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秦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有些事情,当事人不愿意说,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赶了半天路,昨夜原身又喝了不少的酒,秦月到现在都有些昏沉沉的,随便取了条毯子,盖在身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已经离开的金福南又重新走了回来,看到睡在那里的秦月,她微微愣了一下,在门外站了许久,方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布满老茧手在身上擦了又擦,金福南缓缓地伸出手,将覆盖在秦月脸上的黑发捋在耳后。
秦月呼吸绵长,显然睡得很熟,金福南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看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的皮肤。
她的皮肤比燕儿的还要柔,还要软,摸起来像是她小时候吃过一次的棉花糖一般。
金福南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她慢慢地低下头,在秦月白皙细嫩的肌肤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来到了这里,我最亲爱的朋友,海媛。
金福南离开之后,秦月睁开了眼,她抚上刚刚被金福南柔软嘴唇所触碰过的地方,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金福南,她对海媛抱着的是这样的感情么?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秦月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在地板上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想了想,走出了家门。
秦月暂时不想去见金福南,很多东西,她需要捋一捋。金福南对原主的感情有些太深了,她有些怕和她相处久了,金福南会看出些什么。
许是因为四面环海的原因,到了夜晚,岛上的气温有些
这个岛并不大,十五年的离别并没有让这个海岛改变太多,除了人更少了,树木更高更茂盛之外,似乎与海媛记忆里的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夜色不错,圆圆的月亮悬挂在天边,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漫步在月色之中,呼吸着带着些微海腥味儿的空气,秦月的心情好了许多。
比起上一个危机四伏稍不留意便会丢失性命的世界来说,这个世界美好的不太真实。
岛上的人似乎睡得很早,一路过来,秦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岛上虽然通了电,却并没有路灯这样公共设施的存在,想来也是因为根本没人需要这些东西。
已经走了半个小时,秦月隐隐约约听见海浪的声音,她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是不是去看一眼夜色下的大海。
迟疑了不过几分钟,秦月便决定往海边走走,虽然夜晚有些凉,海边的温度会更加低上一些,不过却在秦月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这么折返回去,却是有些遗憾了。
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约摸三四分钟,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夜色中的大海,比白天看起来似乎危险了许多,因为黑暗,海水看起来如同墨汁一般。
风更大了,秦月露在外面的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她不由得抱紧了胳膊,有些后悔跑到这里了。
正当秦月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了过去,那是一大一小两根钓鱼竿,目光缓缓移到了旁边,秦月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铁桶。
秦月并不认为这是有人不小心遗忘在这里的东西,她站在那里,耳边除了海浪拍打的声音之外,还有其他的,不属于大自然会有的声音。
男人毫不压抑的喘息声顺着风声传入秦月的耳中,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小女孩特有的软绵绵的痛呼声。
“爸爸,燕儿不舒服……”
女孩娇弱无力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丛中传了出来,伴随着她稚嫩声音的,还有男人粗噶的安抚声。
“燕儿不怕,很快就会舒服的,爸爸爱你,爸爸不会欺骗燕儿的……”
从这只言片语之中足以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想到下午时见到的那个羞涩文静的小姑娘,无法遏制的愤怒从心底翻涌而出。
很多男人总是喜欢仗着自己天然的优势去欺负弱者,伦理,道德,人性,丢失了这些人类独有东西的人还能配称之为人么?
秦月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月光将她的背影拉的极长,黑色影子扭曲成狰狞的模样,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魔一般。
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又何必披上这一层代表人性的人皮?
