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冷潮湿狭窄的楼梯间里,雨水敲在那布满苔藓的窗户外,每个人都很安静,面无表情的行进着,这是人群,朝上逆流的人群,一个一个麻木的人按队形排好被驱赶着前进的人群。
张扬是人群中的一员,他随波逐流,他想要思考却被那窒息般的枷锁束缚,直至前边的影子闪了一下,那是一个女孩的身形,那是一个很熟悉的影子,她在张扬面前闪了一下,人群也到了终点。
张扬在前边看到了光亮,那湿冷的皮肤再次感受到了风,显然,前边是一个狂风骤雨的世界,也是楼梯的终点天台。
突然,前边的影子停下来了,有什么枷锁似的东西消失了,张扬也可以作出自己唯二的选择,停下来或是绕开她,不想再被枷锁束缚的张扬也跟着停下来了,人群簇拥着裹挟着两人,但是前边的影子坚持着自己的位置没动,张扬也没动,张扬打量着周边的人,自己右边是人,前边也是人,所有人都穿着那和平日里一样的校服,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所有人拥挤着朝着那天台的出口涌去,唯独在那出口往下昏暗一段踏步前,停滞的两人。
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张扬感受到很多道目光朝向自己盯着自己,毫无疑问,它们不是人。
突然前边的影子转过身来抓住了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就朝楼下跑去,朝来时的路跑去,张扬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只有温度和力量的手,张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她在逃跑的路上,可锈蚀的大脑和麻木的身体并没有让张扬看见她是谁。
逃跑,逃跑,为什么要逃,张扬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有了意识,麻木的身躯厚重的移动传来沉闷的声音,而背后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存在,有人在追。
张扬没有恐惧,或许是一直的麻木让张扬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张扬根本意识不到背后的存在代表着什么,好了,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前边已经到了终点。
来时的楼梯间,门半淹着,与不久前完全不一样的风。
张扬跟着她,紧抓着她的手,他渴望她回头,他渴望看到她的脸,可留给张扬的只有一个背影,一个转过身来模糊影子的记忆。
门外是另一个天台,无法解释为什么雨水落到嘴里带着铁锈般的腥咸,面前的视域被染成红色,张扬只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跟着她,往那天台的末端走去,张扬也听见了来自背后的脚步声。
两人很快到了另一个天台的末端,张扬的疑问应该会更多了,为什么往下还是另一个天台,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背后有人在追,可在面前的影子下坠的那一刻,张扬就知道,这一切不重要,他想抓住那有些温度的手,手里却只剩粘稠的血和她消失的身影,张扬抓不住的身影。
唯一的答案,唯一的方法是与她同样的坠落。
“叮叮叮”简单而急促的铃声宣告着今日白昼的课堂结束,而随后舒缓的音乐和那有些机械与电子风格的女声把那些麻木和疲惫的人从书本里扯回到这座不同于以往的热闹,如今显得冷清的校园中。
人群掠过周遭,声音熙熙攘攘,景色朦胧模糊,直至坐在窗边的同学用力把窗户一推,张扬才从这个沉闷,炎热的环境中挣脱出来,那一阵徐徐暖风吹过来,一身冷汗激的有些凉爽,张扬才有些回神。
刚刚又做了那个噩梦,两个简单的字代表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噩梦反复折磨着张扬,梦本就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尽管张扬以前也做过也有重样的,可一直以来那无数的影子在自己面前坠落,消逝,不断重复,不断往返,无法受控,这不叫梦,这叫梦魇。
同样的校服,无聊的课堂,张扬觉得在这里上课才是自己一直做此般噩梦的原因,可暂无办法,只是压力过大形成的一个梦而已,尽管醒来时那庞大的失落感和空虚吞噬着自己,但自己又很快会被面前的书本,日复一日的文字与声音很快麻木。本以为推迟考试是好事,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张总,晚上怎么安排。”看在聚在自己周围一起的几个人,张扬缓了口气,现实与梦自己好歹还是能分得开的。
“还能怎么安排,晚自习呗,怎么说,今天有什么好事。”张扬转过头看着围在桌前的几人,顺势往后转身,把身子靠在自己一旁的墙上,后脑勺贴着冰冷的墙面,加上那有些潮湿的墙皮散发着让人习惯的味道,此刻难得带来一点清醒。
“张总,扬哥,我的张扬哥哥唉,是不是学习学傻了,强哥从医院回来了这事你都不知道,还是胡哥快下课前告诉我的,咱不得安排安排,毕竟当时……是吧。”较矮的学生说的有些俗气,但也很懂事的给那件事留了白,给他口中的张总,还在迷迷糊糊的张扬留足了面子。
