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这次出宫,特意带上了崔晗玉当日留下的镯子。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趁着今天回伯府,正好亲自还给她。
只是刚刚她正要问大夫人,崔晗玉现在在哪儿。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崔七就闯出来,把镯子撞出来,不由分说,先往她身上泼了脏水。
当什么体面人,还是泼皮无赖痛快。
“你——反了天了!”大夫人被她的话气得眼前发黑,“来人啊,把这个撒泼闹事的丫头,给我带下去,等明儿再让老祖宗请家法!”
“请家法?当年我爹出事,可是贵府先一声不吭,一句不闻,就将我父女逐出府去,销出族谱的。
昀笙如今已经不是伯府的人,可不敢动劳贵府的家法!”
仆妇们上前,制住她的胳膊。
“把她的嘴堵起来!”
“伯母,我朋友就等在门外,见不到我,一会儿就要用他的法子找人了。难道您想满府参加及笄礼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崔晗玉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这五妹,以前向来是最乖巧懂事的,如今的性子怎么也泼辣起来了?
只能尽力熄火。
“娘,不管怎么说,镯子的事情是冤枉昀儿了。小七,先给五姐姐道歉!你刚刚怎么能这样无礼?”
崔七是嫡幼子,满府里从小娇养着长大的小阎王,哪里听得进去。
“她才不是我姐姐!一个无媒苟合生下的小杂种,她也配?”
“小七,住嘴!”
襄宁公主蹙起眉头,轻声道:
“这是伯府的家务事,本宫不便听,先告辞了。晗玉,你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姐妹,明儿再回来也成。”
往年见晗玉家里和睦安宁,她还暗暗称赞过,又羡慕她姊妹兄弟众多,不会孤单。
今日才知,梁京的大家族里,哪府没有什么腌臜的事,糊涂的账,难念的经?
伯府的人在心里把崔昀笙骂了个狗血淋头,客客气气迎送了公主,再来和这冤家算账。
“没想到,伯府里还有这么一个泼皮亲戚,哪里像个小姐?和四姑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伯府出来,公主的侍女莺时小声道。
“朝廷还有两门穷亲戚呢。”襄宁公主摇头,“不过本宫看那崔七,更没有教养,不像话。”
这若是她弟弟,早一个耳刮子过去了,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不成体统。
“不过,那上门的人,奴婢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她是晗玉的堂妹,眉眼自然有一点相似。不说他们的事了,今儿好不容易借着崔家的事情出宫,你陪本宫去京城里好生逛逛!”
莺时苦起脸来:“公主!”
太后娘娘新年的时候还说,要准备着为公主挑驸马呢,可公主还是这么贪玩孩子气。
却说伯府里,在贵客面前失了面子的大夫人,正要对昀笙不客气。
她原本还打算宴上哄好了公主,给家里三郎他们谋一份好差事!
这个扫把星……遇上他们父女,准没有好事。
然而,伯府的护卫却跌跌撞撞赶了过来:“夫人!五小姐带过来的那个人,在府外要人了……”
大夫人眼前一黑:“府里那么多护卫,你们不知道把人绑起来吗?什么猫儿狗儿,也敢在老虎头上拔须!”
“可是,咱们打不过啊……”护卫哭丧着脸道,“动静大了,正门的客人们都议论起来了。”
……
一派鸡飞狗跳,昀笙咬死了不肯松口。大夫人无可奈何,只好抓着崔七教训了一顿,又劝说了荣恩伯,把崔衡的黄册和旧物都还给了昀笙。
“都在这儿了!以后可别又来说,伯府昧下了你们房什么东西!”
崔衡从小生活简朴,那些旧物左右只是读书时候用的笔砚,和留下的书册信笺,还有些差点被扔了的衣裳。
昀笙一寸寸摸过去,却像是摸着绝世的珍宝。
崔宅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爹在人世间留下的痕迹,就只剩下这些了。
“多谢大夫人,今日叨扰了。”
事情解决,昀笙便告辞。反正今天已经闹成这样了。
“昀儿,好歹留下来吃顿饭吧。”
满府都把昀笙当成丧门星,唯有崔晗玉低声道。
“不用了,四姐姐,你们好好行宴。”昀笙笑了笑,“这份及笄礼,还是麻烦你转交给六妹吧。”
“你如今手上艰难,何必破费。”
“聊表一份心意,今天我是诚心为她贺祝的,不想却闹成这样。你忙去吧,我走了。”
崔晗玉想到自己娘和崔七的那些话,也不好强留,目送着她离开,叹了口气。
章柘已经套好了马车,收好东西,昀笙从侧门里出来,正要上车,却听见了一串男子的谈笑声。
原来是前院里及笄正礼已经完毕,有些忙的来客,只观礼没入宴便告辞了。
“伯府的小姐们倒是各个知书达礼,又花容月貌!”
“怎么,你小子又对六姑娘动心了?之前还说四姑娘是人间第一流的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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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有情妾无意,我再动心又有何用,没看到崔府姑娘只对着阿铄笑吗……哎,阿铄,你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昀笙一动不动,望着那道背影,听到他久违的熟悉声音。
“……没什么。只是事涉小姐闺誉,怎可随意玩笑,你们都少说些吧。”
还是那样一贯的温润如玉,端方知礼。
“好啦,秦二公子,小的遵命!”
秦铄心事重重,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眼伯府的大门。
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昀笙到底去了何处。
他似有所感,转了几步,往某个方向看去。
“怎么了,阿铄?”
——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后巷。
“没什么,走吧。”
俄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公子哥儿们背后驶去。
马车上,昀笙缓缓放下车帘,把所有复杂情绪收起。
已经错过的人,何必再去想。
如果有一天,爹的案子查到最后,和秦家有关系,她也绝不会手软。
“章大哥,去明义街。”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崔宅所在的那条街上。
原本属于崔宅的地方,已经只剩下焚烧后的余骸。因为烧得太严重,又涉及朝廷案子,便没人打理收拾,只用封条把大门封起来,禁止外人接近。
昀笙看了好一会儿,找了个僻静无人之地,给崔宅其他人烧了点纸。
时间还长,她便在这条自己走过无数次的路走了一会儿。
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酒气。
只见不远处的小巷口前,一道身影瘫坐着,支起条腿低着头,表情被垂落的乌发遮住了。
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闻到浓烈酒气,连忙加快脚步离开,偶尔留下一道微妙目光,似乎在说:这是谁家不成事的儿郎,喝成了这副模样也没人管。
昀笙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被季迟年训练出来的狗鼻子,却从酒气里又闻到了一丝血腥。
嗯?
只是这一踌躇,便见那人不舒服地揉了揉额角,凌乱发丝间,露出了张风流入骨的脸。
昀笙如蒙雷击,被钉在原地。
竟然是宣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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