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旁边山上一个老道观,老子祠,山下人叫老子庙。里面几个道长经常和爷爷走动,爷爷每年春节时都带他们去烧香,屈长水和细妹子也都会给道长拜年,道长们都会给他们发红包,但不是钱,而是用布封的三角型吊坠香袋之类,说里面封着符,保佑他们平安健康!他们也不懂,爷爷让收着,就拿着。回到家里,爷爷给他们绑在脖子上,书包上。也挺好看,喜庆!
初一那一年冬天过年时,烧香后,在客堂里爷爷和老主持梁道长喝茶聊天:“你这就撂挑子咧,说不干就不干了?身子骨还行,能舍得?”
“你这话说的,有啥舍不得,年纪大咧,精力就不行咧,我还想多活几年,这几年下来,净干些打杂的俗事,功落下来,不怕你笑话,我十几年没有精进咧,都是为了护着祖师爷留下来这一亩三分地。
还记得我师父飞升之前,那个时候你在跟前,他算准自己的日子,洗好身子换好衣裳,我在跟前伺候着,我师父摸着他胡子给我说:‘给我把祖师爷的道场守好’!就这一句话,他老人家换好衣裳后只说一句话,也就是给我说的这句话。
你和他老人家算是忘年交,我记得他飞升前看了你一眼,然后就闭上眼睛了。你俩老兄弟一块也这么多年了,我记得那时候我师父经常去你家混饭。嘿嘿,我也跟着蹭饭蹭。~~~唉,可惜师父他老人家一身本事我没学多少,愧对他老人家呀!到是你家道生那时候经常跟我师父偷偷的学了不少东西。”
然后他又看了看门外,被其他道士们拉出去敲响石,玩得不亦乐乎的屈长水和细妹子,小声问:“道生现在去哪里了?一直没写信或拍电报回来?”
“嗯,再别提那个逆子,死哪儿我也不知道,我曾占了一卦,方位在南方,还活着!怂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一直没给个信儿,唉,就是可怜我那个儿媳妇,他走后没几年就郁郁而亡!”
两个人都不语了,沉默了半天,梁道长说:“这都是命,命里该有这个劫,谁也躲不过!”
“嗯,都是命!”爷爷回复了一句,俩人都没说这个是谁的命,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家人,一群人~~~说罢爷爷就从腰后面摸出他的旱烟袋,准备装烟。
“唉,唉,打住,打住啊,好我的碎叔呢,我这里是啥地方啊,这是庙里!你个老东西,你是提着趢趗砸月亮,看不见远近,掂不来轻重,嗯?”梁道长马上出胡子瞪眼的瞅着爷爷。
爷爷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盯着自己,咧着嘴嘿嘿一笑,又把烟袋子收起来,别在后腰上。
“接你班的是小张?之前到我屋里混过饭,听说是学了道医,回头让碎怂在道医上拜给他,你觉得咋样?”爷爷整理了自己情绪问道。
“能行么,咋不行,他才来这几年,之前是知事客,这几年也帮衬着我干了不少活,年轻能干,你别看他瘦瘦的,腿脚上还是有功夫的,干事麻利,嘿嘿,就是涩里八气的,人也是遭过难,受过苦,啥都舍不得。灶上他给算的紧很,抠抠搜搜,其他娃们整天埋怨说人家太涩皮,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舍不得让大家放开肚子吃。呵呵,诉苦到我这里,我马上给批一顿,一个个的,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天,都忘了前些年吃不饱的苦日子咧!原来的庙地都给分了,一些年轻的都被逼着还俗,给赶走了。好日子才几天呀,每人罚抄经一百遍,完了给我跪倒祖师爷像面前忏愧去,三天不准吃饭!收拾的一个个再也不皮干咧!”梁道长一副小人得势嘴脸。
然后又伸着脖子到爷爷耳朵前:“听说哈,我是听说哈,这个小张呀是拜在东岸子老刘跟前,他们那一法脉是李神仙,李真人那一股子下来,李神仙你知道不?就是南岸子那个!”
