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杜青窈赶出房间,萧明镜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站在门口良久没有挪开步子离开。
“殿下?”云砚欲言又止。
发生这样的事情太过突然,他还记得当时殿下那副几欲吃人的样子,如果不是有万千里的身份搁着,殿下怕是早就要杀人了。
萧明镜没吭声,骨节分明的手贴在门缝上,似乎还能感觉到来自于她的体温。
“李姑娘身上带伤需要休息,殿下您也回去歇着吧,此处奴才让大夫盯着。”云砚低低的宽慰,如今李辛夜的脸毁了,想来殿下是可惜的。
可在云砚的眼里,但凡是男子,总归是薄情居多。
得不到才会穷追不舍,念念不忘,一旦得到了,只怕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罢了!待新鲜劲过去,殿下应该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欢喜之情,自然也不会这般顺着、宠着、惯着。
虽然比较情薄,但云砚觉得自家主子还是无情一些比较好,无情自然不会被情感羁绊,没有羁绊便不会有错。这皇室之内争斗不断,容不得行差踏错!
“她睡不着。”萧明镜敛了眉眼,也不急着走,反而在回廊的栏杆处坐下,“本王在这里等着。”
云砚愕然,“殿下,夜里风大,您坐在这里难免是要
着凉的。殿下,您回去等着吧,若是受了风寒还如何照顾李姑娘?此处有大夫盯着,定不会让李姑娘出事。”
“不必说了,去拿大氅来。”萧明镜打定主意要坐在门外等,这可把云砚急坏了。
可云砚再着急也没用,萧明镜是主子,他一个做奴才的还能多什么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云砚行了礼,快速跑回去拿大氅。
大氅虽厚,可如今是年关,白日里雪风起,估摸着又要下雪。
这天气就算披着大氅,白日里还好些,到了夜里真的能把人生生冻死,是以云砚拿回大氅的同时,又着人抱了个手笼,抬了数个暖炉搁在萧明镜的身边。
“殿下,这天气冷,您可千万要仔细身子,莫要强撑着。”云砚哆哆嗦嗦的将火笼塞进萧明镜的怀里。
萧明镜没有逞强,他是个识时务之人,人不能跟天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不至于让心疼糊了脑子,连这点理智都没了。
抱着火笼,脚边都是火炉,身上披着大氅,他得保持绝对的体力和身体健康,才能护佑她周全。
若是连他都倒下了,她又该如何呢?
犹记得当时第一眼见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那种撕心裂肺,他是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好在,她还活着。
如果当时她真的出了事,真的有了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曾经他按捺着性子,故作淡然的明哲保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能活下去吗?
这似乎也是她曾经告诉他的道理。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他就是这么做的,一直到现在,扫除障碍,只想着让她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他捧着掌心的火笼,细细抚过火笼上的杏花纹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当年狼口尚且得你相救,如今你即便破了容脸,我还是将你当做昔年的小狼女。小豆子喂狼,天下无双!”
萧明镜深吸一口气,可这口气窝在了心坎上,吞不下,吐不出,真真是难受至极。
窗户纸上,透着杜青窈的身影,那样的单薄却是他最为熟悉的。
她——应该看到了吧!
杜青窈当然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半张脸被绷带贴得严严实实的,有殷红的血迹隐隐透出。萧明镜没有挪走梳妆台,留下了镜子,这就说明他压根没想瞒着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知道罢了!
如今也好,她自己看到了。
镜子里的自己,真真算得上是面目全非了,其实打从
娘在她体内种下忘忧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早晚都要来的。”杜青窈坐在梳妆镜前,颤颤巍巍的抚过面上的伤,“只是太过惨烈了,当时应该很可怕吧!萧明镜,你都看到了,应该可以退缩了。”
那样的血肉模糊任谁见着都会觉得害怕,何况是深有洁癖的萧明镜。
“待褪尽这一身的皮,就又是另一副面孔了。”杜青窈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终是伸手去解绷带,这伤口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好转,但是这期间她会如同作茧一般,所以……
若不是进了宫挨了打,何至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非如此,她这层皮何至于未满十八就褪下?
“若是知道忘忧最后一味药便好了!”杜青窈垂下眼帘,半张脸血肉模糊,“如此便能取出忘忧,还我本来容貌。娘,您可知道,时间久了我竟是连自己最初的模样都忘了。”
是真的忘了。
血染的绷带已经落地,这张脸不需要任何的药,其实根本不会愈合,自然也不需要有什么帮着愈合。这皮肉是要自己长出来的,还不知下一回是什么模样呢!
靠在床柱处,杜青窈半合着眉眼,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从明儿起大概有半个多月是不能
出门了。
想了想,杜青窈走到了门口。
她有些犹豫,但终是凭着心中的直觉轻轻敲了一下门框,“萧明镜,你是不是在外头。”
这可把云砚惊着了,敢情这丫头早就料到主子不会离开?
萧明镜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着脚步站在了门口,两个人隔着一扇门站着,“丫头,我在!”
杜青窈抿唇,他真的在?!
“你有话要交代吗?”他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杜青窈点点头,可转念一想,他也看不到啊,继而便冲着外头道,“对,我有话和你说。”
萧明镜当即将手笼塞给云砚,竟如同好学生一般毕恭毕敬的站在外头,“本王听着,你说!”
“求你一件事,打从明儿起将窗户和房门都用厚帘子围住,不要往屋内透进光来,这个月内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踏进我的房间半步。”杜青窈细细的叮嘱,“除了日常饮食之外,不管屋子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萧明镜眉心微蹙,这就意味着他这段时间再也见不到她了,“你的伤……”
“我的伤——我自己会处理,你答应我!”她有些着急。
“诶,我应你!”他郑重其事,一颗心却是高高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