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辉狠狠剜了赵守一眼,赵守这才悻悻的闭嘴,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
若是隔墙有耳,这话叫人听了去,到时候别说大将军怪罪下来,便是皇帝那头追究下来,他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尤其是眼下,姚清时还躺在那里生死难料!
活了,倒也罢了!
若然活不成,怕是免不得要有人来血祭。谁都不想这种事儿落在自个的头上,所以当下必须得管好自个的嘴巴,免得这长舌头管不住,被人割了去!
只是姚清辉没想到,竟然有人自投罗网。
蔓青的出现,让姚清辉有了片刻的晃神,这个好多年前就被逐出府的女人,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今儿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委实让人震惊。
“我来,只是想看看他。”蔓青捏着袖中的拳头,几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敢出现在镇国将军府,“若他没什么事,我会马上离开!”
姚清辉双手抱胸,冷眼睨着她,“数年不见,你倒是愈发风韵了!”
蔓青眉心微蹙,自个的兄弟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思站在这里说什么“风韵”不“风韵”的话,真是没情没意。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姚清辉站直了身子,听到有人来报,说
是有一名女子在将军府外求见,要见二公子,他原还想不到是谁,如今……
姚清辉神色一滞,“你们一直有联络?怎么,当我爹是瞎子聋子?任凭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见,还是不见?”蔓青不愿同他废话,人已经站在这儿,实在没必要再做任何的口舌之争。
“见如何?不见又如何?”姚清辉打量着她。
如今的蔓青早已不似昔年的青涩与胆怯,早前便是娉婷袅娜,如今岁月磨砺,更添温和从容,气韵更胜从前无数。她今儿一身蓝衣在身,衬得肤色雪白,眉眼间凝着淡淡的焦灼,颇有孤冷傲洁之态!
喉间微微滚动,姚清辉突然扬唇一笑,“进去吧!只不过,别被吓着才好!”
他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竟是身子微微向前倾,险些凑到她的耳鬓。
这些年蔓青混迹江湖,从容经商,主持着秦楼的生意,是以有些东西早就烂熟于心,她没有退后,明知道姚清辉不怀好意,但她只想见到心里的那个人,便也忍了这一口气。
来日方长,她早就不是曾经任人欺负,无奈得只能跳湖自尽的方蔓青!
挺直腰板,蔓青冷着脸往门内走去。
她进去的那一
瞬,付随风猛地一震,断然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上门,更没想到这个时候过来,“夫、夫人?”
回过神来,付随风迎上前行礼,“夫人!”
“不必多礼,他怎么样?”蔓青直奔床前而去。
姚清时的床前围着一大堆的人,有伺候的奴仆,也有医馆来的大夫,府中的常驻大夫,一个个的都在商量着拔箭头的事。
箭头还是要拔出来的,只不过得小心谨慎,断然不可有任何的偏差,否则伤及心脉,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蔓青快速推开床前的奴仆,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瞧着姚清时双目紧闭的样子,骇然不知所措。此前他死过一回,是为了她去寻死跳湖,她只当他是在做戏换她回心转意。
后来姚清时告诉她,是萧明镜提前通知了他,让他去跳湖的。他去了,抱着必死之心跳下去,不管她是否回心转意,这条命终是他欠了她的。
事实证明,萧明镜是个极为合格的红娘,不声不响的就撮合了姚清时与蔓青复合。
“清时?”蔓青有些慌乱,伸手去摸姚清时的脸。
他脸上满满都是冷汗,触手冰凉无温。
“清时?”她又喊了一声,却是带了浓重的哭腔。
姚清时终是幽幽的睁开了眼,许是没料她会坐在窗前,竟有些愣神,忽而又挤出一丝苍白的笑,“眼眶都红了,死不了,别哭……”
他不说还好,他一开口,她整颗心都碎了,当即落下泪来。
“我从未见过你如此虚弱的样子,叫人害怕!”她忙不迭拭泪。
姚清时笑了笑,“别哭,我心疼。”
蔓青狠狠点头,“我不哭,你要撑着!”
付随风有些犹豫,“将军终于醒了,只是——只是这箭刚好尚在心脉附近,大夫们不敢拔箭,怕万一没有准头伤着心脉,就会大出血……”
大出血意味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终是要拔的。”姚清时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行军打仗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出血太多会让人产生幻觉,最后体温骤降,终将失血而亡。
“别怕!”闭上眼睛之时,他抓住了蔓青的手,“握着我的手,让我能感觉到你在身边,饶是熬不住这一关,我也要——要你作陪,才算瞑目!”
“你敢走,就不怕妞儿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蔓青泪如雨下。
付随风瞧着不太对了,“快,再这样下去,不拔
箭也会危及性命!”
大夫抖着手,“大人,这伤口的位置……”
“实在不行,我来!”付随风上前,捋起了袖子要拔箭。还没拔箭,额头上的汗已经下来,足见心中亦是慌乱,“那个……你们准备好止血伤药,箭拔出来之后必须尽快处理伤口,若是将军出事,唯你们是问!”
说完,付随风伸手去抓姚清时胸口的冷箭,可手伸到了一半又讪讪的缩了回来。
“你跟着清时那么多年,我信你!”蔓青红着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付随风,“拔!”
箭不拔,就不能上药,伤口只会持续恶化,无益于伤势恢复。
眼下必须拔箭,方可止血!
付随风咬咬牙,“好!”
手,捏紧箭杆子,付随风瞧着面如死灰的姚清时,“将军,您做好准备!”
姚清时的眼睛一开一合,转而吸了一口气。
到时候箭拔出,只要胸腔里屯着一口气不散,就能熬过去,这么多年征战在外,靠的不就是这最后一口气吗?如今手里捏着希望,心中悬着牵挂,比之往日更甚坚强。
刹那间的鲜血喷溅,蔓青只觉得面上一热,视线里只剩下满满的殷红之色。
“清、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