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窈的房间被厚重的帘子悉数围住,从外头瞧着都觉得沉重,何况是室内。
“殿下,这里头怕是见不着光了吧?”云砚一抹额头的汗,做完这些事儿已然是下半夜,想来李辛夜是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那么这究竟是怕光呢?
还是怕冷?
“殿下?”云砚又轻唤一声,“接下来要怎么做?”
萧明镜拂袖,仍是走到门口站着,“丫头,你睡了吗?”
杜青窈其实没睡,屋子里的暖炉生得极好,烛光也亮得极好,只不过……从明儿起她的屋子里将连最后的烛光都会消失,眼前是最后的光亮。
蜡烛即将燃尽,杜青窈盯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静静的靠着门后坐着,外头的动静她听得清楚。这些日子,她吩咐的事儿,萧明镜都会尽量去做,几乎没有违拗她的时候。
饶是嘴上不饶人,却总是用行动去证明。
“我还没睡。”杜青窈垂下眼帘,“接下来就是还我一片净土,除了日常饮食,便是每隔三日送热水进来。但是送水的奴才,必须遮住眼睛,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窥探。”
“好!”萧明镜应了声,紧了紧袖中的手,“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杜青窈深
吸一口气。
“好!”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多问一句。
隔着房门,杜青窈只觉得满心的悲,她委实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那种血淋淋的画面,她不想成为他心头的阴影。
“你——为什么不问?”最后,倒是她自己耐不住。
问?
问什么?
萧明镜轻叹,“你若肯说,何须问?既然不愿说,本王自不必多问,你说怎样便怎样罢!但凡能让你活下去,怎样都好。”
“这件事不怪司礼监,你别去找万千里的不痛快。”杜青窈呼吸微促,似有些着急。
萧明镜在外头点头,然则又是微微一怔,想着她隔着房门看不到,便应了声道,“本王知道,不会乱来的。”
“还有一件事。”杜青窈抿唇,不知该怎么说,“你、你都看到了,我的脸……”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本王都不会害怕。”他开口。
心上松了一口气,杜青窈不由的轻笑,“那便好!”
果真是修成精的千年老狐狸,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转念想了想,这厮怕是一早就知道她身上有些东西吧?忘忧、情蛊,两者相撞,也不知此番会有怎样的结果。
“我等你!”
三个字说得很轻
,仿佛不是对着里头的人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承诺罢了。
云砚不由的低下头,这风口上冷得厉害,殿下足足站了一夜,若说只是因为得不到而玩玩罢了,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的。眼前这副场景,若非情真意切,是断然不可能做到的!
逢场作戏,也只是场合上的戏。
可如今哪里需要逢场作戏?
若有,也是苦肉计!
萧明镜幽幽然的转过身,云砚大喜过望,“殿下,您去歇着吧,奴才在此仇候着便是,但凡李姑娘有什么动静,奴才都能第一时间知晓,且汇报殿下知晓。”
“将隔壁的房间清出来,这段日子本王就住在这里。”萧明镜负手而立,寒风瑟瑟中,青衫明眸依旧是,温润不改少年颜。折扇在手,唇角微扬,秋水为神玉为骨,饶是天塌下来也换不了他这一身皮肉。
“是!”云砚原是想劝慰,可瞧着殿下淡然处之的模样,便知晓殿下不会改主意,自也不再规劝。主子怎么说,做奴才的便怎么做罢!
黎明时分,却是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两个人隔着一堵墙住着,只不过一个困锁在黑暗中,一个推开窗望着漫天大雪,萧索而孤独,却未觉寂寞。
“
今日的雪下得很大,想来到了午后便能覆一层银装。”他说,扭头望着墙,“你房内的炭火需仔细,若是太闷热便要开一开后窗透气。若是觉得繁琐,本王让人在外候着,隔一段时日便帮你推窗。”
“无妨。”隔壁传来她的声音。
“哦,好。”他呐呐的闭了嘴,“你快些好起来,本王陪你看雪,不喜欢的东西多看看,说不定也会生出眼缘来,你说——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他没有追问。
他想着,她大抵是累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吧,想想都觉得是极好的!
没有纷争,没有算计,只有风花雪月中的你和我。
可惜,他身在皇室。
“殿下!”云砚进门。
“说!”萧明镜回过神,紧了紧手中的折扇,复而又恋恋不舍的望着窗外的雪,终是轻叹一声示意云砚合上窗,淡然拂袖落座。
云砚合上窗户,紧赶着拨了拨火炉里的炭火,这才为萧明镜倒上一杯水,低低的开口说道,“山海苑那边出了点事儿,西昌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下!”
萧明镜眉心微蹙,“阿兰铎?好快的动作。”
云砚一愣,“殿下您已经猜到了?”
一声叹,萧明镜面色微
沉,转而盯着墙壁不语。
“殿下,奴才去备马车?”云砚试探着问了问。
“你去吧!”隔壁传来杜青窈的声音,“我不会有事,若是探出什么消息,回来当做话本子说与我听解解乏也是好的。”
闻言,萧明镜唇线微抿,只吐出一个字,“好!”
仿佛得了释令,萧明镜这才抬步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管家,务必派人守在杜青窈的房门外,若是谁敢无视便以府内规矩论处,绝不容情。
云砚心头揣着小鹿,殿下这是被李辛夜吃得死死的,出门都要李辛夜批准,来日怕是个妻管严!
一想起自家温柔至极的主子变成妻管严,许是动不动就得跪搓衣板,云砚便觉得不寒而栗。
可怕!
太可怕!
不过,山海苑里会出什么事呢?
难道昨儿才有些眉目,今儿就有结果了?
云砚想着,似乎不太可能,阿兰铎太子的动作怎么可能这样快?
“殿下,您说阿兰铎太子想干什么呢?”云砚不解,在车外低低的问。
萧明镜半倚着车窗口,折扇轻轻挑开车窗帘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望去,茫茫大雪之中隐隐有血色迷蒙。
还能干什么?
铲除异己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