“李神仙?南岸子···你是说···《圃翁》那个?”爷爷也把脖子凑过去,小声的回应。
“嗯哪,我年轻时候,还跟着师父当道童时,李神仙还来过我们这里挂单过,听说是城里大户人家专门派人过去花大价钱请过来,给他老母亲看病,人从山那边路过我们这里,挂单住过一夜。我师父接待人家,那个腰弯的呀~~~后来人走后,听我师父说人是真正的陆地神仙,活了200多岁了!从前清康熙时候到现在,啧啧!”梁道长一副崇拜感慨的模样。
“这个我知道,早些年学艺时,我师父给我讲过,他们认识,经常书信来往,一些病例方子他拿不准了,给人家写信请教,当然,李神仙也会询问我师父一些病例,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哈!但我在南方上学那几年听说他飞升了,人家一辈子娶了好几十个老婆,人家是这辈子是活腻了,真正的活腻了,才选择去仙境!”爷爷也不像平时严肃威武形象,一副好奇心爱八卦的好奇宝宝样,两个满脸褶子,一头白发白胡子的老头,年龄加起来150多岁的老人,像极了农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妇女们咬耳朵的模样,还都瘪瘪嘴的,简直了。
还好这时候大厅里没其他人,不然一定会大跌眼镜,一个是庙里的老祖宗,一个是附近有名的隐世高人,杏林高手。
梁道长提起热水壶给两人又加了热水,续了杯子坐下。
“我那碎怂这事你咋说?”爷爷想起正事,伸起身子侧脸问到。
“刚才我已答应了呀,就是我们这一法脉以后是要出家的,你这独苗孙子你舍得?”梁道长一副高人模样盯着爷爷。
“出个锤子的家,小家都快没人了,我弟兄八个,现在到了孙子辈,就剩这俩,还一个女娃,你啥意思,想绝我的门户?拜你门下当个火居道士,只是图个名份,你还以为我真看上你哪点手艺,你会的那个我不会?我会亲自调教他的,就是图你个名份,懂不?”爷爷志气高昂的回怼。
“行么,只是这话得提前说清道明,我手艺咋了?我四书五经让你看不惯眼里了,我好歹在前清有过功名,你有么?还能得不行,一般人拜我,我还看不上眼呢?我那些徒弟,那个小陈,人家不但熟学《道德经》,《文始真经》,《南华经》,后来更是把《大学》,《中庸》,《周易》修的那是。。,啊!小贾最近在学《阴符经》这个你应该是听说过了吧~~~,实话给你说,我在传授徒弟这方面,还是有点成绩啊,也算是将将就就,马马虎虎,你看附近几个省里宫观的主持,多少个都是我的徒子徒孙,这方面啊算是对得起我师父他老人家滴!”梁道长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洋洋得意的海拿捏着道。
“行咧,行咧,在别吹牛咧,那个小张刚才打个招呼,这会儿人呢?这个事是不是你帮我提一嘴比较合适?”爷爷看不惯梁道长那副嘴脸,连忙转移话题。
“他现在是主持了,杂事较多。今天初一,好像前院说来了个大领导带着家人来烧香,他去接待了!”梁道长缓缓的回应。然后敲了下旁边的罄,很脆而有柔和的声音响起,马上一个年级大约30岁左右的道士走了进来,先是给爷爷作揖鞠躬:“师叔祖慈悲!”再给梁道长打揖然后弯身鞠躬。
“你去前院看看你张师叔忙完了没,忙完了让他来我院子一趟!”梁道长吩咐道。
“是!”青年道长又是作揖鞠躬,然后缓缓后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去。
“老梁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会儿让碎怂给你把头磕咧,这事就这么成咧!”爷爷大咧咧的问道。
“那不行,你家这个碎怂可能是我最后收的徒弟,嗯,关门弟子呢,太随意不行,我看就放在老君爷寿诞,二月十五吧!”梁道长马上摇头摇手,且语气坚决的拒绝爷爷的提议。
“二月十五你这里过庙会,人山人海的,不妥不妥,今天这里人少清净,我看合适,你就再别犟了!就今天吧!”爷爷伸直身子瞪着梁道长,那气势貌似不同意我就揍你的节奏。
两个人僵持住大概十秒钟后,梁道长讪讪的说:“行吧,行吧,今天就今天吧,我这都还没准备呢!不行,我得去梳洗下,换个袍子去,你老先慢慢喝茶啊!”说完梁道长就起身外去了。
爷爷一个人在屋子里,喝了一口茶,发现凉了就把茶杯放在桌面上。东瞅瞅西瞧瞧,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屈长水兄妹在和年轻道士玩耍,大声清了下嗓子,引起了外面屈长水几人目光,看着屈长水,招招手。然后就又走进茶几旁坐下。
屈长水和细妹子俩人对眼看看,又看看其他道士,就向屋子里走去。细妹子在后面思索片刻也小跑着跟上去。
留下几个小道士,不知道去呢还是不去呢!
