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只不过天色依旧灰蒙蒙的,瞧着好似还有待下雪的模样。
隔壁依旧安静得像无人居住一般,萧明镜也不着急,温酒说过的话时时刻刻在他耳畔徘徊,他很清楚如今的杜青窈应有多痛苦。
蛇是冷血动物,蜕皮之时不免痛苦而危险,何况是人!
若然有所闪失,恐怕他会生不如死。
是以,耐心等待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殿下!”云砚急急忙忙的跑来,“工匠们连夜赶工也不过数枚之多,委实多不了。”
“继续!”萧明镜站在窗口,瞧着窗外素白的雪景,想着当初拉着她走在雪地里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的想和她白首到老,如今却是悬着一颗心,不知是否还有来日。
“继续?”云砚有些担虑,“殿下,到底是魏王殿下的东西,若是赝品太多,会不会让魏王殿下以为,您在戏弄他呢?”
萧明镜终是回了头,折扇“吧嗒”一声敲在云砚的脑门上,“蠢!十三既肯将东西交付给本王,自然知道本王不会拿了真品去招摇过市。”
云砚眉心皱起,“魏王殿下知晓外头的是赝品,只是旁人不知,定然会以为魏王殿下出事?”
“继续!”萧明镜勾唇
轻笑,笑得那样魅惑众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是!”云砚俯首,擦着汗大喘气的跑出去。
很快就会找上门?
很快是谁?
能找进夜王府的,绝对不是寻常人。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时分,竟是西昌国太子阿兰铎踏雪而来。
阿兰铎颇懂南硕国的礼节,是以先递了拜帖,说是要拜谒夜王萧明镜,得了萧明镜的应允,这才领着亲随而来,出了扎依,身边不带一兵一卒。
瞧着阿兰铎的来势,云砚眉心微蹙的望着一道守在门口的管家,“西昌国的太子殿下竟然没带一兵一卒?”
“许是仗着天子脚下罢了!”管家示意府门口的奴才们看紧点,若是被闲杂人闯进来,伤及府内的两位贵人,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云砚环顾四周,门外倒也没什么异样,当下转回花厅伺候。
花厅里的茶点已上,外头的天也渐渐的黯淡下来,雪风嗖嗖的刮着,剜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疼。
“请!”萧明镜含笑,“这是今年的新茶,上好的雨前龙井。太子殿下对咱们南硕的文化特别感兴趣,想必也听过此物,如今不妨好好的品尝。”
“夜王殿下客气。”阿兰铎瞧了一眼扎依,“出去等着。
”
扎依张了张嘴,显然不放心把自家的主子一人放在这,到底是南硕的地盘,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如同三皇子那般……可怎么得了?
“夜王府里出了事,夜王殿下难辞其咎,你怕什么?”阿兰铎含笑着端起杯盏。
扎依这才行了礼,疾步退出花厅。
偌大的花厅里,身份尊贵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瞧着一个个笑盈盈的,实则心里都打着自个的小九九。
“好茶!”阿兰铎放下手中杯盏,“在进京城之前,我就听说南硕的皇帝陛下甚是宠爱膝下的十四子,也就是夜王殿下您。如今见着,便也懂了几分帝王的眼光,果然是慧眼如炬!”
说着,阿兰铎环顾四周,“左不过,天家富贵任尔取,为何这夜王府瞧着却如此素净?浑然没有太子府、荣王府的气派?大倒是大,却有些空空荡荡的。”
“安静一点不好吗?”萧明镜淡然饮茶,“人活一世,就为了一张床,一具棺,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带不走。”
“话是不错,但您是夜王。”阿兰铎挑眉,“宠妃尚且有宠妃的待遇,您这得宠的皇子不也该有得宠的气派吗?不然怎么让人知道,夜王得宠与御前?”
“得宠如何?”萧明镜放下手中杯盏,“就
好比太子殿下您,饶是身为太子,您心里舒坦吗?您过得舒坦吗?得到想要的了吗?品尝过自由的滋味吗?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否问心无愧?”
阿兰铎哑口无言,低头饮茶。
“看吧,您这一国太子尚且过得不自在。”萧明镜笑了笑。
“是啊!”阿兰铎略显愁容,面色灰白,“终是没能得到想要的。”
“太子殿想要什么?”萧明镜笑问。
想要什么?
阿兰铎挑了眉眼,若有所思的望着萧明镜,然则在萧明镜的脸上,除了惯有的温和,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是以他有些吃不准萧明镜的意思。
事实上,他只是来试探的。
可试探之事,也得看对方是否接招。
萧明镜是个很耐心的猎人,所有的试探在他眼前都是个笑话,除非他想自个栽进坑里,否则他只会站在边沿瞧着你挖坑,然后远远的绕开,落你一身灰头土脸的狼狈。
“之前夜王殿下对我说过一句话,因着是在宫里,又逢着宴席人多,所以我不敢追问。”阿兰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玉珏放在桌案上,弯月状的玉珏与萧明延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个……”
“京城街头多得是这样的东西,本王说见过,其实并不奇怪
。”萧明镜捏起玉珏,搁在掌心里细细的看着,指尖轻轻摩挲着上头的纹路。
纹路的褶皱都快被抚平了,可见平素里经常抚摸,足以证明这东西的重要。
重要到爱不释手的地步!
“街头的不太一样。”阿兰铎脱口而出。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都是收不回的。
阿兰铎面色微恙,不由的轻叹,“材质不一样。”
着实材质不一样,萧明镜捏在手里便已经明白。虽然他对这些金银玉器不感兴趣,但好歹是皇室,平素里见得多了,自然分得清楚材质的好坏。
萧明延手中的玉珏和太子阿兰铎这块是一模一样的材质,而京城街头的那些材质,虽然与这两块玉珏相仿,但终不可能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能否告诉本王,您为何非要找到另一块玉珏?”萧明镜皱着眉心微。
瞧着他一无所知的模样,阿兰铎真当以为萧明镜什么都不知道,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不过是一位故人罢了!”
萧明镜将玉珏轻轻放在桌案上,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故人能让太子殿下不远万里之遥,到咱们南硕苦苦寻找?”
阿兰铎唇线紧抿,面色竟泛着微微的青白之色。
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