“谁说的。”张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随着记忆的复苏,有些事的记忆在张扬的脑海里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到现在张扬仍不确定这些变化是人还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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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哥啊,胡哥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的,从强哥被别的高中的小孩给毛了到去找李总给强哥报仇,到现在强哥康复出院,这一串儿事都是胡哥给办的,张总,不是我说您,强哥这个事,兄弟们都说你办的不地道,那强哥南城一中这块地界被打了,这是活生生的打我们的脸,兄弟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啊。”站在张扬面前的人叫侯旭辉,小侯身高较矮,但小伙长得挺帅的,此刻讲起来声情并茂,旁边几个同学也面面相觑,是被他说动了,还是有其他的想法张扬也不知道。
“怎么着,你想跟着你胡哥混,这是你侯哥的意思,还是兄弟们的意思。”张扬眼神瞥向小侯,眼神他的下盘往下,张扬看到了一双自己都得肉痛一些的球鞋,随即皱了皱眉。
“不敢不敢,我就是说说,张总对兄弟们知遇之恩是忘不了的。”几人一齐说着,互相推诿着,有些嘈杂的声音让张扬大脑有些难受,但很快适应过来。
“我把兄弟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做一些学校里学生的生意,或者干什么黑社会的,南城这个情况再有什么校霸那也别要学生了,我就是想把一些受欺负的人叫到一起报团取暖,大家吃个饭,一起发发财都是可以的。你们要是想把这里当黑社会,有仇必报,不计后果,那么这里不欢迎你,你趁早转学。
再说了,我们再怎么样也是学生,学生都是学为了习,最终目的都要高考,你们几个成绩真是不差,这档子这件事我是真不想让兄弟们插手,人家把人交出来了,钱赔了,道歉了,钱有了,面有了,为什么还非要动手呢,老师一生气给你开除了事小,我能说的上话,就怕事情闹大了,警察来了,学校给你开除了。”张扬接过了小侯递过来的水,猛猛灌了几口,把身体顶端的压力强行缓解一点。
“我是不想说胡哥,这个时候去找狗街掺和一手,先不说据我的消息网狗街和咱现在的当局有点矛盾,指不定有什么事,如果事情真闹大了,我们几个担不起责任,兄弟几个要是真觉得我胆子小,我们立马解散,事在人为,是在人为。”张扬说完这些又喝了几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可一睁眼看到面前踌躇,犹豫的几人,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一瞬间,世界有些晕眩。
“胡哥对我们其实挺好的,他这段时间带我们做了小生意,挣了好多钱。”小侯也看见了张扬盯着自己的鞋看,以为自己的大哥是有些羡慕自己的鞋,就顺着张扬的话头往下说。
“你的鞋就是这么来的。”
“对,xx牌联名款,价格xxxxx……”
“停,什么生意这么挣钱,平时里包给你们的那些业务也就够你们吃个饭买个普通鞋吧。”
“张总,你那些充电啊,二手手机这些都是小生意,是挣钱但是成本也高啊,胡哥给我们推的这个卖零食,赚可多钱了,而且都求着我们买,供不应求。”
“什么零食……”
“……”
张扬一句一句诱导着,却发现面前的小侯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他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进了什么陷阱,而张扬也意识到了自己找到了重点。
“糖,提神的薄荷糖了,胡哥十块卖给我们的,我们三十卖给同学,可多人买了。”张扬也不逼几人,就是翘着二郎腿,有事没事的喝口水,盯着几个,他就想看几人什么时候说这件事,而还是小侯,受不了强哥的眼神,主动开口。
“很多人买吗。”
“很多人。”
“好吃吗”
“特别好吃,很多人吃了说感觉特别醒脑。”
“正规牌子?”
“正规。”
“那为什么能赚到钱。”
其实也不难想,张扬对几人有很清晰的认知,能赚到钱的肯定不能掌握在自己几个手中,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
“狗街给供的货,还是胡哥。”
“给我看看。”
“啊。”
“给我看看。”张扬低沉的声音表明了自己猜测的一种危险的可能性,他看到了从紧张的不行的小手中递过来的糖果,经典的薄荷糖样式,上边泛着一点点白色的糖霜,没什么问题。
“这一瓶我拿走了,今晚上你们去吧,家里还有点事,不去了。”
“张总,真不去了?”
“不去了,记得对狗街的那些人留点心眼。”
“好的,谢谢张总提……唉,张总人呢。”
张扬背包离开时带走了那个紫黑色包装的瓶子,他要与时间赛跑,因为这一切都太过正常了。
正常到好像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等待着自己,张扬未经历过却熟知这种感觉,或许这一切也与自己此前的梦有关吧,纷纷扰扰的事钩拉着张扬的思绪,张扬皱眉看着自己手里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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