屈长水进去后走在爷爷跟前看着爷爷,后面紧跟的细妹子刚走到门口,爷爷就对着她道:“细妹子,你在外面玩会儿,爷爷给你哥说点话!”
细妹子止住脚步,瘪瘪嘴,讪讪的站着没进去,也没出去!
“听话啊,你先出去玩!”爷爷和蔼的给他挥挥手。
细妹子转身走下台阶,眼睛一转,绕到侧面又爬上窗户的台阶下猫着腰,静静的竖起耳朵。只听见爷爷小声的说着什么,具体听不太清楚。只听到拜师什么。她马上伸起身子快步的走了进去,刚进门就急忙大声的说:“不行,我也要拜师!”
爷爷看着她,愣了会儿,柔声道:“嗯,这个不行,你不行。这个庙里都是乾道,都是男道士,你是女娃子,人家是不收的,是不能收你的,规矩不允许,懂了么!”
细妹子听后,不吭声的低着头,撅着嘴。
“娃呀,这个拜师是有讲究的,讲个缘分,不是随便的事,梁道长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其实他是心里有谱才答应这事,按道门规定,收徒弟之前需要十年时间,师父观察弟子的人品,行为,玄根以及和自己是否有缘,这个是弟子选择师父,师父也选择弟子,听话,爷爷回去了给你,给你们讲这其中的关窍!”爷爷依然和蔼柔声的说。
细妹子貌似听懂,又没听懂的点点头,又看向屈长水,屈长水其实也是懵懵懂懂,他心里还正好奇呢,这个梁道长从小他们就认识,爷爷一直让他叫梁师父,一般老百姓把出家人都称呼师父,这其中到底是师傅还是师父其实他也不懂,就知道梁师父经常来他家,在爷爷不忙的时候,就打开爷爷泡的药酒,两个人就着花生米喝着。有时候爷爷忙着,他一个人给自己倒着酒喝,记忆中他最爱喝爷爷的黄精酒。
刚才爷爷给他说,准备让他拜在梁道长门下,以后这个梁道长就是他的师父了,说还有个张道长也一起拜了,以后也是他的师父了。这些他都没有概念,就知道爷爷让他拜他就拜。
一会儿功夫时间,梁道长穿着正式法袍,后面跟着张道长,还有一大堆道士,都是身着花花绿绿的袍子跟着进来。
平时这些道士在不做功课醮仪时,都穿着常服,青黑兰为主色。梁道长穿着黄色的袍子,张道长是紫色袍子,后面有紫色,红色。也有蓝色,青色的。
张道长对着爷爷作揖,“慈悲慈悲,刚才师兄给我说过了,屈爷能让孙子拜后学为师,简直是太看得起我了,这娃从小跟着您学医识药,正好我也是略学道医,之前去你家混饭,也小试娃娃,他的汤头歌背得滚瓜烂熟,貌似对《神农本草》也很熟悉,这个跟我是太有缘分了!这以后我去你那里就不是偷学了,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老学习医学了,哈哈哈哈!”
大家也都会心的笑了起来。
“走,辛苦您老移步正殿,刚才我已让人把香客劝止清场,这会儿正殿没旁人了,我们去正殿举行仪式!”张道长对爷爷作揖道,确实是精干磊落之人。
一行人走到正殿大堂,细妹子跟着其他人都站在门外,爷爷带着屈长水跟着梁道长与张道长,走进正殿,先是梁道长给祖师爷上香焚表念经,行三拜九叩礼。然后坐在供桌傍边椅子上,跟着是张道长,也是一样的仪轨,完了后坐在供桌另一边椅子上。爷爷也跟着做同样的仪轨后坐在梁道长傍边,已摆好的椅子上。留下屈长水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大殿中央。
爷爷看着他道:“跪下!”
