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德向姜云音发难,这一回,再无人替她发声。
“诉状没了,民女再写便是,”姜云音全然不惧,波澜不惊道:“何况,我本就不止写了一份。”
这话陆秦氏听着耳熟得很,当初姜氏拿着那一百金的借据讹她时亦是这般说辞口吻,自那后她就没在姜氏那讨着半点好,一想到院外没了声息的宋嬷,新仇旧怨相加,陆秦氏恶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是写了一百份又如何?留着当纸钱烧吗?也好,你拿着你的诉状去找阎王大人讨你的公道吧!”
先前有陆谢氏和陆钦辰护着,陆秦氏对姜云音还有些许顾忌,现在是半分没有。
姜云音淡声道:“能不能给阎王大人看我不知道,但太极宫的那位贵人应当已经看到了。”
陆怀德声音一紧:“你这话是何意?”
“我早让我的婢女南枝带着同样的诉状和六角宝相琉璃提灯去太极宫求见贵人了,”姜云音轻扫堵在门口的家丁们,又道:“民女死不足惜,郡守大人舍得拿陆家的前景荣耀同民女陪葬?”
陆怀德沉默思索。
她口中的贵人到底是谁?
能让她这般有底气的挑衅,不把陆家上下放在眼里?
见陆怀德沉默,陆秦氏急了:“这姜氏惯是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喜欢狐假虎威的人,她之前就爱拿嫂嫂压我,大哥莫被她唬住!”
姜云音露出胜券在握的平静,冲陆怀德道:“郡守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可以出府一看,贵人来接民女的马车应当已在门口候着了。”
陆怀德吩咐心腹随从:“你去门口看看。”
事态不住变化反转,厅内没人敢随意发声,静默了好一阵。
直至陆秦氏按捺不住的发声。
“哟——”陆秦氏阴阳怪气的笑,“你好大的脸面啊,那太极宫的贵人还会来我们陆府接你,你不如喊贵人登门坐一坐,也让我们大家沾沾你的光,见见这太极宫的贵人。”
姜云音轻瞟她,淡道:“贵人何辜,要视脏物?”
陆秦氏瞪目:“你骂谁是脏物?!”
姜云音不语,只是眸光上下扫视她。
陆秦氏整张脸被气得通红,眼里要快迸出火星来,她吃准了陆怀德是站在她这边的,于是再没忌惮,拿过茶杯直接砸向姜云音。
姜云音侧身,利落躲过,茶杯清脆碎了一地。
“够了,”陆谢氏看着陆秦氏,满目嫌弃:“你是陆家二夫人,不要遇事就撒泼,像个市井泼妇。”
现在陆怀德是为了陆家的名声荣耀,要先处理姜云音,但这并不代表陆秦氏没有错。
她在叫嚣什么?
毫无教养,甚是丢人。
陆秦氏恨不能再朝着陆谢氏的脸狠砸一个茶杯。
她出生乡野市井,从泉县县令府,到如今的青城,她费尽心思望她夫君、她儿能平步青云,给她挣诰命,让她扬眉吐气,彻底摆脱乡野市井的形容。
陆谢氏不过是出身比她好些,有什么好骄傲瞧不起她的?
她最厌恶别人用市井来形容她,偏偏她却不能对陆谢氏发难,只在心中不住安抚自己,她早晚能靠着她儿,彻底将陆谢氏比下去。
这时陆怀德心腹随从匆匆赶回来,回禀道:“老爷,府正门斜对面马路的确停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马车边立着两个壮硕的小厮。”
“这能说明什么?”陆秦氏不屑撇嘴:“豪华马车嫂嫂亦有,府中要挑出两个壮硕的小厮也不难,难道说嫂嫂也是太极……”
“住嘴,”陆谢氏厉声喝止,“你究竟何时才能少说两句?”
拿她同太极宫的贵人相比,莫不是故意想害死她!
陆怀德脸色阴晴不定,沉默深思。
陆谢氏神色复杂望向姜云音,缓和了语气,劝道:“姜氏,你尚年幼,被委屈愤怒冲昏头脑意气用事可以理解,但你是个聪明孩子,你且冷静想想,你真要和陆家反目成仇吗?”
陆谢氏又说:“老爷是重情重义,不是是非不分,我们大家都认可你的委屈,愿意补偿你,你且好好认个错,老爷定既往不咎,不会亏待你。”
“我从未想和陆家反目成仇,”姜云音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声讨的自始至终只有陆秦氏一人,郡守大人若能秉公处理,我和陆家恩怨两清,再无瓜葛,日后再不会提在陆家的种种,郡守大人所忧心的事不会发生。”
姜云音继续道:“若郡守大人执意护短,民女离不开陆家无所谓,我的婢女南枝自会替民女向贵人鸣冤,民女不会枉死,而届时郡守大人忧心的事会不会发生,可就说不准了。”
陆怀德之前是为了家族利益才护陆秦氏。
在舍掉陆秦氏就能护住家族利益时,她不信他还会护住陆秦氏。
这是他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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