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彪虎目一瞪,不满道:“阿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是要与为兄划清楚界限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桑桐有时候对他的热情也很头疼,斟酌着要怎么说才能拒绝的同时不伤他的一番好意,楼珩见状道:“此事毕竟牵扯到朝廷中事,尚不知深浅,我们孑然一身,来去自由,四海盟却不一样。”
四海盟的基业,弟兄,亲眷都在这儿。
既是盔甲,也是软肋。
许彪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地方帮派常年混战,好容易理清楚规矩,过上太平日子,他要是不讲道义随意动手,就会打破如今的局面。
江湖人不惧争斗。
但他必须替夫人和手底下的兄弟考虑……
桑桐给了楼珩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而对许彪道:“太平来之不易,没必要为此犯险,许大哥放心,我们会谨慎行事的。”
许彪看了眼她,又看向从容矜贵的楼珩。
思索片刻,叹道:“那好,我不干预,但你必须答应我,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不要客气。”
桑桐应好。
许彪又对楼珩道:“楼公子,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料想也非寻常人,你们既然同办此事,我这妹子就劳你多看顾了。”
楼珩微微颔首。
此事议定,他们准备起身告辞,桑桐刚动,许庆云唤了句‘盟主’,又朝后堂瞥了眼,提醒他,许彪恍然大悟,赶忙抬手:“且慢,还有一事。”
桑桐诧异的看他,许彪道:“就是之前与你说过的,要替他看病的那个人,昨夜刚回来。”
桑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道:“那就正好先给他看看。”
“好。”
许彪吩咐去叫人,因为先前把侍候的全都遣散出去了,只能许庆云亲自去了后堂,没一会,就听到有人靠近。
“这么快就谈完了?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
“她最好能解了这毒,不然找不到下毒之人,我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
来人喋喋不休,听着像是个青年,一撩开帘子,双方视线相接的刹那,桑桐浑身血液一瞬涌到头顶,倏地起身。
她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叶寒声和阿蛮他们上前两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来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脸色却是大变,脚底一滑,转身就跑,差点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许庆云撞了个满怀。
“该死的,你们这些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居然追到四海盟来。”
“抓住他!”
桑桐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急切,她原本都准备传信给稷妄山,让他们的探子在泾州城搜人了,没想到在这儿遇上。
双方一瞬间忘记了来做什么。
许庆云听到吩咐,下意识的挡住了他的去路,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一犹豫,就失去了离开的最好机会。
他此刻位于大堂的东北角,身后是许庆云,左面被叶寒声和阿蛮几人围住,不远处端坐着稳如泰山的楼珩,正堂大门靠着一个身影,抱着剑,似是闭目养神。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几个选择都不好。
而唯一剩下的破绽,就是站在他右侧正前方的那个女子,从她身后闪入后堂,穿过角门,翻墙而出就是闹市。
他不假思索的朝着桑桐爆冲而去。
看到那面具,沉寂记忆突然涌出:“我想起来了,不就是昨晚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嘛,你何至于这样小题大做的追杀我……”
“你这个毒妇。”
他连日来被人追杀的怨恨迸发到顶峰,生出股难言的戾气,其他人看到他气势汹汹的朝着桑桐方向冲去,许彪刚从变故中回过神,看到这一幕,陡然一惊,“姑娘小心!”
这一切看似漫长,实际上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叶寒声等人急忙朝她赶来,“姑娘快退。”
“快让开!”
“阿桐……”
许彪反应再快,那人仗着绝妙的身法也已经到了桑桐面前,四周的惊呼和混乱此刻好似远去,桑桐怔忪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离她越来越近。
冰冷湿润的风卷着血气,和他一道扑面而来。
杀意,混乱。
叫喊。
周围景象迅速流转,仿佛白昼颠倒,黑暗袭来,她通身的血液凝固了般,只看得到这个人,听得到自己宛如擂鼓般的心跳。
‘嘭嘭’‘嘭嘭’……
每一声,都挤压着周围的空气和她的理智。
“桑桑快跑——”
“跑啊。”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哭喊尖叫,血溅长空,刺目的红与冰冷的白交织在一起,那张脸不住放大,和眼前人融作一团,桑桐脚下寸步未移,却在男子靠近的刹那,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猛地提起然后往地上一砸。
“嗵”的一声巨响。
正堂好似静止般,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男子被砸懵了,许彪和许庆云看懵了,而叶寒声等人则是被她突然爆发的一手,给震懵了。
要说整个大堂里还有谁清醒。
那就只有蛮奴和早有预料的楼珩。
好半响,许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阿桐……你居然,会武功?”
叶寒声几人面面相觑。
端看她出手的速度和这人的惨状,她的武功定然不弱,这么些时日,他们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或许有人察觉了。
叶寒声看向气定神闲的都督以及靠在门边的泽檀,他们明知桑姑娘站的位置是个漏洞,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忽视。
要不是故意想放人走,那就是肯定他走不脱。
不管怎么样,这实在太惊人了。
就她这样的身手,蛮奴居然还处处回护,生怕她磕着碰着,叶寒声心底掠过抹诡异的感觉……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男人被砸的晕头转向,虚弱道:“许老兄,你到底是想找人救我,还是要杀我?”
他目光触及那面具下渊水一般深邃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次,他真是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