样的性格,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大概是什么都不会说,若是被人问的急了对这事怎么看,只能是憨厚的笑笑,然后回一句我也没想到啊。

    可是当没有别人问他的时候,他应该还会觉得那女人真是可怜了。

    这就是老陈啊,那个不会被人喜欢却始终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老陈啊。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人真的喜欢窝囊的人,但请记住,他们窝囊,但他们不害人。

    林叶等那几辆马车走远之后才抬起头再看过去,已经看不到老陈了,但他好像还能看到老陈眼睛里对歌陵的不舍和对即将见到林叶和陈微微的期待。

    “真让人羡慕啊。”

    吃着林叶做的包子,那摊主一脸的羡慕:“看那马车就值不少钱呢,寻常百姓家攒一辈子钱连这样一辆马车都买不起。”

    林叶问:“那你觉得马车里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摊主道:“刚才看是个老人,应该是能享受儿女福的人,多好。”

    林叶听到这句话,默然无语。

    儿女福气?

    老陈的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是奉玉观的代观主,地位很高,威望也不低。

    和老陈没有什么亲属关系但又有着亲密关系但林叶,早已经是大将军。

    可是,他真的享受到了儿女福气了?

    如果你问老陈,他希望过什么样的日子,他给你的回答一定是小辈们都健健康康的,都富足,就挺好。

    他绝对不会说,他喜欢小辈们都在自己身边的生活。

    他会说,小辈们都挺好,就挺好。

    “这位大叔。”

    摊主问林叶:“你认识?”

    林叶回答:“认识,以前吃过他做的饭,但是好久没吃过了。”

    “吃过他做的饭?那,你们怎么不相认,应该是熟人吧。”

    “他以前是卖面的,鸡丝面,比你做的还用心,比你还认真,比你做的还不好吃。”

    摊主懵了,睁大了眼睛问:“那也能发大财?!”

    林叶点头:“鸡丝面啊,利润大。”

    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这个路口多了一个卖鸡丝面的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的年轻人。

    林叶之所以会如此闲来无事似的在路边教一个小贩如何包包子,是因为他在观察这大街上的江湖客。

    从他回来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发现歌陵城里多了许多从外地来的江湖中人。

    这些人进城之后目标似乎很明确,都是朝着一家规模很大的客栈过去。

    林叶在小摊上吃包子的那一会儿,就有两个人和摊主打听那家客栈怎么走。

    显然,这些江湖客来歌陵城是一样的目的。

    第二天,林叶看到路口那个小贩笨拙的做面,笨拙的切着鸡丝,他觉得自己可能翻了个错,这个摊主你能说他不干事吗?

    当然不能,他非常想赚钱,所以都想试试,行动力还不错。

    当林叶又在他这个摊位坐下来的时候,小贩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叔。”

    小贩嘿嘿笑,看起来略显不好意思。

    “这鸡丝面,你会做吗?”

    林叶点头:“会做。”

    小贩问:“真的那么赚钱?”

    林叶道:“赚,只要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卖小吃总是不会辜负你,除非你做的真的特别难吃嗯,你果然做的特别难吃。”

    吃了一口面,林叶把面碗推倒一边:“我昨天已经教你如何做包子了,为何今天你还要买鸡丝面?”

    “因为大叔你说鸡丝面利润高,赚得多啊。”

    “可你不会做。”

    “是不会,学就是了,一点点摸索,总是能学会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不断摸索的时候,太多人吃过你做的面都觉得根本没法吃,所以你还没开始口碑就已经臭了?”

    小贩问:“那该怎么办?”

    林叶问:“你是真的想做鸡丝面吗?”

    小贩回答:“不是。”

    林叶:“那你爱做鸡丝面吗?”

    “不爱啊。”

    “看吧,你本来就是个卖包子的,你想做的是卖包子,你爱做的是卖包子,你为什么要卖鸡丝面?”

    “我也不爱卖包子啊。”

    “”

    小贩道:“我要是能赚大钱,我还干这个?”

    林叶问:“那你擅长什么?”

    小贩想了想,回答:“擅长想怎么赚大钱,但不会。”

    林叶笑了笑:“那就做鸡丝面吧,鸡丝给的多一些,面给的多一些,这个世上终究是有许多人吃饭不是因为多美味,而是因为吃得饱。”

    小贩问:“那,大叔你能教我怎么做鸡丝面吗?”

    林叶摇头道:“我不能。”

    小贩问:“为什么呢?”

    林叶回答:“因为我不是你爹。”

    小贩愣了一下,然后撇嘴道:“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不就是一碗鸡丝面?”

    然后见那个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走了,桌子上留下了几个铜钱。

    小贩抬起头看了看,那大叔已经走出去能有好几丈远,小贩把铜钱收起来,自言自语道:“人不错,就是嘴忒碎了。”

    林叶起身,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需要跟上去的人,这两天,在那客栈门口他已经见过这人好几次。

    是的,那个一会儿卖面一会儿卖包子的小贩,摊位就在那家客栈不远处。

    前边走的那个人林叶不认识,但确定江湖客都是这个人在接待和安顿。

    那个人实力应该不俗,应该是在武岳境,但不会超过武岳境三芒,对于林叶来说这个修为的人不值一提,可对于整个江湖来说这样的人也算大人物。

    一个武岳境的大人物亲自接待一群来自外地的江湖客,这事怎么说都有些不正常。

    到了这个实力的修行者,对四周的感知力极为敏锐。

    所以他虽然没有察觉到林叶跟着他,但就是心里有点别扭,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没有直接去想去的地方,而是在歌陵城里闲逛似的走了好一段路,最终确定没人跟着他才到了奉玉观。

    看到那人竟然从奉玉观后门进去的,林叶就知道陈微微是要搞什么事情了。

    奉玉观要招纳江湖客。

    这种事应该瞒不住,辛先生肯定早已知道消息,但他不闻不问,那就说明陈微微要干的事可能是辛言缺默许的甚至是推波助澜的。

    林叶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善人。

    可他对陈微微的态度,历来都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老陈,只是因为同在严洗牛和雷红柳门下一起修行过,林叶不会有这复杂的心思,他在乎的,就是那个不久之前坐着马车离开歌陵的老人啊。

    也就是在这时候,林叶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没回头,但他知道身后来了一个绝对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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