屈长水听话的跪在三清供桌前的蒲团上。
后面门外站着的众道士们一起念经,完了行叩拜礼后有三个穿紫袍的老道士走了进来,分别坐在两侧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其他人都继续站在门口。
其中一个穿紫袍到道长站起来,走到供桌前,上香焚表后念了一段经,然后又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道:“慈悲福生无量,今日壬申猴年正月初一,公元一九九二年二月初四,吉日良辰,兹有道体弟子屈江屈长水愿拜入我玄门高功法师梁上宗下道门下,皈依三宝,行善积德,体悟大道。同拜我玄门高功法师张上宗下吾门下,悬针物药,济世救人,幸哉乎,拜···”
屈长水连忙站起作揖,磕三个头。
“请法师训诫!~~~”长长的尾音。
“你愿拜入我与张师弟门下,一日同拜两师,虽不合常规,但我玄门讲究缘分,法随自然,众人心悦,利众生,甚好。今天下政通人和,百业待兴,正是我道门济世利物之际,你需勿尚名,勿自贵,勿自益,勿妄语,勿沉溺于音色美食,济世利人,慈心于物,柔弱不争,周人之急,救人之穷,施恩不图报,你~~~可做到?”梁道长严肃认真的说完看着屈长水。
“弟子做的到!”屈长水干脆利索的回到。
另一侧坐着的张道长跟着问道:“拜我门下,学医济世,当以不显露为大道之象,修行之本,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拜!~~~”旁边的紫袍道士拉着长长的语音喊道。
屈长水继续站起来作揖磕三个头。继续跪着。
“我玄门讲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个亦为修行之本,古人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己,人有九窍,即入我门,为师当为你传道授业,助你开七窍,剩余二窍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可愿意尊三规九戒,承祖师之传,学法自然,守虚,守神,守气。驾三轿通天地人,度无量众生?”梁道长继续问道。
“弟子愿意!”屈长水回答道,其实他压根儿就没咋听懂。但他知道回答愿意就是了。
张道长说道:“医者父母心,杏林天使情。以行而正道,你当知万化生于身,修身炼命,一切有为法当按道之规律处事,尊天地人合,有为法,亦法无为。切记,自古医在心,心正药自真。如若医在手,手滥药不神。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你可做到?”
“弟子做得到!”
“拜~~~”又是作揖磕三个头。两个老道长低头小声商量了会儿,梁道长说:“入我全真,我赐你法名诚真!”
后面门外的众道士中有人大声喊道:“修真有份,进道无魔,行医济世,功德无量!”众人又齐声念经算是祝福。
这个时候爷爷站起来,对着三清祖师爷作揖,说;“名师易得,明师难求!娃呀,起来给祖师爷上香磕头,再给你两个师父端茶!”
屈长水又站起来走在供桌前上香三拜九叩后,先走在梁道长跟前,从旁边人的木盘上端起茶杯,低头躬身敬献“师父喝茶!”
梁道长轻轻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又放在木盘上。从供桌上拿出用黄布裹着的经书,“此为我玄门弟子必修之经《黄帝内经》,《道德经》,《文始真经》,《南华经》,《太上感应篇》,你当认真拜读,不明之处可随时来问为师!”
屈长水低头躬身接过经书,“谢师父!”退后扭头看了一眼,看见细妹子站在门外,给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的挥了手上的经书。细妹子马上心领神会的轻步走了进来,接过他手上的经书。轻轻的退在侧面。屈长水又走在张道长面前敬茶。
张道长也从供桌上拿出一个黄布包裹,“你家学是中医药世家,大部分书籍估计都有,此有《金匮要略》,《黄帝难经》,《祝由科》,你当认真学读,回头为师在慢慢给你讲解!”
