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昀笙早知道自己这位大伯母的脾性,也做好了受冷脸的准备。
她今日来,本意只想赶紧解决了爹的事情,以后免得再和伯府纠缠不清。可没想到正好赶上堂妹的及笄礼。
正所谓先礼后兵,又有求于人,昀笙便临时准备了一份及笄礼,打算先不提此事,观望观望对方的态度,若是气氛还算和气再提。
六妹到底无辜,何必因为自家的事情,坏了她的好日子呢?
可没想到,即便如此,她面对的却还是来势汹汹,面色不善的“送客”。
“把她绑起来!”
眼见着那仆妇就要动手,一直无声地跟在昀笙后面的男人,连忙上前将她护住,两下子把人撂倒了。
那是皇帝不放心她的安危,派来保护的便装兴庆宫侍卫章柘。
“大伯母这是何意?”昀笙把及笄礼举起来,“有客自远道而来,这就是伯府的待客之礼吗?”
她声音扬起,引得正门那边有人注意到了。
大夫人没想到她带着人,怕动静太大,只好让人先进来,却把章柘拦在外面。
“你进来也罢了,怎么能让这来历不明的外客也进去!”
今日襄宁公主可也来了,若是让这个看着就不入流的泥腿子冲撞了,崔昀笙八个脑袋也赔不起。
昀笙:“……”
伯府真是出息了。
要是他们知道章柘是谁的人,只怕睡熟了,半夜都得爬起来扇自己耳光。
“我这位朋友,不是来历不明的人,也是正儿八经有官身的。”
大夫人嗤笑一声。
小丫头无依无靠,现在嘴皮子倒是厉害,人也活便了。
只是她在京城里,什么人没见过,是金子是石头还看不出来?
崔衡都那样了,秦家也退亲了,她一个官小姐,如今去做奴婢,当牛做马才能谋生,还能认识什么正儿八经的“官身”?
吓死她了。
若真是体面人,怎么会穿成这样,如今梁京的普通百姓都不会这么埋汰。
常年侍奉御前,只穿着内务府官服,好容易找出来一套陈年旧衣乔装的章柘,看了看自己,丝毫没意识到哪里不妥。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昀儿啊,你的好意,伯母心领了,你那边估计也忙,不如回去吧。”
昀笙歉意地瞥了一眼章柘。
“无妨,我守在这里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后您还没出来,我自然能进去。”章柘在她耳边轻轻道。
也只能如此了。
待进了内院,把及笄礼奉上,来回打了套太极,昀笙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为了这个,倒是情有可原。
大夫人正盼着和崔衡一家再没有瓜葛,连忙派人去和夫君说了。
没想到,荣恩伯闻言,却勃然而怒,摔了茶盏。
“晦气!”
“今天是什么日子?昀丫头非在这个时候,要和伯府掰扯这些,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老管家忍不住道:“五小姐之前就派人递信过来了,也说那边都等着,只是府上一直没回,想必是等不及了……”
“你在教本伯做事?”
“……老奴不敢。”
大老爷自从袭爵后,脾气愈发长了。
“跟她说,今天不行,改日再过来!”
崔府的七公子听说了此事,也沉了脸色。他是六小姐的胞弟,和姐姐关系最亲密。
“她哪里是来祝贺六姐姐?我看是嫉妒六姐姐,所以故意来砸场子吧!”
当年崔昀笙的及笄礼,原本也该在伯府里办的,但偏偏那时候祖父身子不好,便说已经分了家,让他们在自己家里弄。
她这是眼红六姐姐,现在和她是云泥之别,所以故意!
崔衡死的时候,就差点带累了他们,如今已经不是伯府的人了,还上门纠缠!
七公子怒气冲冲地去了内院,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身子壮得像是一头牛。
待看到崔昀笙的身影,便将她狠狠一推。
“你来做什么!伯府不欢迎你!”
昀笙正和大夫人说话,陡然受了这一袭,身子直往一旁的石桌撞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躲避不及,却又一只手伸出来,稳稳当当把她扶住。
“小心!”
昀笙撑着石桌边沿,才松了口气。
荣恩伯府可真会教孩子。
抬眼却见是一位华服少女,眉是远山,眼是春水,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明明没见过,倒是面善。
“你没事吧?”
“参见公主!”
原来,襄宁公主正和崔晗玉在不远处散心,听到这边的声音,便走了过来。
“多谢公主殿下!”
昀笙连忙行礼。
原来,她便是襄宁公主。
陛下平日里倒是和她说过几次。
崔晗玉匆匆赶来,虽然惊讶,还是和昀笙打了招呼,又对自己娘使眼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公主来了,大夫人便打算遮掩过去,岂料七公子却指着地上叫了起来。
“这个镯子不是四姐姐的吗?怎么会在你那里?崔昀笙,你偷了四姐姐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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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的婢女将镯子捡起来,也是讶然。
“……夫人,之前小姐不是说,镯子丢了吗?”
这可是夫人当年特意给四小姐打的,光是样式,夫人就挑了许久,绝不会认错。
“崔昀笙。”
大夫人怒火中烧,冷下脸来。
“你若是手头实在紧张,伯府也不是不能接济一二。可你怎么能做下这等鸡鸣狗盗的事情?以这金镯子的价钱,就是报官都是够了的!”
“你对得起你的姓,对得起你祖父对你的教诲吗?就是你爹九泉之下知道了,怕不都要无地自容!”
“原本还以为你今天上门做那事,真是因为孝心,现在看来,怕不是打秋风来了!”
难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日子来。
昀笙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连反驳的间隙都没有。
一声一声,刺耳难听,当着那么多伯府下人的面,犹如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听到“你爹”两个字的时候,她目光一窒。
“慢着,娘——”崔晗玉看到镯子,想起来去年的事情,连忙拦住,“误会,都是误会!这是我当时给她的,怕她手头太紧。又怕你说我,才没说实话!”
“你这傻孩子,向来心眼实在,哪里知道有些人的厉害?她哭一哭,你就惦念起姐妹情了,连亲娘老子给的宝贝也能舍了!”大夫人气得心口疼。
“她就是个白眼狼,和她那爹一样!别说什么时候记起伯府的好了,不给我们找瘟,就阿弥陀佛了!”
积攒了许久,顾着体面隐忍不发的火星子,终于还是炸溅开来。
“——难为大伯母还敢提我爹。”昀笙红着眼,笑出声来,“当年若不是我爹豁出命去,只怕伯府的荣华还捱不到今日!如今风水轮流转,‘白眼狼’反而成了他!”
“昀儿!娘!”
崔晗玉挤到中间把两边拉住。
“有话好好说!还有人呢!”
“四姐的心,昀笙都记着,但咱们就事论事,你先往后站站。”昀笙拍了拍崔晗玉的手。
“本来是顾忌着六妹的日子想好好说的,如今是‘好说’不成,只能‘歹说’了。”
“今儿不把我爹的东西都带走,我没完。想怎么闹大,诸位自个儿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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