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行李箱,张博文从一大摞叠得整整齐齐像豆腐块一样的衣物里挑出件外套,拎住两肩提起来轻轻抖落,平铺在床板上,接着用手掌仔细抹平衣物上每一道折痕。
做完这些,他把外套披在身上,找到穿衣镜,从最下一粒纽扣开始,一粒粒地往上扣,把挺括的大衣穿在同样板正的身上。
程乾就坐在几米外的椅子上,他的眼睛刚刚复原,正看着这个对秩序和规整有着强迫症一般追求的舅舅,完成那一整套充满仪式感的程序。
他知道张博文接下来要去干嘛,所以他又一次开口:“舅舅……”
“程乾!”张博文显然也知道外甥想说什么,朝着他的方向一摆手打断话头,“舅舅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谁也拦不住我。”
“舅舅,我不是阻止你……只是,就不能再等两天吗,等我的异能恢复……”
张博文于骤然间转身,看向外甥的目光一凛,随即转为柔和:“你现在又有异能了,不是吗?”
“有是有了,只是……”
“受到能量物质辐射后,活化反应一旦发生,就会全部激发,不存在一半显性另一半隐性的情况。所以……”
张博文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动:“这就是你当前的全部能力了。”
程乾面如死灰般沉寂了两秒钟,又不甘心似的霍然站起:“舅舅,即使是那样,你也把我带上吧!也总可以帮到你吧!”
看着外甥的急切模样,张博文淡淡一笑,随后又扭转过身子:“你现在什么水平?异能读数连两百都不到吧?去了够干嘛的?还是别给我添乱了,遇上危险了我还得分心救你。”
程乾咬紧牙关,两只拳头攥得咯咯响,忽然抡将起来狠命捶打自己脑袋:“都怪我!那天要不是我受伤,舅舅你也不至于遭人暗算!”
一阵风袭面,张博文把程乾两条胳膊都抓在了手里:“那天是敌人太狡猾,不怨你。要怪也只能怪舅舅大意了,居然被这种小伎俩欺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那时眼睛不方便,也没见到那几个袭击我们的人吧。”
程乾有些奇怪地问道:“几个?不就是秦康吗?”
张博文摇了摇头:“从外围袭击我们的总共有三个人,一开始你看到的那个确实是秦康,后来我跟着枪声追出去,看到的是一个会遁地术的年轻人。”
程乾眨巴了两下眼睛:“那也就两个呀!”
“不!”张博文自嘲般笑了声,“诡计就在这里,我看到的地鼠其实是两只!”
看程乾仍是一副搞不明白的样子,张博文继续解释:“说来惭愧,舅舅也是来回跑了好几轮之后才发现的问题。那只地鼠在四面八方冒头朝我开枪,可并不是每一次都有子弹打在我身边!那根本是两个人,另一个制造了地鼠开枪的幻象!”
这么一说,程乾也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小孩子打闹时的游戏嘛,抢了你的笔袋在教室两头来回丢,你就去折返跑吧,累出翔也拿不回来。
“这两个都是沈曼音的人。”张博文扭头望向窗外,“我还没去找她,她倒和秦康结成了一伙对付我。哼!秦康藏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找起来有难度,她沈曼音的老巢在哪里我可是门清!”
“可是舅舅,”程乾面上浮起些许担忧,“那毕竟是几十个异能者的庞大势力,你孤身一人主动打上门,会不会太危险了?”
张博文活动着义肢的指关节,嘴角勾起一丝笑:“她的人越多,我能操控的人也就越多,来多少都是送!并且,我也想见识一下沈曼音自己又有多少能耐!”
“那个沈曼音……”说到这个名字,程乾停顿了下,眼里瞬时起了迷茫,赶紧狗甩毛似的摇了两下头,“她……会不会也在能量爆炸中得到了强化?”
“有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张博文将投向远方的视线收回到外甥身上,一手盖上他的肩头,“程乾,你是个好孩子,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虽然药剂毁了很可惜,但我也总算得到了一千多点的强化,读数都快破万了,谁有那个本事挡得住我?”
程乾半张着嘴唇,还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间张博文已经来到了门边。
“在房间里待着,等我好消息吧!”
走出蛰居了好几天的大楼,张博文呼吸着外界清冷的空气,仰头遥视挂在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很好看,就像沈曼音的面纱。
张博文升起右手,将岔开的手指遮挡在红霞前面。
作为这个星球上第一个异能者,他开局就给自己注射了相当于七八千单位的异能药剂,这让他在面对星舰爆炸后出现的其他异能者时,都有一种成年人看保温箱里早产儿的感觉。
可是有些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之外,仅仅过了四个多月,曾经的婴儿长大了,居然能够硬扛他的催眠指令那么久不落败!
而且变数还不止是秦康一个!
当时他俩苦苦相持,都已将异能催动到极限,既然沈曼音可以突破外围屏障抢夺药剂,那证明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惊鸿一瞥的出手,让张博文耿耿于怀,先前的确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沈曼音,绝对是对他事业的重大威胁,也就有了值得他出手的资格!
独自开车来到西湖边,一座占地面积堪比庄园的独栋别墅前,张博文大咧咧地把车怼在了紧闭的铁艺大门门口。
提着一杆土枪的看门人从门房里钻了出来,快步来到驾驶座一侧,敲了两下玻璃窗。
黑幕垂落,墨镜中年男子的脸上冷若冰霜。
“张……张博文!”看门人呜哇怪叫着后退,哆嗦不停的双手想把枪端正。
“滚!”一只左手从车里伸出来,向着外侧好似漫不经心地一挥。
仿佛平地起了飓风,看门人连人带枪向后倒飞了出去十多米远,重重砸在雪地上,人事不知。
等张博文从车里下来,透过那扇铁门弯曲扭结的镂空花纹朝里望,他看到已有不少马仔提着家伙闻风赶来。
张博文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直到拥上的人潮已足够近,张博文飞起一脚,直接踹在那扇沉重的铁门上,随着金属断裂的哀鸣,两扇足有几百斤重的铁门向着那一整面黑压压的人头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