“谢师父”!然后又慢慢退后站在侧面。
“八字相符,道体合一,祖师降福,众人为证,礼成~~~”旁边紫袍道长大声吟唱般。
这时候众人都站了起来,爷爷对梁道长做了个先请的手续,梁道长低头又给爷爷做了个请的手续,两人都不愿意先行。旁边的张道长笑着说,屈爷,现在仪式已完成了,您辈分最高,您先请吧。然后爷爷从他的腰上掏了掏,拿出一个不到巴掌大铜铃,又掏出一把匕首般短剑,双手献在供桌上,作揖。然后慢慢退在大门口,扭身走出。
梁道长看了一眼铜铃和短剑,马上识得,惊讶激动万分,又故作镇定,和张道长对看一眼。两人的嘴都咧了下。跟着爷爷身后走出。
梁道长追上爷爷,轻声道:“屈爷,这个礼物太重了!”
“收下吧,看你得意虚伪的损样!”爷爷瞥了他一眼又瞅了张道长一眼,哼!
梁道长和张道长又对看一眼,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我还是懂滴!”爷爷止步回过身子说道,“对了,老张,你现在是管事的了,以后不能再叫你小张了,今个儿娃拜你跟前可不是轻视你哦,你每次去我那里经常考验碎怂,动辄让他给你背诵汤头歌,拿个药草问他这是什么药,你呀,早都盯着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呵呵!”
“不轻视,不轻视,屈爷您这话说对了,这娃我也是看着好几年了,咱们不是讲究缘分么,我和长水娃这是命里该有的缘分,时机到了,瓜熟蒂落,其他都是枝枝蔓蔓。我感谢您给我送个好苗子!也感谢您对我的认可,我懂得,在医学方面我还是末学后进,这以后还得您老多多指导,传我真法!”张道长连忙诚恳的。
说完忽然啪的一下跪在地上,直接就给爷爷磕了三个头,头磕在地方,咚咚作响。
这一幕忽然发生,让爷爷和梁道长都惊愕滴愣在原地,更让屈长水呆呆的看着,今天给他的惊诧已经太多了,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他都麻木了。爷爷看着张道长几秒钟说:“我这一辈子是没有收过徒弟的,就给我孙子孙女传了一些基本,等他们慢慢长,我慢慢教,算了,你就算是我记名弟子吧!起来吧!意思到了就行!”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四点起床,站桩打拳一小时,洗洗后,和细妹子一起随大众去上学,下午放学回来,去对岸庙里跟着两个师父学经学道学医,跟梁师父不但学到家经书,还学四书五经。而张师父的医学和爷爷不是一脉,同一问题不同角度君臣互证互补,倒是让屈长水早早体会到辨证之法的乐趣。下午细妹子是不过来这边的,她在家里写作业,放牛,放羊放猪,帮爷爷收晾晒的药材,或者在爷爷炮制药材时在傍边打下手。
晚上和屈长水一起跟着爷爷练习练拳打坐。
到了初二那一年春节初一那天早上,屈长水按习俗天没亮就醒了,他看爷爷和细妹子还没醒,自己又睡不着了就先起床,洗漱完后,先把灶膛上水烧开,等会儿爷爷和细妹子醒来后,下饺子。然后打开前后门,听到前后山,以及山下都是鞭炮阵阵,他就想着,要不自己先把神和祖先请来等爷爷和细妹子起床后,就可以直接放炮,然后煮饺子了。让他们先多睡会儿。他一个人把家里的众神位前,都给点蜡上香,摆献果。
在这个过程中忽然他发现,自己好像更加耳聪目明有精神了。或者说有思想了,之前从小经历的一切他其实都是懵懵懂懂,就是很小时候知道爷爷对他很好,人们都说爷爷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就知道听爷爷的话没错,其他都不懂,上学也罢,拜师学艺也好,都是听老师的话,听师父的话,他们让背诵就背诵,也只是个死记硬背。要介绍其中奥义,他也是机械的讲出老师,师傅们解读的话或意思。都是别人的观点,看法。他,没有!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有了,有了思想,有了精神,有了主见。之前所学习的各种知识,忽然涌进他的头脑,或者是本来就在他头脑里,现在是忽然炸裂开顺着他的神经血管流经四肢百骸,和起身体融为一体。这种感受很奇妙,很玄乎,但确实能感觉到那种慷慨淋漓,简直爽爆了。
屈长水咧嘴嘿嘿一笑,跟祖宗像磕了三个头。很诚恳那种,头磕在地方那种。然后走到院子,伸出双手大喝一声,一脚用劲跺地踩桩出拳,行云流水,拳拳带风。先打的是爷爷教他的洪拳,打完后觉得不过劲,又打了一套张师父教他的五禽戏。
两套拳打下来,身体微微也热了,他收功后,嘘~~~的一声,长长吐出一口气。又一手挥拳狠狠的向空中砸了一拳。
忽然他扭过身子,看看爷爷和细妹子站在门口看着他,爷爷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个碎怂开窍了!”然后就领出一挂鞭,细妹子拿着几个炮仗,一起走出到院子里,屈长水很知趣的从细妹子手上接过炮仗,放在地上竖起来,然后去屋檐下土地神位前拿一半截香在蜡烛上点着,走过来,爷爷已把鞭前头的纸揭开了,露出捻子。爷孙三人一起放完鞭炮,进屋开始煮饺子。
饺子熟了捞出来,屈长水和细妹子很自觉的给每个神位和祖宗都献上一遍,然后他们一起坐在炕上,趴炕桌上吃饺子。
爷爷说:“男娃这开窍还是晚,细妹子小你两岁,去年就开窍了。她现在学习成绩一直被你考的好,你得努力了,新年新气象!吃完了一会儿还给你师父拜年去,这次我和细妹子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去,背两坛子酒就行,小坛子哦!”说完嘿嘿一笑!
