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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第18章 爱是会生恨的
    前往巴厘岛的飞机飞了很久,孟霜吟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站在商务车旁,此时的岛上还依旧是炎热的季节,远处不少人在海边沙滩上嬉笑打闹,天边云彩美地像油画一般。

    纪俣琨接了个电话后就走到旁边,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孟霜吟听不清楚。

    她回头看了一眼即将入住的别墅,装修风格并没有很突出的特色,偏欧式建筑,但是很大,像个庄园一般,目光所及的地方,周围有一圈椰子树,酒店楼标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但帮她拿行李的服务员都带着标准的笑容,看上去很和善。

    其中一个服务员朝纪俣琨小跑过去,男人跟他说了几句话后,纪俣琨走得更远了一些,服务员朝孟霜吟鞠了一躬,用很标准的中文慢慢地说道:“您好,纪少爷请您先到别墅里休息。”

    孟霜吟点点头,服务员递给她一块白色的擦手巾,落在手心里很湿润,但是不滴水,翻动时有淡淡的香味,孟霜吟净手后将擦手巾扔到旁边服务员手里的瓦罐后,手上变得干爽舒服了很多。

    别墅里面很大,相比较于外观,里面的家具更加偏向于泰式风格,一共只有两层,每一层都是非常宽敞的平层,站在楼梯口也看不到每层的尽头。

    服务员抬手向前,“请您跟我到这边来。”

    孟霜吟的房间在二楼,很宽大的落地窗让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场景,她走近了几步,发现这里可以完全看到远处的海滩。

    夕阳即将落下,大海像戴着一顶橘红色的帽子,海水是深蓝色的,越往远处,越显得有些发黑。

    但是不妨碍这幅场景依旧像画一样美丽。

    孟霜吟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房间里淡淡的安神香味道让她格外放松,再一睁开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野。

    秋泽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三五个人,其中两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男人,男人被拖在地上往前走,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只余下皮肉。

    孟霜吟揉了揉眼睛,凑近窗前,只见那个男人头发染成了白色,身上还穿着一件白色的网格衫和破洞牛仔裤,他的脑袋耷拉着,经过的地方,沙滩上全都是血。

    孟霜吟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她眼神避开窗外映入的光,看向身旁阴影的一刻,她一下想起来了。

    这是那天在KTV给她下毒的酒保。

    当时人跑得很快,听说好几天都没有抓住。吴绮澜虽暗算她在先,但是因为吴绮澜差点一尸两命,吴家又追着孟霜吟不依不饶让她出面公正,所以这件事谁都没有再提起。

    纪俣琨也没有。

    孟霜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印尼巴厘岛。

    她再看向窗外时,从她视野不可及的地方逐渐出现了一个人,纪俣琨抬手戴上墨镜,走到海边,走到那个白发男人的旁边,单手插兜站了很久。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地上跪着的男人一直在摇头,偶尔会猛地往地上磕头,即使相隔很远,孟霜吟仍然可以看到那个人在发抖。

    孟霜吟微微捏紧了手,目光盯着海边。

    她对吴绮澜找来侮辱她的人渣当然是恨之入骨的。

    很明显,纪俣琨已经帮她好好地教训了这个人。但是她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在担忧什么。

    孟霜吟看着纪俣琨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身旁跪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因为害怕他而瑟瑟发抖,这个场面,让孟霜吟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纪俣琨的电话,手机放到耳边的一瞬间,男人很快就接听了。

    与此同时,纪俣琨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接过旁边人递出的一把短柄发射枪,对着旁边男人的脑袋就是一击。

    孟霜吟眼睛倏地瞪大了,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只看到了那个白发男人脑袋旁边飙出的血。当纪俣琨垂下手臂,那个人也像断线的玩偶,倒在了沙土里。

    秋泽身旁的几个人在沙滩上开始挖洞,沙子很松散,死了的人很重,顺着流沙滑了下去,片刻之后,沙滩平整,地上连血都被清理干净。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沙滩上所有在“游玩”的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一个人躲开。

    他们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让刚才发生的一幕看上去像假的一样。

    孟霜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冷静片刻后,她背过身去,纤细的手指微微发颤,她按下墙面上的自动按钮,窗帘缓缓地拉上了。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着急,“你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孟霜吟走到床边坐下,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纪俣琨杀人了。

    纪俣琨看了几眼手机,左右晃动了下,“不应该啊,这么近的距离,信号这么差?”

