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聊聊涿鹿·炎的最后王孙

    早期的江南么。点支烟长嘘一口气。

    所以这个老贼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北大化工系理科高材生，却偏偏写出这样动人的故事。作为老贼的黑子，我真的很厌恶他拖更、炒冷饭、言而无信的写作态度，同时作为江南的读者，又会止不住地一次又一次被这些瑰丽传奇的文字迷得神魂颠倒，惊为天人。

    作为一部早期中篇小说，涿鹿几乎有了后来江南笔下所有形象的影子。拥有强大实力却选择休武弃兵的炎帝，或许是认识到战争无法给人幸福的道理，亦或是不想再因为战争失去宝贵的一切；织席贩履起家的轩辕黄帝，心怀抱负、肩负责任，无论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御人心机之道皆具；为兄弟两肋插刀、义薄云天的风师雨伯，虽无毁天灭地的本领，但敢爱敢恨，用情认真；腹黑美丽而又苦情至死的魑魅，稚嫩善良而默默守护师妹的魍魉；神似日耳曼牧羊犬芬格尔先生的刑天，那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外表和看似废柴滥情实际看透一切的人格活脱脱一条上好保姆狗；画中走出来的美丽公主，铜镜般明亮的眼眸，上杉绘梨衣的前世；还有我们的主角，蚩尤。

    如果有那么一个作家，你是陪伴着他从不成熟走向成熟的，首先敬佩你，因为这需要毅力和坚持。其次恭喜你，出于这种倾注情感和时间的投资，你所关注的这位作家大概率不会很差（如果他能坚持写作事业而不是半途而废），他自己会慢慢成熟，然后作品也如同岁月渐长、好茶久闷，会慢慢地色彩斑斓、韵味渐渐丰富。可惜江南于我而言不是。恰恰相反，我最先读的是他几乎可以算是最好的作品。按照逻辑来讲，越往前去看到早期不那么成熟，不那么有体系、有清晰思路的故事，越会失望。可惜江南他也不是。

    我看到的是让我很是眼前一亮的一部作品。开玩笑，谁会在解构历史小说里堂而皇之地玩水浒传里的后世文学梗？谁写共工，没错就是那个怒触不周山的共工，会写如疯子乞丐一般在地上大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荒谬可笑，天马行空，我确是读得眼中神采奕奕，眼睛越读越亮。涿鹿诞生的时候还没有龙族和九州的故事，不然真的有一种评价十分贴切，“涿鹿不就是用龙族的嘴讲了一个外壳像脱口秀其实里子像九州的故事吗？”

    涿鹿很精彩，很精彩。它某种意义上满足了未来九州和龙族两部书的共同书粉的一个愿望，或者给出了一个假设——当这两部可以融合，会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叙事方式来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答案真的精彩，不亚于林教头夜闯山神庙的暴力纵性，不亚于郑钧吉他摇滚的飒然快意。它是很多未来成熟、精彩绝伦的成品的初代。它最美的不是完成度，恰恰是它看起来光怪陆离的世界观，恰恰是它牛马风不及的时空接洽。

    遗憾而又在情理中的是，我们总是能看到江南笔下人物深入骨髓、刻进脑海的命运悲伤感。路明非，楚子航，上杉绘梨衣，源稚生兄弟，西泽尔，吕归尘，还有这次的云锦，魑魅魍魉，蚩尤……可能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带着些许悲伤色彩出场的男人吧，他好像习惯这样写，好像喜欢这样写。我们看到的是，路明非在还没完结的故事里正慢慢不再那么懦弱，而且他本就不是过于懦弱的人，他只是太缺爱而往往表现的很废柴；而西泽尔，对不起笑场了，一个典型妹控、一个翻版楚子航，这样的男孩怎么可能会懦弱？懦弱这两个字不配与高贵的西泽尔男爵和楚会长沾边；更不要提我那战死沙场的阿苏勒，“铁甲依然在”曾经的大宗主，又岂会是一个懦夫。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蚩尤就是一个懦夫。

