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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我自当要回礼的
    秋月问不出什么,悻悻离去。

    桑晚望着她的背影,舒了口气。

    大户人家的丫鬟不得了,都成精了。

    要不是她在药铺迎来送往、识人无数,很难招架得住。

    厢房宽敞整洁,摆设无一不精雕细琢,透着贵气。

    从前只听说裴府里住着一位寡居的老夫人,深居简出,很低调。

    没想到竟是镇国公的府邸。

    勋贵不住京城,住这么个犄角旮瘩的江南小镇作甚?

    桑晚倒头往床榻上一躺,摊成大字。

    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太难熬了。

    马车上她本以为裴谨之要杀她,不曾想,他只用匕首割断了红绳,拿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金锁。

    这是临上花轿拜别娘亲时,桑母偷偷塞进她手中的。

    当年桑家夫妇在花柳巷口的苦楝树下捡到她,除襁褓外就是这个金锁。

    这是唯一能寻她来处的物件儿。

    桑父死后,哥哥桑大庆染上了赌瘾,败光家产;桑母特地将长命锁藏了起来,生怕又被他抢去当了。

    堂堂一个世子,竟抢她的小金锁。

    这找谁说理去?!

    咚咚咚,丫鬟敲门送来热水。

    “桑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桑晚摆手。

    她可是来历劫的,哪敢劳烦别人。

    丫鬟也不坚持,低头退出了房间。

    桑晚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丝酒味。

    *

    昭云院,正院,裴谨之的寝房。

    沐浴更衣后,他给手腕伤口洒金疮药。

    伤口经桑晚处理过后,几无大碍。

    她是有点东西的。

    只是……

    裴谨之摊开手心,望着金锁发呆。

    “世子爷。”门口响起离九的声音。

    “进来。”他将金锁收进袖中。

    离九一进门,就跪地请罪:

    “属下失职,让爷受伤,请爷责罚!”

    裴谨之试了试五指,伸张再回缩,还算灵活:“无妨。都处理好了?”

    “属下已查清,今夜的刺客是二公子裴炎亭通过四海赌坊的齐波雇来的。”

    裴谨之一嗤,真是他。

    “可惊动官府?”

    国公府手足相残,若是传出去惊动县衙,就太丢人了。

    离九见状,立刻抱拳回禀:

    “爷放心,画舫刺客的尸体都挖坑埋了。绝不会惊动县衙。”

    “做得好。”裴谨之眉头松了松。

    “兰露是家生子,其父是外院管事东魁,其母是府里的厨娘。尸体我已经扔进二公子的院里,想必明儿一早,二公子见到这份大礼,一定会开心得飞起的。”

    他迫不及待想看裴炎亭那张垮驴脸了。

    兰露就是今日死在画舫的婢女,是五年前国公夫人康氏硬塞进昭云院的。

    名义上是照顾裴谨之饮食起居,私底下却帮着二公子裴炎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今日借着在画舫赏月听曲的当口,兰露作为内应,不仅给裴谨之下春药,还放毒蛇咬他,被他反杀。

    “二弟送我大礼,我自当要回礼的。”

    裴谨之抬起右手,止血消毒的药粉正缓缓渗透进伤口,疼得有些蜇人。

    他想到了那一抹冰冷的唇。

    凉凉的,贴在他伤口上吸吮毒素时,如丝丝涓流穿过,很酥、很麻。

    嗯……是很麻烦。

    离九见他摸着自己的唇发呆,问道:

    “爷,您嘴巴怎么磕破了?”

    裴谨之收了收眸光:“无碍。”

    “爷,那姑娘该如何处理?”

    这桑晚来路不明,还看到了兰露和刺客的尸体,留不留,得听主子的。

    裴谨之啜了口热姜茶,入口是有些辣喉:“身份可曾查验过?”

    “身份属实。她是桑家十五年前在花柳巷口捡来的,在天生堂药铺做杂工,被花员外相中了,花了五十两买她做妾。”

    裴谨之将染了血的帕子扔进了炭火盆,凝眸深思:

    “区区药铺杂工,能看出我体内积毒,本事不小。”

    离九眼睛一瞪,粗眉向上飞:

    “爷,她该不会是二公子买通的细作,故意派来接近您的吧?”

    要不说这么巧,这姑娘落水就直奔画舫,正好就跑进了裴谨之的包间。

    离九起身,提起剑就要往外走:

    “我去宰了她。”

    裴谨之皱眉:“回来!”

    离九又想到桑晚在画舫上戏耍他茶盏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爷,您莫要被她那张脸给骗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不能留。”

    “那是你蠢。”裴谨之没好气。

    几声哥哥就让离九上了套,没出息。

    “明明就是她耍诈。”离九颇不服气。

    这个死丫头,他一时不察才会中计的。

    “既是故意接近,必然带有目的。盯着她,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裴谨之当然不信任桑晚,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这倒是。但这个丫头……”

    离九欲言又止。

    她长得太像某个人了。

    裴谨之懂他,眸色清冷:“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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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生最恨别人在他的伤口撒盐。

    曾有人利用过这个伤口试探过他一次,如今坟头草怕已有二尺高了。

    他不会放过裴炎亭。

    更不会轻饶这个桑晚。

    “抓到她与裴炎亭私会,就地格杀。”

    离九放下了心:“是!”

    “可有神医白石的消息?”

    裴谨之揉了揉额角。

    今夜一番折腾,头又开始痛了。

    体内淤毒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处理。

    离九苦着脸,心更是难受得紧:

    “放出去的信鸽尚未有消息。怕是神医又去了哪处深山了。”

    裴谨之苦笑:“罢了。”

    “爷,您受苦了。”离九有些哽咽。

    十年前在京郊,裴谨之遇到山匪劫杀公主车驾,搏斗中身中一剑。

    养伤时被康氏在日用汤食中下毒,伤病难愈。

    此毒特殊,是西域舶来之物。

    它不似一般毒物凶狠猛烈,发作迅速;

    而是一点一滴渗透、腐蚀心脉,直至毒发暴毙。

    用此物下毒犹如种树,从细小萌芽随着岁月长成难以撼动的苍天大树,故名为“万年青”。

    此毒润物细无声,一直到五年前他祭拜亡母归府途中才毒发,幸得神医白石偶然路过,出手相助。

    只是,这毒经年累月积累太多的毒素,不能完全祛除。

    白神医给了清宣丸护他心脉,但余毒影响了神经,他有了头疾。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裴谨之神色黯然。

    桑晚说能解毒,他当然不信。

    可没时间了。

    他想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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