    他再次举起手机,“我叔父他们在这边有个慈善晚宴,我等下去出个场,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孟霜吟眸光沉沉地看着地板,嗓音有些沙哑,“不用了。”

    纪俣琨点头,抬手看了眼手表,“也好,估计那种场合你不会很喜欢,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孟霜吟挂断了电话。

    纪俣琨没察觉出孟霜吟的不对劲,他看到孟霜吟在飞机上困成那个样子,想着让她好好休息,晚上回来再带她出去。

    远处,小游轮后面的黑帽子离开,纪俣琨很敏锐地看到了,秋泽身旁一个人迅速地跟了上去。

    人刚走,秋泽就带着人立刻开始刨坑,纪俣琨将大树旁边立着的铁锹扔给他们,“动作快点,别真给人闷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几个人把白头发男人拉上来,男人哼哧喘着粗气,直起身后抬手在脸旁边抹了一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鸡血真腥。”

    纪俣琨神色冷冷地看着他,“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原来的地方,需要你的时候,我找人去接你。”

    白发男人笑了几句,“纪少真是大人不记少人过,您放心,只要有好吃好喝的,我绝对不乱跑。”

    两个人上前给白发男人戴上帽子和衣服,乔装后离开。

    纪俣琨侧过脸,面朝大海站着,海风吹动他额前少许发丝,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一侧留下暗影。

    秋泽走上前,有些担心,“纪少,您确定那个跟踪者,是冲着孟小姐来的?”

    纪俣琨握紧手机,“上次他发给我的邮件里,说要和我玩一个游戏,照片中的女人就是孟霜吟。现在看来我们到哪里,这个人就跟到哪里。方才的那场戏我做给他看,如果背后的人拿到了这个把柄,应该会再次出现。”

    纪俣琨将手机放进裤兜,眼神凛厉,“只要他再联系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查出他是谁。”

    秋泽朝身后看了眼,“可是这个白毛上次轻慢孟小姐,我们就这么放过他,还让他戴罪立功,是不是有些太惯着他了?”

    纪俣琨冷笑一声,抬手将衬衫口的扣子松开了一颗,稍稍抬头,“我可没说要放过他。”

    “只是,如果孟霜吟还想追查她父母离世的真相,那这个人说不定还真知道些什么,拿一两条烂虾做饵,总还是能钓到一些贪婪的鱼。”

    房间里,孟霜吟坐在书桌前,她打开面前的台灯,照亮红木的长桌。她反复地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呼吸,再呼吸。

    孟霜吟闭上眼,她还没有打开空调,屋里应该是热的,但是此刻,她的双手冰凉,握着实木椅子的手柄,手心慢慢地渗出冷汗来。

    在刚刚看到那场面的后一分钟内,孟霜吟感觉身边的那层薄薄的依靠突然就没有了。

    她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孟霜吟和纪守敬认识十多年,又是三年同床共枕的夫妻,但是她从来没有对纪守敬产生过依靠的感觉。

    孟霜吟和纪俣琨认识刚三十三天零三个小时,她就潜意识地觉得他像是一个后盾,一直在给孟霜吟收场。

    孟霜吟不觉得自己喜欢纪俣琨,她告诉过自己,001是这场复仇任务的死棋,002会在月影晚间构建完成后,彻底离开她后面的路,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但她不能接受纪俣琨是个草菅人命的人,是别人口中歹毒凶残的人,是为了心上人可以罔顾法律的人。孟霜吟觉得这种心理太可笑了。