凭借秦月的本事,面对一个普通的男人,想做什么是一件非常容易事情。
鬼魅一般的身影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掠去,随手捡起的两颗石子儿打晕了树丛中的那两个人。
将男人的身体拎起来随手扔到一旁,秦月轻轻地将被他压在
看着小女孩稚气未脱的面孔秦月心里难受得厉害,伤害已经造成,哪怕她此刻并不知道被她称作爸爸的人所做的一切代表着什么,等到她长大到足够知道一切的年纪,她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
将女孩放到柔软的沙滩上,将她被扯的凌乱不堪的衣服整理好,脱下自己的薄外套盖在女孩的身上,秦月最后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小姑娘,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另一边死狗一样躺在那里的男人走了过去。
在上一个世界之中,秦月学到了许多的东西,如何利用各种意外造成一个人的死亡,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秦月慢慢地也就会了。
秦月大概知道了金福南想要她来到这里的原因,那些信里面并未提及,她无法亲口说出来的原因。
被困在这个岛上,无法离开,也无法寻求任何人帮助的金福南,她唯一可以请求的人,便只有她了吧?
毫不费力地将那个男人提起来,扔进了海水之中。
被秦月用了十层力气打晕了的他,即使被海水淹没,也无法清醒过来。
这么毫无痛苦的死去,似乎太便宜他了。
秦月看着被大浪卷入海底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随即扯开胖子喊了起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
尖利的女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穿得极远,似乎要将整座小岛上的人吵醒一般。
只是她等了又等,叫了又叫,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整座岛上的人像是完全睡死了过去一般,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月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走过去将昏睡中的小女孩抱了起来,慢慢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没人来么?那么她便自己去寻吧。
怀里抱着这么一个轻飘飘的小女孩走这么一段高低起伏极大的小路,对于秦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对于首尔来的,缺少锻炼的女白领来说却足以要了她半条命。
秦月觉得自己的演技很不错。
当她抱着小姑娘赶到金福南的家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因为沾了汗水而贴在脸上,身上的衣衫因为跑动而显得有些凌乱,此刻的秦月看起来比下午金福南见到她时狼狈了许多。
和小叔子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的金福南看到秦月的样子,愣住了。
“海媛,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燕儿?燕儿怎么和你在一起?她不是和她爸爸一起钓鱼去了么?”
看到衣衫不整的金福南以及同样衣衫不整的小叔铁宗,秦月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金福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呵呵,钓鱼么?
秦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废了好大力气才冷静了下来,她神情惊恐地看着金福南和铁宗,结结巴巴地说道:“福南,你的丈夫万宗好像掉到海里去了!!”
听到秦月的话,金福南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在高兴,又像是其他的什么,秦月不知道该用何用语言去表达。
听到自己哥哥落海的消息,嚼着笨笨草的铁宗愣了片刻,嘴里的笨笨草残渣掉的满身都是。
怔愣了片刻,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嘶吼了一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秦月,疯了一般朝海边跑去。
秦月被铁宗推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金福南扶了她一把,秦月这才没摔倒。
“海媛,你没事吧?”
金福南将秦月抱在怀里的女儿接了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秦月,出声询问道。
秦月将汗湿的头发捋到一旁,抬头看着金福南,许是因为她背对着房门,哪怕两人此刻距离离得极近,秦月也无法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福南,我看到你的丈夫掉到了海里,你不需要去看看么?”
秦月又问了一遍,只是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慌张。
金福南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灰暗的记忆,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露出一个细小的弧度。
“真的吗?那我要看看,海媛,你帮着我照看一下燕儿,我很快就回来。”
金福南将燕儿抱回自己的房间,仔细地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朝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这些事情的秦月点点头,说了一番请她帮忙的话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在她的身影即将被黑暗笼罩的时候,秦月突兀地开口问道:“福南,你是不是盼着他死掉?”
你是不是盼着他死掉?
听到这句话,金福南有些恍惚。
怎么能不盼呢?
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盼望着他死去。
金福南的声音很轻,飘飘渺渺,好像是从地底深渊中传出来一般。
“当然。”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秦月站在门口,呆愣了许久,脑海之中有些刻意被原主深深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翻了出来。
那些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让人无法忍受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之中回放。
泪水顺着面颊滑落,秦月为自己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怀疑而感到愧疚。
金福南,她怎么能将她想的如此不堪?
