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子阳当即跪在地上。砸得木质的地板发出了一阵闷响。张大瞳孔,汗如雨下。
“属下不敢!”
这他自然知道。他只是想提醒一下主子。但纵然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苏夕雨下手。
褚煜冷哼一声,拂袖下楼,刚到楼梯口时,便见刚刚才离去的长庭又折了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褚煜眼神一眯,凌厉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仿佛要穿过那层黑布,让
“主子”长庭抱拳。褚煜这才发现在长庭的手中还攥着一个淡黄色的信封。
他眸光一凛,还未等对方说话,便一把将长庭手中的信件夺了过来。
上面的字完全暴露在眼前。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楚玉——
褚煜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样的字,一样的蜡封。
一而再,再而三的敢将他名字写错的还有谁?
这个女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一股愤怒在他心底慢慢滋生。
离得这么近,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送信?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身后的子阳见了,便知晓了这信的源头,可脸色却不大好。
“长庭!这信可曾被人看见?”
上次他听夫人从嘴里说过这两个字。可从嘴里说出来和写在纸上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楚”本是褚煜的本姓。自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他们便将原本的“楚”姓改为“褚”姓。
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岂不遭殃?
长庭:“没有,信是在门口发现的,头一次上来的时候还没有,刚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的。应该是刚放进来不久。”清冷阁里下人们都是定时来打扫的。现在这个时候,自是不会被人发现。
二人在交谈间,褚煜已经打开了上面的蜡封,雪白的纸上只写了一个偌大的字
——安!
子阳盯着长庭身后的人问”那他呢?”
他话音刚落只见,褚煜抬起头,举着那张只写了一个字的纸,朝黑衣人说道:“你来,不会是想和我说这个的吧?于声!”
长庭不是个不谨慎的人,既然他敢将信件暴露在外人面前,那此人绝对信得过。且此人必是和他们在同一阵营,且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而写这封信的人,想必此时已经不在院中了吧……
若不然,眼前这个女人万不会脱开她独自前来。
想到这里,褚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里的那张纸,连同刚才的信封。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攥成一团。
苏夕雨!
下午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于姑娘?”
伴随着子阳的一声诧异。余声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篷帽。露出了那张干净的脸庞。
“境主还真能坐得住。您难道不去看看幽雨阁里的人还在不在吗?连人跑了都不知道……”
褚煜的脸已经难看到极致。余声看在眼里。她虽然害怕,可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想起晚上的事情,埋藏在心底的那层恐惧,便如同海浪一般将她吞噬。现在她只有南哥了,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为什么不是竹院,而是幽雨阁?”褚煜蓦地睁开眼,没有放过她话里的信息。
余声道:“境主难道不知道么?我南哥已经回来了。”临了又补充了一句“就在今天下午。”
听完,褚煜的心为之一颤。
果然,那个男人若是回来,她自然不会再待在竹园。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是和那个男人一起走的。而他竟然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如果现在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心中的怒火。用蓄势待发的火山也不为过了。
“子、阳!”这两个字从他的牙缝中迸出。
子阳结结巴巴地解释:“却……确实未有人来禀报。”说完便低下头,飞速眨着眼睛,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你为何不阻拦?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褚煜现在都快要被气炸了,看向余声。口不择言地厉声说道。
未婚夫,三个字像一个耳光一样,毫无征兆地抽在余声的脸上。
她先是一愣,又自嘲地一笑。
是啊,她是他的未婚妻。若是不说,都快忘了。
一个当了整整十二年的未婚妻。这是多大的讽刺。两行清泪缓缓地,从余声眼中滴落。
她擦擦眼泪,嘴角微微扬起,淡淡道:“听闻境主晚间是同若水一同回来的,难道境主就没有问她出去做什么了吗?”
褚煜厉声说道:“这点无须你告诉我!”
余声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岂料这一幕,刺痛了她的心。上面的那幅画她可以说是相当熟悉。正是这几日她看着若水一笔一画画出来的那张秋水美人图。
心愈发的凉。褚煜对若水的这份在意。她永远都无法从南柯身上的看到。
“境主自是神通广大,什么都能查到。想必境主也必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去卖画了吧?”
“你什么意思?”褚煜朝她逼近,子阳眼见势头不妙,硬着头皮提醒道:“于姑娘!不要乱讲。”
余声全然不理,她道:“归元境内什么都有,自是吃穿用度不愁?难道境主就没有想过她要这些钱来做什么?”余声仰面说道。现在有一个人和她一样伤心,说起来她倒也不孤单了。
在下一刻,她的脖子猛地被一只大掌一把钳住。
褚煜太阳穴上的青筋直爆。牙齿也被打得“嘎嘎”作响。仿佛一只发狂的猛兽,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一般。
“说清楚!”
余声只觉头晕眼花,她不是修者,自然也没有强大的灵犀来抵御外力。她艰难地说道:“你……不是……想……到了……吗?”
“主子!”
“主子!”
长庭和子阳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子阳道:“主子!冷静点,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褚煜现在完全听不进去。是啊,他应该知道。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想过要留在他身边。她早就说过……且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想到这里,他手下的力不由得又大了几分。全然忘记了在他手下的只是一个弱女子。
长庭上前抓着褚煜的手腕,和一旁的子阳拼命地劝慰。却也无济于事。
“你……是、要……杀了……我、吗?”
褚煜,你是要杀了我吗……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倔强地注视着他。
褚煜猛地松开手。余声直觉眼前金星直冒,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于小姐,你还好吗?”子阳上前查看。她毕竟是南公子的人,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主子和南公子之间的间隙恐怕是更深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褚煜背对着众人,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余声发丝散乱。眼角擒着眼泪,整张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丑时……”她沙哑着嗓子,连话都快说不响了“我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也不必担心,她会回来的。”
说完,她强撑着身子,费力地从地上爬起,缓缓地,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楼。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她不知道来这一趟是对还是错。可长久以来的恐惧,使她饱受心底那个恶魔的催动。终究还是受其摆布。
看她晃悠成那个样子。子阳不放心,和长庭对视了一眼。长庭颔首退下,默默地跟了上去。
褚煜的脸上,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落寞。
手中那张被他揉皱了的“安”字。从他的手中滑落,像一片被树抛弃的枯叶一般,飘飘摇摇地落在脚边。
“主子,城南的卧仙居送了酒来。属下要不要给您开一坛?”他算看清楚了,主子的喜怒哀乐,全都绑在夫人身上。
喝酒伤身,若放在平时他万不会主动提及。他还记得。夫人初来和主子吵架那次之后的事。之后主子日日消沉。白天埋头在案上处理公务,晚上才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这里醉酒到天亮,接连半个多月都是如此。可相比上次,这次貌似更严重了。
他不会劝人,只能在这里陪着他。
“不必了。”褚煜缓缓地走向窗前。和天上的那轮明月对望。纵使醉了又能如何?梦里依旧是她。
幽雨阁正屋内的灯,又缓缓地亮起。褚煜眉心一动。
怎么回事?一瞬间,脑海里无限种可能闪过。
他注视着屋内的烛光,亲眼看着它极速亮起,最后变得越来越亮。眉宇间由疑惑转为凝重。
“子阳!”
“主……”后面那个字还未出口。便见褚煜已飞身掠出了窗外。
“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