    死老贼你那点和师姐的感情破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好吗？也犯不着通通加到角色身上吧？

    蚩尤是可怜的，也是可恨的。无论是爷爷炎帝的止戈还是因为没有双亲导致他自身性格上的缺陷，过于懂事或者过于妥协、善解他人意的蚩尤，就像一只蜗牛。只要别人高兴，他可以不断退让，他自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角落来栖身。即使终于有人对他好，有人愿意为和他在一起生活而努力，他的第一选择还是那么令人生厌。魑魅质问蚩尤，你在试图忘记什么？我想蚩尤试图忘记的是他所背叛的共工、他所放弃的诺言、他所踌躇后做的辜负了深情的决定。

    我们不必排斥蚩尤善良的天性而做出的判断和抉择。事实上，也许从更客观的角度来看，已经衰败的夸父族人或者神农氏或者其他造反的百姓的揭竿而起注定失败。也许与其让世界因为战火再次动荡，与其让本就疲乏的人们的生活更难堪，顺从和妥协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可是啊，人不能总跳脱事情本身去当上帝。有些事情也不能总用单纯的利益考量去作为唯一的标准，因为听起来更想是一种借口。

    说蚩尤是一个懦夫，是因为他辜负不应该辜负的人。他可以不认可共工疯子般的复仇执念，但不该背叛那些在共同起义中死去的生命。他可以在心中真诚的祝福自己心爱的女孩也许生活得更幸福，但不该无视那女孩最渴望的诉求，不该轻易地将那个给女孩带来希望的承诺放逐当过眼云烟。故事的最后不过是强行让他再去战斗一场，不过是了结一个不甘的执念。但那些人不再，那些错误已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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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后来的江南也不想让这种作茧自缚的无力感和卑劣的后悔的悲伤来摧毁一个男孩。明妃他虽然怂，虽然经常犹豫，但他不自私也不怯懦——整整?的生命都交换给了小恶魔去救对他意义非凡的人，又怎会是一个烂人？其实我明白的，江南要讲的一直是一个男孩如何成长的故事。所以我们看到了复仇男神帅老头昂热、潇洒贱兮兮而神秘强大的楚天骄、逐鹿天下雄狮般的嬴无翳等等这些个人魅力无限且不同的成年男人，我们还看到仔细想来有着很多共同点的男孩主角们。无论是路明非还是阿苏勒，他们最终决定为所爱和值得爱的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无论是楚子航还是西泽尔，他们那样用力地把自己磨砺得愈加锋利，也是为了保护还能够保护的东西，用他们自己的方式。

    成长，是人类文学中一个最玄的哲学问题。老贼最厉害之处就是能把关于成长的道理或者心得用最残忍也是最温柔、最狂野也是最细腻、最虚幻也是最真实、最直抒胸臆也是最怅然若失的方式表达出来。我越来越相信，悲剧更让人心碎更让人印象深刻，也许有时候悲伤的故事更能催人成长。

    我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江南的文字里的悲伤感不再如今天这样如汹涌的洪水让我窒息，说明我可能已经到了见多了悲伤的年纪。也许那一天，悲伤不再如以往和当下这般激烈，也许会像在茫茫雪夜中嗅到一缕幽香，又或许像在慢慢饮一杯龙舌兰。我能笃定的是，无论何时，我的心仍然会悸动，作为一个非常感性的江南的读者。这种悸动时刻提醒我，哪怕我会变老，我也是一个男孩。小男孩，男孩，老男孩。

    老贼有些时候真的很像那个小恶魔，为他拖的那些更而浪费的口水和心情可不就好比路明非拿来救人的命嘛。不过我不会对老贼说“你玩儿蛋去吧魔鬼”，我想说“你能不能赶紧地写快点写再多写点”。谁知道呢，你见过哪个魔鬼会听人话的，哪怕是《浮士德》里边的那个也不行。不过我还是愿意等，愿意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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