    她没有资格这么去觉得。

    但是,现在,她冷静下来了。

    纪俣琨没有杀人。

    他手中的枪是麻醉枪,双弹道三弹夹,是一种很经典的直弹道枪筒改装的,一般都用在捕猎上,面对奔跑速度极快的麋鹿,这种麻醉枪的作用非常明显,毕竟它作为一把短兵器,可以在一公里的射程内高度控制纵向偏移量方差,让弹道近乎完全平直,可以达到非常精准的打击目的。

    这就意味着,这种麻醉枪必须有很强大的发射弹片,可以让子弹出膛的速度最少比普通的射程枪快8-10倍,才能保持直线。

    而刚才,那个酒保是跪着的,纪俣琨和他之间只有不到三米,根本不在最佳射程。

    这么近的距离,一发子弹足以让那个男人整个头颅都爆开,而不是只从另一侧打出一道血柱。

    而且,血的颜色不对。

    对于火器外伤,尤其是命中大脑这样的高血流量器官,出血以动脉血为主,可是刚才,那血有些发暗,虽然依旧是红色的,但是颜色不对。

    要么就是静脉血,要么就是存放了很久的血包,像横店演戏的糖浆,比那个颜色还要深一些。

    纪俣琨在演戏,那肯定不是演给她看,纪俣琨知道孟霜吟肯定会被吓一跳的,搞不好就不理他了。

    那,就是有人跟着他们来了。一个让纪俣琨需要演戏去诈出行踪的人。

    孟霜吟轻轻扶额,很伤神,这个人是冲着纪俣琨来的,那,是纪龄忠的人?吴家的人?

    她觉得口有些渴,站起身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转身时,口袋里一块石头掉落下来。

    刻着太阳花纹的日朽牌静静躺在那里,孟霜吟蹲下身捡起,握在手里的一刻,脑海中的一段回忆突然袭击入神。

    孟霜吟依稀记得儿时,如果家里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决定,母亲往往会拿出十二张牌去测算,让孟霜吟从中选出天机卦。

    十二张牌的背面是一种少数民族的文字“椿善语”,这个民族和十二张牌的使用方法早已在孟氏族谱上绝迹,原本孟霜吟的母亲并没有打算使用它们,直到孟霜吟出生后,她的母亲惊讶地发现,孟霜吟可以在特定的命盘中找到天机卦。

    这意味着,当一件事遇事不决时,只要将当天的时间换算,按照八卦循环的规则摆放好当时当刻的命盘,那孟霜吟可以凭着自己的感觉精准地预测运势,孟家起初发迹,似乎与此息息相关,只是孟霜吟已经毫无印象了。

    孟霜吟握着牌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撕下十二张纸巾,在上面画上了其他十一道牌的花纹。

    当年孟家被一场大火烧毁后,孟霜吟按照母亲之前的吩咐,将能找到的十一张牌全部焚毁,上面的花纹和椿善语,全部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将画好的纸巾和那块牌摆在一起,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五。

    按照八卦循环,孟霜吟将当天的日期换算成农历,而后把时刻换成了酉时,对应数字后,摆好了现在的命盘。

    花纹纵横交错,在一道道密集的符号中,孟霜吟像小时候一样闭上眼,将手放在那些石头和纸巾上面。

    就在挪动到一个地方时,她觉得应该停下,彼时手指碰到了三张牌,依次是云落、月桂和平吉。

    孟霜吟眉头微微紧蹙。

    林,纪。

    这个卦象测算出了两个字,林和纪,如果按照顺序,是纪在前,林在后。但是林的命盘很强,纪的很弱,林这个卦象似乎是从纪中延伸而来,很奇怪的一副天机卦。

    孟霜吟测算时,心中想的便是纪俣琨演这出戏给谁看。

    可是现在测出来的一点都说明不了问题。

    孟霜吟甩了甩脑袋,觉得头很痛,她想,应该是自己已经很久很久不用了,所以有所生疏,根本也测不出什么。

    在当年那场火灾后,孟霜吟学会了自保,她去进修过射击、游泳、极限攀岩,若不是曾经很喜欢上射击课,在看到刚才那个画面时,孟霜吟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孟霜吟摩挲着那块石头,发现手指有些黏,放下一看,上面的血粘在了她的手指上,颜色很红,质地很细腻,有点像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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