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府里终是有了生机,元宵佳节过后,回廊里头一回点满了明亮的宫灯,风吹灯影摇晃,这样的温柔缱绻,这样的温暖人心。
不过事情还未结束,瞧着风平浪静的局面,实则暗涌奔流,若不能未雨绸缪,只怕到时候风起云涌,不免落为俎上鱼肉。
杜青窈穿着黑衣斗篷,云砚在前领路,因着有夜王府的令牌,只要司礼监那头能替她圆着,此番入宫不会惊动任何人。
她入宫,自然是受命萧明镜,是入宫来办事的。
安康宫里住着废太子萧明慎,如今的萧明慎被废了太子,可若是论诸皇子之中,谁有天下仁心,谁能当得天下大任,怕也只有这位废太子。
左不过萧明慎的心里,盛着太多的心事,一直以来未能放开手脚,所以才会受制于人。
杜青窈入宫的消息第一时间入了万千里的耳,司礼监的耳目无处不在,宫里宫外亦是如此。
从她离开夜王府的那一刻起,她的行踪就在万千里的掌握之中。
“督主?”长夜躬身,“她去找废太子,莫不是因为朝堂大事?”
除此之外,废太子还有什么用处?
“夜王,怕是生了退意。”万千里坐在黑暗中,谁都瞧不见他此刻的容色变
化,“罢了!”
一句罢了,却是意味深长,情绪复杂。
长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旁静静的陪着,退意从心生,便是谁都拦不住,何况瞧着主子的模样,怕是根本不愿去拦,安康宫那头,细细盯着也就算了。
云砚一直在安康宫外头等着,原以为杜青窈进去会耽搁很久,谁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进去的时候面色微沉,出来的时候愈发沉冷。
“怎么?”云砚骇然,“不成?”
杜青窈摇摇头,“成了。”
“那你的脸色怎么……”云砚愈发不解。
杜青窈深吸一口气,幽幽的望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灯笼,“去玉明殿。”
“此刻去玉明殿?”云砚有些犹豫,“婕妤娘娘怕是已经歇下了。”
“少废话,去一趟。”杜青窈拂袖往前走。
殿下说了,无论如何必须要陪着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他云砚吃饭的家伙就得咕噜噜的滚地上。
玉明殿便玉明殿吧,只是这丫头到底要作甚?
云砚思来想去,莫非是另有打算?抑或,知会一声?也是,殿下做了如此打算,着实应该知会婕妤娘娘的,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乱子,婕妤娘娘会措手不及。
前头,杜
青窈走得极快。
玉明殿地处僻静,她是从宫里走出去的,自然知道走哪条路能最好的避开宫人。
所幸的是,傅婕妤还未歇下,此刻还在院子里坐着,一个人吹着冷风,瞧着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精神恹恹的。
“婕妤娘娘这是怎么了?”杜青窈有些诧异,早前见着傅婕妤总是一副闲事不管的淡然模样,如今却好似心事重重,“是因为夜王殿下的病?”
三秋摇头,“自打主子从皇后宫里侍疾回来,便一直都是精神恹恹的,如今更甚,成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咱们当奴才的瞧着也怕,生怕她把自个憋坏了!”
顿了顿,三秋有些期盼的望着杜青窈,“李姑娘,你漏夜入宫……是奉了夜王殿下之令?”
“是!”杜青窈颔首,“三秋姑姑,您能不能回避一下,奴才想跟婕妤娘娘说几句话。”
“好!”三秋有些欣喜,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到底是夜王府出来的奴才,身上多少带着夜王府的气息,若是能开解主子,倒也不错。
偌大的院子瞬时空了下来,杜青窈缓步上前行礼,“婕妤娘娘!”
傅婕妤仲怔了片刻,竟是盯着杜青窈没说话,仿佛有些失神,又好似回不过神来,
整个人瞧上去有些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冷漠。
“娘娘!”杜青窈直起身,“外头风大,您怎么在这儿吹风?您的血竭之症还没好,回屋里歇着吧!”
“你怎么进来了?”傅婕妤终是开了口,敛了眉眼半低着头。
杜青窈轻叹,“原是去安康宫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要来玉明殿见一见娘娘。”
“安康宫?”这是囚禁废太子的地方,傅婕妤又抬了头看她,“你去安康宫干什么?十四让你去的?”
“是!”杜青窈没有丝毫的隐瞒,“我去了一趟安康宫,跟太子殿下说,夜王殿下愿意支持他重登储君之位,还望他来日能以江山社稷为己任,莫要再妇人之仁,也不要再大行杀戮之事。南硕需要仁君,需要圣明的帝王来重振圣威。”
傅婕妤骇然起身,约莫是因为虚弱,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你说什么?这话是十四那小子说的?他是不是疯了?他难道不知道他父皇的心意吗?”
“殿下知道。”杜青窈深吸一口气,“就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让我去找废太子。”
傅婕妤难得动气,而且动了大气,“是因为你吗?”
“婕妤娘娘是觉得不值得?”杜青窈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奈,“温
家害了姨娘的一生,姨娘在悔恨中为了保全温家最后的漏网之鱼而自尽,留下年幼的孩子,深爱的丈夫,于是婕妤娘娘便觉得温家的人都该死。可温家又何尝不是因为姨娘的一念之差,而九族皆灭?”
“温氏族谱的确藏有秘密,左不过这秘密,温家根本没打算流于人世,只是代代相传罢了!”杜青窈抿唇,“如果有一天,萧明镜想要,我会给他!”
傅婕妤一愣,“你说什么?”
“温氏族谱的秘密,活死人肉白骨的同时,还藏着前朝宝藏所在。”杜青窈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我娘当着杜家的人烧了族谱,但是该背的我都背下来了,而钥匙的秘密就藏在那个樟树盒子里。我娘把盒子送给了姨娘,所以说不管温家的人待姨娘如何,我娘与姨娘的姐妹之情从未改变。”
“樟树盒子?”傅婕妤呼吸微促,“竟然在那个盒子里?”
“不,那个盒子就是钥匙!”杜青窈唇线紧抿,“萧明镜若是想当皇帝,我便助他一臂之力,但如今他只想寄情山水,我便随他远走天涯。什么温氏族谱,什么江山社稷,都随风去吧!”
傅婕妤急了,冷不丁抓住了杜青窈的手,“你知不知道皇帝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