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赶来的时候,在门外便只听得屋内的惊呼和哭泣声,姚长河因着担心儿子的安危,还没来得及入宫就在半道上逢着太医,紧赶着就回了镇国将军府。
听得这声音,姚长河差点摔在门口。年岁大了,最忌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此刻屋子里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姚长河差点厥过去。
好在身边的副将陈石快速搀了他一把,“将军,赶紧进去吧!”
姚长河醒过神来,“快、快!”
进了门,姚长河直奔床前。
床前已经乱作一团,姚清时当时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死过去,好在蔓青低头就往他嘴里灌气,用杜青窈此前教过她的法子,这才让姚清时喘上气来。
“清时?清时?”蔓青疾呼,整个人都绷了身子,“清时?”
姚清时睁开眼,旋即又合上眼。
“清时!”蔓青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身子骤然一轻,竟是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说是往后仰,实则是被人丢了出去,她还不待回过神,身子如同被丢出去的沙包一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得她不由自主的口中匍出闷哼。
“夫人?”付随风忙不迭去搀扶。
蔓青被摔得不轻,此刻跌坐在地上压根站不起来,
付随风来搀她,她亦是腰疼得难以站立,最后还是付随风用了全力才将她扶起落座在凳子上歇息。
“夫人,怎么样?伤着哪儿了?”付随风忙问。
蔓青摆摆手,却是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紧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姚长河,方才就是这位镇国大将军将她丢出去的,分明是个老人家,却有着一身蛮力。
而这蛮力,是冲着她去的。
姚长河厌恶这个女人,空有婀娜之姿,却行蛊惑之事。他两个儿子,大儿子不中用,小儿子却屡立战功,是以断不能让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出任何的意外。
“又是你这个女人!”姚长河咬牙切齿,“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真当我是死的吗?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押下去!”
蔓青面色发青,冷眼看着这老家伙。
付随风急了,旋即挡在蔓青跟前,“大将军,夫人是来看将军的,她并没有恶意,而且将军也希望夫人在身边陪伴,尤其是此时此刻生死攸关之际。”
“你滚开!”姚长河站起身,满是褶子的脸上威严不减当年,“这妖孽祸水是要祸害我姚家的,我岂能看着这样的贱东西,脏了我姚家的门楣!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带下去?”
陈石行礼
,“是!”
见着陈石领着人上前,蔓青缓了口气,疼痛稍减,这才扶着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我不是姚家的人,你凭什么抓我?我是犯了什么王法律条,要让大将军这样嫉恶如仇?”
“你!”姚长河哑然,气得吹胡子瞪眼。
“蔓青一介弱女子,身无挂碍,但若是受人欺凌,必也竭力反抗。”蔓青绷直了身子,不卑不亢的说着,全然不似从前的怯懦,“姚家门楣,蔓青自不敢高攀,但心中有情,天不可阻况乎人也!”
姚长河狠狠盯着她,“妖言惑众!我断然不会再让你来祸害清时,绝对不会让他覆辙重蹈,你休想再靠近他半步!早前没死,今日岂能放过!陈石,抓阻她。”
“大将军!”付随风扑通跪地,“将军已经与夫人重修旧好,甚至昏迷之前还念叨着夫人,请大将军念及将军还未度过凶险难关,勿动夫人周全!”
“放肆!”姚长河厉喝,“你是什么东西,敢教我做事?”
付随风面色铁青,低头继续道,“将军说过,若是谁敢动夫人,就是同他作对,誓死不休!”
“我是他爹!”姚长河冷然。
“将军说,谁都不例外!”说完这一句,付随风才抬起头,
眸色坚毅,“卑职跟着将军这么多年,只服从将军之令,若是大将军执意如此,请恕卑职誓死保护夫人,以待将军醒转。”
姚长河浑身直颤,那眼神是要吃人的。
蔓青很清楚,他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可那又如何?
这是姚长河自己想不开,同她没什么关系,她不再是那个自怨自艾的方曼青,她是秦楼的掌柜,妞儿的生母,为母则刚!
“大将军盛怒不减,只不过——怕是要等清时醒来之后再做打算了!”蔓青冷着脸,“眼下清时昏迷不醒,若是大将军轻举妄动,我敢保证,你会彻彻底底的失去这个儿子!”
姚长河知道,她不是虚言妄论。
这些年姚清时始终不肯回京,一步都不肯离开边关半步,甚至于连往来书信都只有安好二字,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见他内心深处的怨恨越攒越多。
眼下姚清时和她重逢,若是姚长河再杀了她,恐怕这儿子——真的会永远失去。
屋子里的氛围颇有剑拔弩张之势,最后是姚清辉进门,“怎么了?爹,您这是作甚?就算她进来照顾清时,权当是多了一个粗使的丫鬟,人家都不介意,您还介意作甚?”
“你懂什么?”姚长河冷哼,“你干的好事!”
言外之意,若不是他把人放进来,这妖女何至于出现在姚清时的床边。
姚清辉最擅长的就是搅糊糊,“爹,眼下都到了这地步,你们在清时床前吵闹,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好处。您也不希望清时大难不死,发现您杀了他的女人,最后又去剜脖子玩。爹,您说对不对?”
姚长河不语。
见状,姚清辉继续道,“爹,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处理这个女人,而是宫里!皇上已经下旨了,废太子。”
听得这话,姚长河当即拂袖而去。
瞧,权势永远胜过一切。
蔓青扶着腰,缓步朝着床前走去。
“诶……”姚清辉几欲上前,却被付随风拦下。
“指挥使大人,您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别扰了将军休息才好。将军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想来只希望有夫人一人陪着,安安静静的即可!”付随风毕恭毕敬的行礼。
姚清辉嘬了一下嘴,意味深长的望着坐在床沿照顾姚清时的蔓青,眼珠子微微一转,“行,等清时醒了通知一声,到时候我再过来。”
临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又回头望着蔓青,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