万宗的尸体到底没有找回来,大海将一切罪恶全部吞噬,万宗的死亡最终被归结于意外。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万宗的人,秦月理所当然地被岛上的人责难。
年纪最长的妇人指着秦月的鼻子喝骂:“你见到万宗掉进海里,为什么不去救他?你作为一个低贱的女人,居然看着男人死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剩余的那几个女人也纷纷责怪秦月,埋怨她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么重要的男人去死。
在这样的文明社会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将男人放在女人头顶上,恨不能顶礼膜拜的女人存在,秦月表示:呵呵。
“我喊了救命,”秦月的目光从那几个女人苍老的面孔上扫过:“可是,没人过来。”
叫嚣着让秦月偿命的女人们瞬间禁声。
昨夜的求救声她们都听见了,因为龌蹉的心思而不愿意出来插手。
被她们看着长大又如何?女人的地位始终比不上男人。
年长的女人逼迫秦月离开这里,她的到来已经带走了岛上的一个壮年男人,仅剩下的那一个绝对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这世界的大部分事情,只有男人才能办到,她们离不开男人。
秦月不肯离开,她表示假期还有一大半,她要在这里渡过剩余的时间,才会回去。
“我外公是这里的人,我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你们没有资格赶我走。”
秦月的态度激怒了那些女人,可是她们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她曾经生活在这里,后来却已经成为了首尔的人,她们最多嘴上占占便宜,真要做什么,却是没有那个胆子。
她可不是那个任由她们拿捏的金福南。
秦月回到外公家不久,金福南端着做好的饭过来。
金福南脸上伤痕累累,显然是刚刚被人揍过一顿,她却像是习惯了,招呼着秦月吃饭。
秦月没有动,看着金福南脸上的伤口,半响没有作声。
金福南被秦月那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的极为不自在,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海媛啊……”
“谁做的?”
“那个我……”
“是铁宗。”
“……”
金福南不再说话了,有些难过地低下头,长长的黑发遮掩了她的面孔,秦月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福南,我要走了。”
秦月说道,看着金福南猛然抬起的的脸上露出的参杂了无数痛苦情绪的复杂表情,秦月抬起手,摸了摸她粗糙的面庞:“跟我一起吧,带着燕儿,在首尔生活的虽然也艰难了一些,不过只要勤快一些,总能活下去的。”
金福南就那么看着秦月,泪水莹润了眼眶,盼望了那么久,祈求了那么久,老天爷中午听见了她的祈求么?
金福南扑进了秦月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十五年,为了她的朋友,她坠入地狱之中,她卑微地祈求了那么久,久到自己都放弃了希望,曾经独自离开的朋友终于回来了。
她要将她从地狱的深渊里带出去。
得知金福南要离开这里,去往大都市首尔,反应最激烈的是金福南的小叔子,铁宗。
“我不同意,金福南怎么能离开这里,她走了,我怎么办?”
秦月看着铁宗的目光很冷,铁宗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一般,淫邪的目光在秦月的身上绕了一圈:“要让她走也可以,你留下来,要不然,就把燕儿留下来。”
铁宗理直气壮地说着无耻至极的话,金福南气愤不已,恨不能生撕了这个可恶得令人发指的男人。
秦月拦住了冲动的金福南,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朝着铁宗靠了过去。
手指轻轻地在他身上点了一下,铁宗不受控制地往后迈了一步,右脚踩在了地上的玉米上,脚下不由得一滑,他的身体立刻便往后面仰倒下去。
磨的锋利无比的镰刀正巧在他倒下的地方,尖利的刀尖刺破了铁宗的脖子,鲜血立即便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铁宗还未死去,巨大的疼痛根本让他无法好好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男人,他怎么可能会死????
哪怕岛上的那几个女人信誓旦旦的说着秦月和金福南杀了岛上最珍贵的男人,前来办案的警察却没人相信。
“那是意外。”
他们如是说,然后轻轻巧巧结了案子。
秦月和金福南离开岛上的时候,这些拦不住她们的女人们一直诅咒她们会不得好死。
秦月丝毫不在意。
金福南和燕儿两人也不在意。
“海媛。”
“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