上午去庙里给师父拜年,梁道长和张道长正在下围棋,他把两坛酒放在地上,直接给两位师父磕头,然后起身站在旁边看下棋。梁道长落子后,在张道长思索中转头对屈江说:“你跟着我俩正式学道一年了,为师问你,何为道士?
道士者,行住坐卧举念运心,惟道是修惟德是务。持斋礼拜诵经烧香,奉戒修身燃灯忏悔,布施愿念讲法大乘,教导众生。发大道心造诸功德,普为一切,后己先人,不染尘劳,惟行道业。
故,得天上地下六道四生,礼拜皈敬,最为尊胜。呵呵,不朝天子不揖诸侯,作人天福田,为三界依怙!”
屈江双手作揖,对梁师父深深鞠躬:“弟子受教!”
张道长落下一旗子,梁道长认真的看着棋盘思索。张道长转过头说道:“我们修道之人,如何分次第呢?呵呵呵呵,《正统道藏正一部》<出家因缘经>里有说,后来我们全真教也采用,拢共七种,
第一,仙真,体合自然内外纯净,虚无忘我,与道合真,仙真为道。
第二种就是常说的神仙,真人。有大神通者!
第三种隐逸之士,身怀绝技,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含光藏晖不拘事累,其体道然,不以物累。
第四呢,就是山居道士,幽潜学道仁智自安,看破红尘清心寡欲,全性保真。住庙的高功大德,差不多就是这种了。
第五呢,出家道士,脱落尘嚣,修真悟道。一般性出家道士差不多就是这种啦!我们全真派就是出家持戒的道士!
第六呢,正一道士,在家修道,没有出家,有妻有子。他们也会持戒参玄,白天去庙里诵经做功,屈己尘凡救渡苦厄,为信众打卦占卜,调理风水,消灾祈福,治病救难,心怀天下慈心救人!”
屈江继续作揖鞠躬,“弟子受教!”
梁道长下了一子后,轮到张道长看棋盘了。梁道长看着屈江说:“今年开始,你就要真正的修道了,记住了,要把身体练好,才能有好的体魄根基,玩去吧!”
屈长水忽然发现自己从这一天开始能做到过目不忘了,庙里的对联,廊坊里的石碑,他看完后全都能记下了,之前他是看完没多久都全忘了,现在全记载脑子里。起初发现自己有这个能耐他吓了一跳,他想找爷爷问询,又觉得这个太玄乎,又贱兮兮的找细妹子,测试她是否也能过目不忘,毕竟爷爷说她去年就开窍了,发现细妹子只是更懂事了,没他这个本事。
他又想起张师父当初在拜师时叮咛他,不显露,为大道之象!然后他就定下心神,给谁也不说。
后来开学后,发现学习起来更是如虎添翼,但他耍起了小心眼,明明都记住了,写作业时故意写错部分题目,成绩保持自己以往水平,偶尔稍微表现好一些,老师同学也只是觉得他是临场发挥的好。一直到初三毕业中考时,他也是只考取了山下离家近的三中。